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案子果不其然席卷了整座京城,實在是駭人聽聞,凶手連慕容府的公子都敢殺害,要知道那慕容府可是當今皇後的娘家,這是如何的逆天?
聖上大怒降下旨意,限一周內,要錦衣衛指揮使楊京及大理寺卿郭鄴徹查此事,要將賊人捉拿歸案,還世家公子的性命!
這時候,京城中風聲四起,有人道這凶手其實是因為全家被這十二位公子坑害慘死,卻因慕容家族勢力強大導致求路無門,於是從西北一路追殺到京城來,趁他們辦宴歡祝時要了他們的狗命!
事情發生的地點就是西北,至於時間,自然是那慕容公子立功前。
甚至有人傳,人證就在鐘府,怕被慕容府神不知鬼不覺弄死,哭著求著躲在鐘府裡不敢出來。
隨著時間推移,這言論越傳越盛,近乎要變成一把利刃,刺入慕容府的腹部。
“簡直是一派胡言!”慕容蟬氣得心臟抽痛,“這是對慕容府門楣的辱沒!”
“若不是父親征戰沙場,哪輪得到京城人安寧享樂?他如今年歲已高還要在前線,後方孫兒死了,還要被人詬病,豈有此理!”慕容蟬是氣狠了,說話聲都有些喘。
“母後,仔細身體。”楚元煜擔憂上前一步扶著慕容蟬的肩膀,她在深宮裡太久了,沒有安全感,潛意識裡就相信慕容府是她的後盾。無論如何是接受不了事實的。
慕容蟬目光恍惚,“本宮執掌鳳印多年,我們慕容府哪個不是殫精竭力為朝廷效力?何苦如此陷害。可憐本宮無依無靠……”
“娘,你還有我。”楚元煜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眼神真摯看著慕容蟬,“娘,煜兒在呢。”
慕容蟬眼淚垂下,楚元煜急忙找了帕子給她擦拭,手還未碰到她的臉,就被慕容蟬伸手打開。
楚元煜一愣,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看著慕容蟬傷心垂淚的樣子,自己的心也像破了個口。
“你能頂什麼用處呢……誰又能理解本宮的苦楚?”慕容蟬嗚咽著,若是她的元煜當年沒有死,她何苦如今膽戰心驚,生怕楚元煜的身份被揭穿。
祝薇憐,本宮要你死。
慕容蟬原本已經準備好下手了,如此又被慕容淮的事情拌住腳,先暫時按捺下計劃。
“罷了,料想你舅舅近日便會進宮,屆時本宮再與他商議,你退下吧。”慕容蟬擺了擺手,讓長筱送人出去。
楚元煜心情沉悶錐痛,出了鳳鸞殿,長筱還跟著她身後,勸慰了句,“殿下不必介懷娘娘的話,娘娘關心則亂,是想庇佑殿下。”
楚元煜搖頭,“姑姑多慮了,孤從未怪過母後。”
長筱歎了口氣,“近些日子風雨著實是大了些,娘娘之前落下的病根也有複發,常常頭痛和胃反,力不從心了些。”
楚元煜靜默聽著,默然的傷感著。
“說件奇事讓殿下聽聽罷,先前與殿下說親的賢誠公家的女兒,叫書雲穆的,後來聽聞殿下與長孫姑娘定了親,著了風寒,一場大病過後就出家了,剃發成了尼姑。”
“這算什麼事?”楚元煜與長筱對視,“孤竟然不知……”想到那日書雲穆與其他姑娘船帆作詩,如今出家為尼姑,真是物是人非。
長筱轉而道:“是真是假,哪有那麼容易分辨呢?書家是書香世家,姑娘也是有詩書蘊養的,能說想不開就想不開?依奴婢看,這事兒與殿下無關,各中緣由,又有誰能知道呢?”
