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劍受到刺激忽然開始劇烈的反抗,兩相碰撞,竟將封印的裂縫又拉長了一截。
李樞眼疾手快,一個健步衝上前去替下了首當其衝被波及的柳宗主。
其他人也迅速出手。?
可憐柳宗主倒在地上嘔血不止,但還是強撐著爬起來,上氣不接下氣道:“快!快!一定要壓製住它……萬不可使其逃脫……蒼穹之光……隻要把蒼穹之光嵌入裂縫開口處,便可保封印百日不破……快……”
在場所有人聞言立刻使出了十二分力氣。
予羲宸暗暗運轉起靈力,靈台邊纏繞的暗黑霧氣果然瞬間開始躁動。
“你的內丹已經有了裂縫,你還要再繼續用嗎?內丹若是爆了,你就死定了。”它道,“用靈台吧,隻要用靈台之力,你就可以輕輕鬆鬆修好封印,也省的這些沒用的廢物再大費周章。”
它的語氣慵懶隨意,似乎隻是不經意的隨口一說。
予羲宸卻明白,隻要自己動了靈台之力,它立刻便會趁機攀附侵蝕內丹。屆時自己再無靈力可用,自然便再也無法壓製它,它便可以徹底掌控這副軀殼。
他幾乎已可感覺到魔劍與自己體內的那個家夥相互感應,在急不可耐地歡欣雀躍。
所有人的力量都集中在蒼穹之光上,予羲宸暗暗將靈力移向旁邊封印的邊緣,用儘全力悄悄在那裡添上了最關鍵的一筆。
封印法陣光芒閃爍不止,幾位長老和李樞等人看準時機一齊發力,將蒼穹之光釘了進去。?
魔劍氣焰立減,封印法陣光芒散去,繼續緩緩運行。
予羲宸氣海翻滾,不期間喉頭湧上一絲腥甜。
內丹的裂痕又更深了一點。
他背過身去,不動聲色將溢出嘴角的一抹血紅拭淨。
“柳宗主!”
“爺爺!”
眾人收勢,紛紛趕到柳連城近前去查看他的狀況。
予羲宸用衣袖將手上的汙漬蓋住,緩緩轉身。
眸間陡然撞進來一張白白圓圓的臉頰。
“你怎麼樣?沒受傷吧?”蘇小小問。
予羲宸一陣心虛。片刻後,輕輕搖了搖頭。
蘇小小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這才終於放下心似的,也跟著跑過去看柳連城。
過了兩日,柳連城才勉強能下地。
剛強打著精神吃了點東西,便又將眾人召到了跟前。
“蒼穹之光雖已釘入封印,卻也隻是短暫地延長了一點封印被毀的時間而已……咳咳咳……要想徹底修複封印,還需要……神器梵天印……”
“梵天印?是什麼?”柳清言不解反問。
柳連城又咳了好一會,才氣若遊絲地說道:“梵天印,是合歡宗的鎮宗之寶,可複原世間一切沒有生機之物,用它來修補封印再合適不過。”
他頓了頓,眉間湧上一股愁思,“隻不過,魔劍封印非比尋常,普通複原之術未必可行,我擔心,萬不得已時恐需用此物來祭陣。但合歡宗上下皆仰賴此寶物為生,恐不會輕易相借。”
他說著,又是好一陣喘,好不容易調整好了呼吸,抬手叫人呈上來一個木匣。
“這是我師父玄武真人留下的鑒異寶鏡,可鑒妖邪,辨魔靈。你們幾個此次前往合歡宗,務必要將厲害全數告與合歡宗主衛君闌知曉,可以此鑒異寶鏡與其交換,懇請衛宗主忍痛割愛。”
柳清言道:“爺爺,這是師祖爺爺留給您的最後一件法器了……”
柳連城抬手阻止她繼續往下說,“若你師祖爺爺在天有靈,也定會同意我這麼做的。”
柳清言於是也不好再說什麼。
忽聽一旁的予羲宸道:“你的師祖爺爺……可是玄武狂刀,林莫風?”
眾人聞言臉色都微微有些尷尬。
蘇小小扯了扯他的袖口,壓低聲音道:“那是人家的師祖……”
予羲宸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有些冒犯,遂改換了稱謂道:“所以你是說,林……前輩,他已經死了?”
