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伊蓮娜的話侮辱太強,因此她剛閉嘴,諾瑪的臉色就已經徹底地難看下來。
她和道爾蒂雖然不是什麼皇室出身,但接受的教育裡從來沒有平民低賤一說。
他們也不會輕易被露西妮的話術繞進去後,再誠惶誠恐地接受公主的施舍。更何況,都是經曆過每個家族都有的勾心鬥角的破事的,露西妮·博裡特的招數在諾瑪麵前簡直是不夠看。
諾瑪渾不在意地笑了一聲:“事實上,博裡特公主殿下,我們格萊斯頓家的貴族教育或許很不上台麵,但在克裡弗帝國,帝國公民不論伯爵還是街邊賣酥塔的小販,都不會也從不會被冠上低賤的名頭!就算您現在去問阿特利·阿斯韋德,他也會告訴你克裡弗帝國公民絕不是低賤的。要不然,我幫您去問一下?”諾瑪提高了聲音,“詢問一下阿斯韋德學長,克裡弗帝國的公民會不會像克勒蒂拉齊王國的平民一樣,都是低賤的存在?”
伊蓮娜怒不可遏地看著諾瑪:“你!”
這時候並不是課間,所以周圍隻有少數欣賞花朵的新生。阿米莉婭這才發現三年級的學長們都不知道去哪了,現在新生們都在自由活動。
諾瑪的話已經被不少人聽到了,他們之中不乏克勒蒂拉齊王國平民出身,但因為這句話乍一聽有些沒頭沒尾的,所以就算是克勒蒂拉齊人也隻是眼神有些迷茫又有些不善地看了她們幾眼。
顯然,雖然露西妮·博裡特是公主,也沒有讓她所在的國家群眾每日瞻仰膜拜她的模樣,最起碼這張臉在克勒蒂拉齊還沒有做到和金幣一樣高的流通度。
諾瑪很惡意地朝著露西妮微笑:“看樣子,在克勒蒂拉齊居然還有人不知道您長什麼樣,不然恐怕這會兒您比我還要頭疼多了,是嗎?”
出乎意料,露西妮沒有生氣,反而露出痛苦又堅強的神色:“格萊斯頓小姐,請你停止這種不實的言論,雖然克勒蒂拉齊沒有克裡弗帝國強大,但身後有一個強大的祖國並不是您恃強淩弱的理由!”
諾瑪像是早早預料到了露西妮會睜眼說瞎話,她身後的道爾蒂此時也已經對這位公主殿下沒有了好感,從外套的口袋裡掏出了一枚十五銅幣就能買到的錄影球。
這東西不隻是聖亞曆克西斯有售賣的,提拉克緹斯城的各種雜貨店鋪、書店裡都有它的蹤跡,一般都是熱愛學習的學生買來在課上使用,比如錄下老師教學的全過程。
不過現在它好像把露西妮·博裡特兩麵派的全過程錄下來了。
露西妮難得露出屈辱、憎恨的神色,儘管這些很快就被她掩蓋住了。
這一仗,諾瑪大獲全勝。
“說起來,三年級的都去哪了,咱們忙著聊天,都忘了注意聽他們說話了。”諾瑪不再理睬露西妮。
道爾蒂牽著阿米莉婭的手,臉上難得露出柔和的笑意:“也許該找個人問一問。”
阿米莉婭也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
諾瑪以為她是被露西妮嚇到了,這倒不是她瞎猜,而是所有知道嘉德利亞皇室那點事的人都會有的一個共同認知:嘉德利亞的阿米莉婭公主是個備受繼母欺淩的小可憐,又沒什麼魔法天賦,所以連皇室教育都很少涉及。
就連位於克裡弗帝國最北,號稱有著世界最美冰山的邊境旅遊城市科科特尼,那裡的小魚販們聽到有人談及嘉德利亞的公主,都會同情地皺皺鼻子,說一句“那個注定要做聯姻工具的倒黴蛋”之類的話。
諾瑪聯想到這些,她十分憐愛地抬手撫摸著阿米莉婭的臉頰:“真不敢想象,如果這惡婆娘和我的小阿米分到一間校舍,我們的阿米得被欺負成什麼樣。”
聽到自己被評價為惡婆娘,露西妮麵無表情,伊蓮娜卻被這話氣得瞪大了眼睛。但因為有著錄影球,伊蓮娜沒有衝動地再張口理論。
也許是老媽子心理作祟,諾瑪和道爾蒂不再和露西妮多加糾纏,兩個人帶著阿米莉婭走到了一處沒人光顧的長椅坐下。
露西妮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有防範意識的人,她有些不甘心地咬了咬嘴唇。
伊蓮娜在一旁不敢置信地對她說:“她怎麼可以這麼做?!”
