淺幽出宮(1 / 1)

囚妻虞娘 雩不見 4683 字 3個月前

用膳後,慕容蟬邊喂著她喝藥,邊繼續說著陳年往事。

楚元虞臉色還是慘白,她微俯著脖頸頭顱低垂,發絲在兩邊肩頭搭下,她一邊聽著,一邊張開口,咽下慕容蟬一勺一勺喂給她的苦藥。

“蕭隨的姐姐就是蕭貴妃。”

楚元虞默默聽著,原來從一開始,他就是衝著母後來的,她引狼入室,是自己害了母後。

“不過是黨派爭奪,蕭家落敗,明麵上的勝利是我們慕容府,但生死,還不是皇上一句話的事情。”慕容蟬不再多說,她年後到今日生病已久,有心無力了。

“本宮隻盼著虞兒好好的,他蕭隨要報仇,來找本宮,本宮弄得死他姐,就弄得死他。”慕容蟬即使病弱,也不是善茬,不是誰都能捏她。

楚元虞喝完藥,神情恍然,她心中有諸多的猜測,千言萬語難以對慕容蟬說,她預感慕容府也不長久了。

心內有些茫然,慕容府走到現在有多少的榮華富貴,背地裡就有多少的肮臟事,她止不住的,隻要聖上追究,誰都逃不了。

榮辱興衰,恒古不變。

“母後,孩兒想住在鳳鸞殿。”楚元虞默默握緊慕容蟬的手。

慕容蟬跟她一起躺在床上,靠著床頭,剛吃完飯不能睡覺,就靠著權當歇息了。一床被子厚厚蓋在二人身上,溫暖但暖不了她們的心。

縱橫後宮多年,慕容蟬是人精,哪能看不出最近的勢頭,能不能熬過去,已經不由她說了算了。

婦孺的權力在男人的製衡下奪去,如今又要將所有的過錯怪罪去女人。

“睡吧。”慕容蟬摸了摸楚元虞的頭,“隻要爹不死,慕容府尚有一線生機,可他人在西北,性命也無法保全,死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

楚元虞默默垂淚,“娘,修成走的好早。”

慕容蟬沉默了,“是我沒有後代緣,造孽太多,於是上天都要將我的孩兒召回天上,免受凡事疾苦。”

“隻餘我們母女了。”藏在被窩下的手,緊緊交握,楚元虞慢慢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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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回到東宮,楚元虞乘坐轎輦,還未進東宮,就看到門口站著幾個人的身影,在翹首以盼。

楚元虞剛下轎子,來福,淺幽和靜鸞都迎了上來,侯仲也站在門邊對著她,雙目難以掩蓋激動和期盼。

今日是一身淡黃的衣服,楚元虞站在那,就像希望的火燭,明亮照進所有人的心。她回來了,東宮就像有了定海神針,所有人的心都安定了。

女子們哭著迎她進殿,“殿下,您可算回來了呀。”

來福抹了抹淚,“殿下回來了就好,昨兒聽到您去了鳳鸞殿,我們都心裡焦急。”

那個冒牌貨早在楚元虞回來的時候就撤退了,開什麼玩笑,真假太子的戲碼他可不敢上演,是真要掉人頭的。

楚元虞眸中含笑,“你們哭什麼?看到孤反倒哭這麼凶,孤不回來了。”

淺幽和靜鸞緊緊抓住她的雙手,生怕她跑了似的,“今後東宮的戒備更森嚴了,我們奴婢二人包括侯大人都要來寢殿守著殿下,再也不閉眼。”

“不用這麼誇張。”楚元虞淺笑,屏退侯仲和來福,隻有兩個侍女留著。

她剛坐下,淺幽就端來了茶,靜鸞把她的外衣脫下掛好。

“殿下可要處理公務?奴婢去搬來奏折。”淺幽一開口就是楚元虞心裡的記掛,她歎了口氣,現如今處理公務又頂什麼用呢,不過想到更為疾苦的人還在等著她的決策,遂抬手示意淺幽去抬來奏章。

淺幽去搬來奏章,她也是心急了,一次性拿了一摞,回來的路上,靜鸞去掀簾,可她還是一時不慎被珠簾掛鉤了衣裳,旋即手上的奏折就呼啦啦灑落在地上,滿地都是。

“殿下恕罪!”淺幽也是昏了頭了,跪在地上撿,手還未碰到奏折,就聽到人猛地一拍桌案的聲音。

“嘭!”用力之大使聲音震耳欲聾,淺幽當場嚇得怔住了。

楚元虞冷聲道:“還愣著做甚!來人,將淺幽打出東宮,送去郊外莊園!”