楚元煜輕笑一聲,“孤覺得,出家了反倒是輕鬆些。”言罷帶著淺幽和靜鸞走了。
長筱踟躕原地,抬眸望去,隻見身穿黃/色皇服的太子,身後帶著兩位女子,一位身著藍衣,一位著淺紫衣,眼睛一花,仿佛是走了三位仙女。
東宮內,楚元煜剛坐穩,膳食就端了上來。
心血來潮般,楚元煜說道:“你們也都坐下吃吧,淺幽,把蕭隨和侯仲都叫進來,還有來福,我們幾個用著膳。”
淺幽遲疑了會,“殿下,不使得。”
楚元煜:“去罷,就這樣安安穩穩用頓膳,不會有什麼大差錯的。”
淺幽領了命出去請人了。
蕭隨,侯仲和來福跨步進來,在淺幽的安排下一人一邊坐下。
楚元煜又道:“上酒吧。”
四個太監已經隻剩下來福了,其他三個陸陸續續犯了錯打發出去了。
杯盞倒入冰冷的酒液,楚元煜端著酒杯,未先飽腹先喝酒。
接連喝了兩杯,楚元煜還想再喝,蕭隨伸手一攔,“殿下,先用膳吧。”
楚元煜放下杯子,“也對,你們快吃罷,不用等我。”
直至楚元煜動了筷子,他們才敢抬手,淺幽替楚元煜夾了幾道菜後被楚元煜拒絕了,“孤自己來,姑姑好好用膳,莫要操勞。”
淺幽收回手,無奈妥協,“是。”
用過半場,楚元煜說:“在座的都是孤身邊人,在東宮與孤同睡同住,真希望日後能像今日如此,用此佳肴,載歡載樂。”
淺幽難過地低下頭,靜鸞摸摸臉,“殿下這又是什麼話呢?殿下要與天同壽,榮華富貴。”
侯仲一個大男人也被這傷感的場麵感染的嗚咽哭泣,“嗚嗚嗚……殿下你一定要好好的啊。”
來福麵容抽搐,隻歎氣。
隻有蕭隨,他將酒杯放下,目光陰狠,“殿下告訴臣,是誰讓殿下如此恐慌,發出這般感慨?臣一把刀殺儘所有威脅殿下的人!”
楚元煜及其他人其其噎住,此時梨花開了飄落,屋內一片寂靜,良久,楚元煜笑出了聲,“蕭統領與眾不同,深得孤心。”
淺幽看了一眼靜鸞,靜鸞默默飲酒。
蕭隨心裡否道,那是因為殿下身邊沒幾個好人,於是隻抓著他做救命稻草了。
次日,楚元煜前往大理寺,看看辦案情況。
郭鄴如此說道:“如今京中言論四起,難保背後有人在作祟,如今背後人引著我們往鐘府去,看來主要線索,還在於鐘府。”
楚元煜蹙眉,“大人不必顧忌其中關係,儘全力去查吧。”
郭鄴點頭讚道,“是也。”
楚元煜離了大理寺,在馬車上,蕭隨分析,“如今幕後黑手這一出確實來得高妙,眼下慕容府是拿了那證人,還是不拿那證人,都進退兩難。這人要是死在慕容府手上倒還好說,但若是這人先死了,慕容府可就百口莫辯,失了先機啊。”
楚元煜苦笑一聲,“蕭統領所言極是,這也是孤暫且按兵不動之理,破局之法,還需從中梳理。”
“另,孤瞞得了一時,也瞞不了一世,慕容淮及其他世家子弟犯下的過錯,早晚會被揭發。侯仲,過來,你將這封信交給慕容王爺和世子,孤跟蕭統領去見皇後。”
侯仲在馬車外騎著馬,聞言應“是。”
楚元煜再叮囑一聲,“除了王爺和世子,其餘人不得在場。”
“殿下放心,屬下心裡有數。”
楚元煜看向蕭隨,笑容苦澀,“孤知道,你因弟弟失蹤一事對慕容府有怨恨,如你所見,孤並非能擔一府之責。慕容淮犯了錯,敢問將軍和王爺不知?是心高氣傲,還是不把人命當命,把王法當法,孤不得而知。”
蕭隨心想,本來就與殿下無關,您也是受害人,可是目前楚元煜還在對慕容府兢兢業業奉獻,自己還未找到個萬全的法子保全殿下。
“殿下,臣認為您應當向皇帝稟明此事,大義滅親。”蕭隨這話,隻是想保全楚元煜一人,想讓她逃離權力渦流,其實是變相讓她放棄權力爭奪,貪生怕死。
楚元煜回他,“難道其他世家就沒有肮臟事麼?焉知慕容府近來如此多事,究竟是天意還是人為。孤隻覺得此舉可笑至極,莫要再提了。”
蕭隨了悟,太子殿下並不信任皇帝,也並不願意放棄慕容府的勢力,他的殿下雖然心善正義,但也是有個野心有謀略的女子,其他女子的人生一眼到頭,她甘願放棄?