是啊,她怎麼可以這麼做,甚至還帶了錄影球,是為了防備她嗎?
露西妮露出不理解的痛苦神色,她製止了衝動的伊蓮娜:“好了伊蓮娜,不要和她們起衝突,以後我們要避開她們。”
伊蓮娜:“難道就要看著她這麼不尊重我們?”
露西妮沒看她,垂下眼,卻在心裡想,什麼是我們?你也成了公主了嗎?但很快,這種情緒又被壓製住了,換成了另一種說法。
露西妮嘴上溫和地勸導伊蓮娜:“她們會後悔的。和人交往卻帶著這麼明顯的惡意,這些人會付出代價的。”
諾瑪和道爾蒂分彆坐在阿米莉婭的兩側,她們想聊的話可太多了。
“小阿米,以後你可要離她遠點。”諾瑪撇撇嘴,“我可真是頭一次見到這種人。”
道爾蒂也有些不開心:“她太虛偽了。”
諾瑪有些憐憫:“我看她們估計是要住一間校舍的,也不知道哪個倒黴鬼會遇到她們倆,但凡笨一點,恐怕要被她們使喚的團團轉了。”
阿米莉婭心虛地低下頭。
她就是那個笨蛋倒黴鬼。
事實上就像諾瑪說的,阿米莉婭在剛認識露西妮的時候,不僅覺得露西妮是個好人,還被她使喚的團團轉。
包括但不限於幫露西妮代購、提行李、修改各種論文的語法錯誤等等。
露西妮說她是三年前才回到的博裡特皇室,所以並沒有接受過太多教育,因此對寫作業很不擅長。而那時候的自己呢?居然會因為這種爛大街的消息被事主說出來而感動,感動到第二天就要把人當作至交好友,自己不睡覺也要熬夜幫她潤色論文。
阿米莉婭很難過,她真的傻透了。
“我會離她遠點的,我有點害怕她。”阿米莉婭說的是實話,畢竟接下來分班如果不出意外,露西妮會和她一個班級。
諾瑪拍拍她的肩膀:“不要怕,她要是敢欺負你,就讓道爾蒂把她打出聖亞曆克西斯。”
道爾蒂很冷漠:“太暴力了,諾瑪。”
諾瑪哈哈笑著岔開話題:“說起來,三年級的學長怎麼都沒影了?還少了不少學生。”說著,她叫住一個路過的新生,“這位同學,請問三年級的學長們都去哪了?”