此話一出,不僅淺幽膽裂開了,站在一旁的靜鸞也嚇住,頓時跪了下來。

淺幽如同被雷劈中了一樣,臉色頓時像死人一般失了顏色,眼睛無神,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愣是反應了一會才瘋狂磕頭求饒,“殿下,殿下饒命啊!求您不要將奴婢趕出去,殿下!”

聲音撕心裂肺,她眼淚頓流,磕得頭都破了,血流了出來。

侯仲聽到聲音帶著侍衛進來,看到這場景不敢動彈。

楚元虞:“拿出去。”

“是。”侯仲硬著頭皮應下,他不知道淺幽犯了什麼滔天大罪,竟然惹得殿下親自攆人,要知道素來宅心仁厚的殿下從來不會責怪下人。

淺幽的雙臂被侍衛一左一右抬著,她貌美如花的臉狼狽不已,淺幽掙紮著爬過去攥著楚元虞的褲腳,“殿下——殿下饒命,放過奴婢這一回吧——”

靜鸞不忍再聽了,也磕著頭快速說,“是啊殿下,您不在的日子,我們奴婢日日以淚洗麵,盼著殿下回來,茶飯不思,您繞了淺幽姐姐吧!”

楚元虞站起身,褲腳抽離了淺幽的手。“去莊園,總比在東宮好,跟沒命了一樣。”

話音剛落,所有人都知道殿下已然下定了決心,宣判了淺幽的命運。侍衛這一次帶走淺幽,走的乾淨利落。

地上一片散亂,侯仲剛要開口,就看楚元虞抬起手,“靜鸞,收拾地麵。侯仲,傳話讓淺幽好好活下去。”

二人同時一愣,這是什麼話,哪有把人趕出去還顧念生死的。他們心中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這怕是要有大亂。

侯仲被屏退出去了,靜鸞把收拾好的奏章整齊擺放在案桌上,轉身去候著的時候聽到楚元虞問:“孤做的過分嗎?”

她抬眸看去,楚元虞對著窗台光線,提著毛筆批閱,這句話像是從來沒有說出口過。

靜鸞說:“殿下慈悲,所做皆有原因,請殿下切莫要責怪自己。”

楚元虞停下筆,偏頭看向靜鸞,微風撫過發梢,良久她繼續批閱奏章,“你太聰明了。既然知道,還要留下來麼。”

靜鸞:“殿下,自從皇後娘娘將我許給殿下,我的身和心都在殿下身邊,哪兒也不去。殿下若要攆我,奴婢寧願一死。”

“何必呢。”楚元虞看著靜鸞,年歲相差不大,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紀,何必陪她赴死。

靜鸞堅定答:“殿下,奴婢誓死相隨。淺幽姐姐也是如此,但是她明白殿下的苦心,才會去莊園。”

楚元虞揉了揉眉頭,拿她沒有辦法。

她隻是想多救兩個人。

“殿下。”靜鸞走到她身旁,“您太為他人做打算了,唯獨忘了自己。”

“你把淺幽攆走了?”

