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殺人凶手的調查尤為關鍵,其次才是各中的利益糾葛。”楚元煜思緒良久,對郭鄴說,“西北的案子可派人去調查了?孤需要西北的官位網絡圖。”
郭鄴抱拳說道:“案子我已派人去調查,錦衣衛指揮使楊京的部下蒙衝隨行,一來一回,最快需要半月。”
“主要調查的地方還是在京城,摘月閣一報案,京城各個門都鎖上並嚴格查詢每一個出城的人,屬下估計,凶手並未離京。”
楚元煜呼吸一窒,“沒那麼多時間了,聖上隻給了一周時間。”
郭鄴於是說,“屬下要再次出門,請殿下勿怪。”
“去罷。”楚元煜頭痛地揉了揉眉心。
“殿下,慕容王爺有事請您商議。”慕容府上來了人找楚元煜,楚元煜心裡驚奇,王爺竟然也有找上她的時候。
楚元煜:“走,看看什麼情況。”
到慕容府,楚元煜被人直接請進了書房,隻見慕容王爺坐於椅上,麵色凝重,“鐘府死活不肯交出那證人。”
這句話楚元煜一聽,心也更沉重了,論家世,鐘府有什麼本事跟慕容府硬對著乾?想來是有更大的後台撐腰。
那看如今,有什麼家世能跟慕容府媲美?長孫王爺犯不著乾這檔子事,那京中其他人就更犯不著,那要是抬頭看呢?
慕容府橫行霸道慣了,驟然遇到個硬茬子,還愣了下。慕容王爺冷靜下來,嗤了聲,“這是要搞我們啊。”
楚元煜抬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既然知道背後是誰,我們也萬不能失了分寸,眼下錯事證據確鑿,指不定某日就會紙不包住火,燒得灰飛煙滅了去。”
慕容王爺:“你有什麼高見?”
楚元煜的心頭浮現出一個人,有了懷疑的種子,便覺得一切都順理成章起來。“我們瞞不過去的,就如孤瞞不過你們,也如我們瞞不了聖上。我們能殺了鐘府全府,就能保證以後高枕無憂嗎?焉知是否有下一個證人跳出來。”
“孤以為,應當按兵不動,讓一切靜默過去。”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其實楚元煜已經抱了悲觀的打算了,但不打算說出來,是冤是孽,她又能阻止什麼。本來就是慕容淮欠了鄔集一家的命,如今報應來了,還指望躲過,究竟誰比誰天真。
慕容王爺:“殺便殺了,哪來那麼多因果報應,你就是女人心性,縱使我們抄了鐘府一家又如何?再來,就再殺!殺到沒有人敢與我作對為止!”
“鄔集是誰?在這件事情前本王從來沒有聽說過他,如今殺出個凶手摘月閣出名,也隻能如鼠蛇逃竄,你以為他們是多厲害的人?”
慕容王爺最後冷笑一聲,聲音如嗜血的毒蛇,“既然鐘府不仁,就莫要本王無義!”
“夠了!”楚元煜雙目怒瞪著慕容熠,“你真不怕……人在做,天在看呐!如果,如果這件事情,早就擺在皇上麵前。”
慕容王爺更加不以為意,“那你還想出宮?傻姑娘啊。”
“去吧,你火候還不到,這點事情也要杞人憂天,回去洗洗睡。”
楚元煜甩袖離去,臨走前還想說什麼,卻都咽了下去。
路過喜鵲閣,楚元煜聽到嘈雜聲,婢女們求著讓主子不要離開。
腳步一頓,楚元煜抬眸看去,身後的淺幽也好奇凝望,隻見喜鵲閣內一男子著素衣,全身不帶一絲金銀,就要往門口去。
那男子被奴婢們七手八腳捆綁著,掙紮了老半天終於解脫了,他跑到院子裡頭,大聲嗤笑:“你們一群沒眼睛的奴才,隻聽王爺的話,殊不知大難將至,我要遠走高飛,恕不奉陪了!”
言罷身如遊龍衝向楚元煜這邊,看到他,男子唇角掛笑,“原是表弟,失禮失禮,我先走了。”
楚元煜這才恍然大悟,此乃慕容王爺的庶子,是通房丫頭生的,後來沒了娘後府裡又娶了王妃,他就被發配到偏僻的院子裡頭自生自滅。
慕容風三步跨出府,門房來攔,又抵不過他的武功,幾息間楚元煜已經看不到他的身影了,慕容風消失在街上,半點不留戀這榮華富貴的生活。
楚元煜心生感慨,笑自己竟然不如庶子看得透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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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楚元煜一拍桌子。
“孤且問你,那日孤讓你留在東宮,你去了哪裡?”
蕭隨麵容冷淡,好似不在意一般,心裡卻猛地錐痛,怎麼倒來質問他?
“殿下,您說什麼,我不明白。”
楚元煜:“你還要狡辯嗎?當日你離去,孟庭闕就拿了證據來,你敢說你不認識他!”
蕭隨如墜冰窖,胃裡有萬千蝴蝶煽動,令他反胃。他喉結滾動,在楚元煜的怒視下,說,“是。”
楚元煜自嘲笑了笑,“是孤養虎為患了,竟不知你有這麼大的本領,去拉攏孤的少師,眼下你得償所願,可還開心?”