“似乎都去教習區了。”被叫住的男生說,“貌似出了些意外,所以他們都去幫忙了。”
諾瑪顯得有些激動又好奇:“意外?出什麼意外?道爾蒂,阿米,我們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那位男同學摸了摸鼻子:“抱歉,我並不清楚具體發生了什麼,不過的確有很多同學都過去了。”
“謝謝。”諾瑪更有乾勁了。
而阿米莉婭和道爾蒂恰好需要一點新鮮事轉移注意,不能一直把注意力放在剛剛發生的不愉快上。
當她們走到教習區的時候,才意識到這意外確實精彩紛呈。
甚至可以說色彩繽紛。
漫天的彩色蝴蝶,蝶翼在陽光的照射下泛出紫藍色的光芒,它們癲狂地亂衝亂撞,在半空盤旋卻被教習區的魔法陣困住。
抬頭望去,烏壓壓一片藍紫色的烏雲悶得人呼吸不過來,而這篇不停運轉飛舞的莎菲蝶,在在場所有人的此起彼伏的罵聲和尖叫聲中像無數小型炮彈一樣躥來躥去。
莎菲蝶,體長大概十五厘米,多彩的翅膀出奇地沉重,翅膀上的閃粉是上好的治療魔藥材料,不過那是在它們死掉以後。
在莎菲蝶活著的時候,這些閃粉就成為了眾人避之不及的東西——倒也沒什麼傷害力,就是沾上了很難洗掉,清潔魔法都拿它沒轍。
而在場所有人,包括一臉要昏死過去的教師本人,都已經被迫掛上了莎菲蝶同款色彩。
不過莎菲蝶的力氣衝勁不小,阿米莉婭剛跟著諾瑪她們走進教習區,就被一隻莎菲蝶迎麵衝刺,一陣鈍痛之後,阿米莉婭的眼角成功留下了莎菲蝶的彩色閃粉,她的眼淚都被砸出來了。
“那邊的新生!”有個熟悉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三把捕蟲網被丟了過來,阿米莉婭險險接住,循著聲音望過去,發現是有點眼熟的一個三年級學長。
學長整張臉上都是莎菲蝶的閃粉,幾乎看不清原來的膚色了,他指著門口桌子上的魔法瓶,大吼著:“快幫著抓!”
遠處有教師微弱的呼喊:“不要傷害它們,這是學校的公共財產!”
阿米莉婭手忙腳亂將捕蟲網分給了有些呆愣住的道爾蒂和諾瑪。
“嘿,阿特利!你這麼有才這麼英俊,想想辦法!這些該死的蠢蝴蝶——啊!!!”切斯特崩潰地慘叫起來。
“切斯特,你的課前預習是不是徹底睡過去了,莎菲蝶能聽懂人類語言。”阿特利的聲音緊跟著響了起來,但他聽起來一點都不慌亂。
“天哪,它們在鑽我的衣服,是不是要吃了我?!還是垂涎我的美色?!救命!我還是個處男!”
“噗——”有幾個學生忍不住笑出了聲。
伴隨著不知道還有誰的哭爹喊娘的叫聲,阿米莉婭把捕蟲網擋在臉前,心想這還不如繼續和露西妮麵對麵呢。
而諾瑪和道爾蒂似乎已經在短暫的混亂中找到了童年的真諦,兩個人人手一個比自己還要高一些的捕蟲網揮舞地虎虎生風,不一會,腰間的魔法瓶裡就鎖住了不少被空間魔法縮小身形的莎菲蝶。
它們被捉進魔法瓶以後就安靜了下來,撲閃著翅膀看起來也美觀了許多。
阿米莉婭深感責任的沉重,於是也加入了捉蟲的大戰之中。
“哈哈哈哈哈!”諾瑪的笑聲夾雜在其他人的慘叫和怒罵聲中,成為了最靚麗的風景,“道爾蒂,這真有意思!”
道爾蒂推了推被閃粉弄臟的眼鏡,神色更加嚴肅:“你們這些不可饒恕的蝴蝶,接受懲罰吧!”
阿米莉婭氣沉丹田,抱著捕蟲網揮得十分起勁,甚至沒有控製地轉了一個圈圈,無數莎菲蝶猝不及防被網進了捕蟲網,下一秒就通過蟲網中施加的空間魔法被傳送到了魔法瓶裡。
阿米莉婭抬手擦了擦汗珠,她覺得憑自己這麼機智的捉法,一會比最終數量的時候自己不一定會輸。
其實還挺開心的,比和露西妮聊天開心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