楚元虞來到鳳鸞殿,不意外母後會收到這個消息。

“是,沉船將隕,能上岸,則是好事。”

慕容蟬背靠貴妃椅,這些日子來鳳鸞殿和東宮越來越蕭條了,她思索良久後說,“虞兒,若不如本宮將那冒名頂替的人找來替你。”

“母後!莫要再說了!”楚元虞站起身,她走到慕容蟬身前,“娘,天底下沒有這樣的好事,做錯了事卻能逃脫,我享儘了榮華富貴,輪到我死的時候,卻要扔下你們。”

慕容蟬:“那又如何……”

楚元虞:“正是因為這樣的想法,才會致使今日的結果,我們站太高了,以為沒有對手,殊不知這就是跌落的開始。娘,在今日能與娘如此相處,我已滿足。”

“虞兒,你沒有血性,本不該出生在皇宮。”慕容蟬笑了,“若你是尋常人家的孩子,這會尋山玩水,飲酒作詩,無拘無束,又或像閨閣女子那般等待如意郎君。”

“我要前者。”楚元虞聽到後麵的選擇就擰起眉頭,“憑什麼要我等待,而不是主動尋找,況且,女子的死傷,全的是男子的榮耀。”

慕容蟬恍然大悟,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哈哈哈哈哈哈,本宮也是養了個兒子,我的虞兒不想當女兒,想當男人。”

“不,我要當女兒。”楚元虞想到慕容歸,慕容淮,還有慕容王爺,心裡一陣惡寒,當男人被寵壞了,她會淪為失智的豬,隻知道索取。

——

“當日殺害世孫的凶手,我等已有眉目,隻是人藏在鐘府,後隨鐘府下人賤賣,至此無影無蹤。”郭鄴找人都要找瘋了。

楚元虞:“消息可準確?”

楊京:“是。”

楚元虞麵上沉重,心裡卻悄然鬆了口氣,人找不到了那就正好,若是找到了,還有麻煩。

“殿下,皇上召您去禦書房。”宮裡太監來傳人。

楚元虞遂起身抱拳,“孤馬上過去。二位大人操勞,一有線索,務必告知孤,告辭。”

“慢走。”

馬車上,楚元虞讓人去問那傳話太監,回話的人說,“似乎是之前咬口鐘府通敵的人,現在突然上書表明皇上說自己是受人指使。”

楚元虞心裡一驚,再問,那人又說不知,隻說他到了皇宮一切都明了。

楚元虞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好端端的召他麵聖,八成是因為這件事裡麵,慕容王爺摻了手。

她一下馬車就往禦書房去,穀豐公公看到她,臉色變得極差。

楚元虞頓步,朝他拱手,“公公。”

穀豐的臉色沒有見好,隻開口,但略有些陰陽怪氣,“殿下快進去吧,皇上在等著您。”

楚元虞一言不發,帶著沉重的心情走進禦書房。

莆一進入,一本奏折直接甩在她的頭上,頓時在臉上劃出了一道紅痕。

楚元虞跪下,“問父皇安,兒臣叩見父皇。”

語罷磕頭。

禦書房內氣氛凝固安靜,沒有一絲聲響,楚元虞額間冷汗落下,心揪成一團。

直到她快要承受不住再次出聲時,皇帝才開口,“楚元煜,朕問你,鐘府通敵一事,你有沒有參與?”

楚元虞身體一哆嗦,“父皇,兒臣不知,鐘府通敵證據確鑿,乃證人君曄所呈,與兒臣無乾啊!”

“哦?”皇帝冷笑,“崔榮不是你的言官,還敢說不是受你指使!”

“你打開奏折看看,仔細看,然後告訴朕裡頭寫了什麼。來人,傳君曄,閣老,丞相。”

楚元虞手都在抖,她伸出手將在地上的奏折拿了起來,慢慢翻開,眼眸微動上下看著奏折裡的內容,看完,她渾身的血液如被抽走了一般,呼吸心跳都停了。

“說,裡頭寫了什麼!”

“兒臣……鐘府通敵,乃、乃慕容王爺慕容催一手策劃……”楚元虞勉強定了定心,一字一句念出奏折裡的內容,“證人君曄蒙受崔榮等人蒙蔽,拿了假遺書……”

楚元虞越念聲音越低,突然,她大聲喊:“遺書是真是假,兒臣不信君曄看不出來,親生哥哥的字都不認得,妄敢指證!”

“罪魁禍首乃君曄一人,與兒臣無關,望父皇明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