這個關竅一被蕭隨看破,他反而不知是否要讓楚元煜知道自己並非親生而是抱養了。知道真相對楚元煜的影響是好是壞,他還需要考慮。
蕭隨心情萬分沉重,滅族之仇,他必定不會輕易放過,能放過楚元煜已經是他最善的作為了。
殿下……您可讓我好生糾結。
楚元煜腳剛一踏入鳳鸞殿,感受到那沉重的氣氛,就明白母後已經知道了。
也是,舅舅的通道畢竟是快速的,當日楚修成一死,偷天換日隻需一柱香的功夫,讓人膽寒。
不出意外的,楚元煜看到了慕容王爺和世子慕容歸,慕容歸麵色灰敗,喪子之痛不共戴天,但是現在讓他知道,是被人報仇找上門來,他自己夜裡都睡不著。
慕容蟬聲音顫抖,“哥哥……你是說……你早就知道了?”
慕容王爺半垂眼,“婦人之見,不過一不知名部下,就讓你如此害怕?”
“可,可慕容淮已經,死了。”慕容蟬搖了搖頭,“糊塗,糊塗啊。”
慕容歸眼淚滑落,看到楚元煜,更是抱著人狠狠傾訴,“表兄,表兄啊,這些日子弟弟是一刻都不敢安眠,你說,怎麼……怎麼淮兒就惹了那麼大的仇家?”
楚元煜抽不動自己的手,隻能靜靜站著了。
“事已至此,我們誰都沒有想到這件事會發生。當務之急是讓鐘府把人交出來,免得生事。”
“那你說,如何交?”慕容蟬看向楚元煜,見她波瀾不驚的模樣,就知道隻有自己蒙在鼓裡。
“王親國戚,聖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哪用得你這麼擔驚受怕。這件事交給本王來辦。”慕容王爺打定主意自己上鐘府。
楚元煜當即道:“舅舅,孤也一同前往。”
慕容王爺默許了,沒有停留多久就帶著慕容歸離開。
“咳咳……咳咳咳……”慕容蟬陡然咳嗽起來,長筱端來熱好的藥給她煨下去。“這些日子娘娘身體是越發差了,應該要好好歇息才是。”
慕容蟬咳出一痰血在帕子上,神色蒼白,“眼下這麼多事,叫本宮如何安心?”
楚修成搬到偏殿交給奶娘養著了,這些日子慕容蟬染了病,怕又過給了孩子。她抬眸看向楚元煜,說,“你真是長大了,這麼大的事情,也瞞著我。”
楚元煜心裡苦澀,三步化作一步過去,抱著慕容蟬的肩膀泣道:“娘莫要再咳血了,怎麼會咳血呢。”
“是本宮待你……太嚴峻了。”慕容蟬上下掃著楚元煜,這孩子本心不壞。若她病倒了,她要怎麼在宮內生存?
楚元煜哭著搖頭,泣不成聲。
“你回去罷,以後無事莫要過來,多去禦書房走走,跟你父皇說道朝事。慕容府已經爛了啊……”慕容蟬眸子微眯,似乎一眼望儘將來。
“去吧,不要回頭。”慕容蟬示意長筱送楚元煜走,楚元煜一步三回頭,站在門口。
“浴凰!”
楚元煜回頭,看到慕容蟬眼淚滑落,她不忍再看,捂著臉哭,喃喃道:“娘!”
長筱左右觀望了回,又聽到慕容蟬一聲“去吧!”,隻得將楚元煜送離鳳鸞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