說完,楚元煜錯開蕭隨,要跨步離開時,蕭隨伸手攔住了她。
“殿下,臣原本想瞞著您,如今一看,卻是瞞不住了。”蕭隨喉頭梗塞,將那由奶娘所寫的書信交給了楚元煜。
遞出去前,蕭隨猶豫了一下,今日他才得知,其實楚元煜確實為慕容蟬所生。當年,慕容蟬生下龍鳳胎,彼時她隻是一妃嬪,上頭還有皇後貴妃壓著。
當年的慕容府遠沒有今日強盛,一切都在往上走,慕容蟬怕自己風頭太高,就怕剛生下來的女兒送出宮外,讓手下人養著,自己留下男胎起名楚元煜,讓自己的妃嬪之位有了保障,同時也讓自己將來做皇後有了籌碼。
隻是楚元煜五歲那年,寵妃祝薇憐算計落水,於是男胎一命嗚呼,這時,慕容蟬終於想起了自出生起被遺落在外的女孩楚元虞,五歲的孩童有了些許記憶,哭鬨不止,於是喂藥讓她記憶消散。
從此,鳳鸞殿就多了女扮男裝的楚元煜。
其實乍然得知這個消息時,蕭隨的內心十分痛苦,原本以為楚元煜與慕容府無瓜葛,到頭來還是慕容蟬的親生女兒。
身世悲慘又如何,也不是他造成的,蕭隨幾乎想將這個反複折磨自己內心底線的女人一殺了之,省得日夜難寐。
“殿下,您不是慕容蟬的孩子。”蕭隨看著楚元煜震驚到失聲,渾身都在顫抖的模樣輕聲說道。
既然如此,讓楚元煜誤會也好,總好過二人互相折磨。
蕭隨利益熏心,做出騙局,實是沒道德的狼狗。
楚元煜回過神,眼睛盯著蕭隨,“你、你連這樣的謊言也編造得出手!”
蕭隨麵色不變,隻認真道:“殿下若不信,跟我去京都潘華街後頭的宅院看看,當年奶娘的兒子就居住在那裡。”
“孤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夥同他們來欺騙孤!”楚元煜不敢置信,雙眸通紅,用神情質問著蕭隨。
蕭隨連心都不動一下,“殿下一去便知,當年奶娘伺候皇後的信物還在那宅子裡麵。”
楚元煜不是個等待的人,她跟著蕭隨去了潘華街,看著那個奶娘的兒子在自己麵前一把淚一把尿哭著訴說自己娘親的慘死,她賜了銀兩。,拿回慕容蟬的貼身衣物坐上馬車。
蕭隨看著她失魂落魄地揣著慕容蟬的衣物,靜默一會後,倒了杯茶在楚元煜唇邊,楚元煜偏過頭,還沒從這件事情的衝擊中緩過神來。
楚元煜眸中淚水欲垂,怎麼會這樣,她竟然不是慕容蟬的孩子,難怪,難怪慕容蟬之前那樣對她。
楚修成是冒名頂替的,她也是。
這個事實讓她的心碎得徹底,楚元煜還抱有一絲僥幸,自己跟父皇長得像,難道還不是慕容蟬親生的不成?
這會兒楚元煜不願去想什麼頂替的楚修成也是長的相像,她隻願意去想自己是慕容蟬的親生女兒,哪怕母後對自己從來都沒有好顏色。
“殿下!”
楚元煜下了馬車,就直往鳳鸞殿去了,蕭隨慢她一步,但還是跑過去抓著她的手,強行拉著她回來。
蕭隨道:“難道殿下想拿著這個東西去質問皇後娘娘嗎?”
楚元煜抽泣著冷靜下來,“是,我是想拿這個問問,為什麼,難道我也是……”
蕭隨如惡魔般誘導她,“是什麼?殿下,這麼多蛛絲馬跡,您就不願意去想想?”
“殿下,質問她,對您有什麼好處?得到事實真相,就滿意了嗎。”
楚元煜捂著胸口,那東西藏在她的衣襟裡頭,她麵色蒼白,一時間也站在原地,思考起這個問題。
“殿下,您彆怕,您還有我。”蕭隨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視自己,四目相對,蕭隨心頭微動,竟沉迷於這種滋味,“殿下,您冷靜一下,不要慌,好麼?”
楚元煜強忍著沒有落淚,從心裡到後背都發氣了毛,“你滾開,不要碰孤!”
“誒,你們在做什麼呢?”
不遠處,淺幽和侯仲聽聞動靜過來了,她們方才見殿下慌忙往鳳鸞殿跑,商議著來看看情況。見二人在門口拉拉扯扯,淺幽心裡一沉。
楚元煜聽到聲音,頭頂被潑了一桶冷水,清醒了過來,她扭身看向淺幽等人,輕咳了幾聲。
淺幽撫摸著她的背部,“走吧殿下,在鳳鸞殿門口呢。”
楚元煜點點頭,強壓下心裡的詭異感,沒看蕭隨一眼。
蕭隨目光如待捕食的禿鷲緊盯著楚元煜的背影,心裡久久沉寂的愛意陡升,從此再也平不下去。
殿下,我的好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