記憶中,他還隻是個有些彪悍莽直的少年,手執一把玄武刀,所過之處遍地斷臂殘肢。
彼時,魔尊剛被自己打敗遁走,隻留下了一把纏繞著無數惡念怨靈的魔劍。
他拚儘全力將魔劍封印,一回頭,林莫風帶著滿身殺氣和傷痕,將玄武刀“錚”的一聲插入地底,抱拳道:“多謝兄台出手相助,敢問兄台尊姓大名。”
他道:“予仙宗,予羲宸。”
林莫風便笑了,“原來就是予仙宗那位大名鼎鼎的少年天才!失敬!”
予羲宸看著他不說話。
林莫風想起了什麼,道:“我是蘊城第一大宗鎮武宗的宗主,林莫風。”
予羲宸道:“玄武狂刀林莫風,我已將魔劍封印於此,此後,守護封印的事便交給你們鎮武宗了。”
言罷轉身,乘風而去。也不管他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子,對著已是一宗之主的林莫風如此頤指氣使是否有些不妥。
想不到,再次聽到關於對方的消息,已是天人永隔。
再看看自己,本應與他同齡的人,如今卻依舊是一副青年人模樣。夢想停滯不前,人生一敗塗地,稍不留神便會萬劫不複,成為曾經自己最為不齒的那種人。
已許久沒有出現的倦怠厭煩之感突然又湧上心頭,他緊緊皺起了眉。
柳清言道:“師祖爺爺高壽二百三十八,曆劫失敗身隕,如今已十年有餘。”
蘇小小察覺到他有些不對勁,低聲詢問道:“你怎麼了?”
予羲宸垂眸望著地麵不說話。
李樞忽然道:“柳前輩,晚輩可否冒昧問一句?”
柳連城抬眼看他,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李樞便又繼續道:“我在想,魔劍的封印是我師父下的,鎮武宗為何寧願大費周章地去四處尋找修補封印之法,卻不去請我師父出山,重新來此落下封印?”
柳連城祖孫二人聞言麵色一變。
良久,柳清言才麵露難色道:“實不相瞞……自封印出現異動之後,我們已往玉仙宗發了十數封書信,卻無一例外……全都如石沉大海……”
“怎麼可能?”李樞驚異道。
柳清言轉頭看他,目含幽怨。言下之意,我會平白無故冤枉他不成?
李樞一噎。自言自語似的道:“師父不會是那樣的人,這其中一定是有什麼隱情。”
予羲宸攥緊了拳頭。
僅僅是短暫地消極了一瞬,心底裡的那個聲音便又已經開始瘋狂的叫囂。
“等我回到宗門,一定會親口去向師父求證!清言,你放心,我師父一定不是那樣的人。”
柳清言垂首,不置可否。
柳連城深吸口氣,道:“我已吩咐人去準備好了酒菜,就當是為你們踐行。明日一早,你們便可以出發。”
眾人道謝,盞茶之後齊往宴客廳。
幾位長老已等候多時。
眾人落座,便有一位花白胡子的長老率先提起杯來,道:“幾次三番勞煩幾位小友,我等實在慚愧。今日便以杯中薄酒,略為致謝,待他日修補封印事成,敝宗定當重謝!”
話畢便將杯中酒一飲而儘。
其餘人紛紛陪同。
蘇小小淺飲一口,將酒杯放回桌麵,把腦袋湊到予羲宸麵前道:“你怎麼了?從剛才開始臉色就很不好看,身體不舒服嗎?”
予羲宸看著她,搖了搖頭。
蘇小小讀不懂他漆黑瞳孔裡深深隱藏著的情緒,隻是憑直覺感覺到他現在的狀況十分糟糕。
“要不,我先陪你回去吧?”她道。
予羲宸牽著蒼白的唇輕輕笑了笑。
剛想點頭,便見對座的李樞突然站起身來。
他雙手舉杯,謙遜又大義凜然,道:“除魔衛道,乃我輩修仙之人分內之責!李樞能為此略儘綿薄之力,是我的榮幸!各位前輩日後再不可提什麼‘致謝’的話,否則即是在折辱晚輩。”
他說罷仰頭,將酒飲儘。
腰間兩隻香囊,隨著動作一搖一晃。
予羲宸剛剛才舒緩一些的神色重又變得冷峻。
花白胡子長老也站起身來,讚不絕口道:“好!好!好!修真界能有李樞公子這等後起之秀,是修真界之幸!我輩有望矣!”
他將酒杯舉過頭頂,指向眾人道:“來!各位,讓我們滿飲此杯!預祝幾位小友此行順利,馬到功成!”
蘇小小急忙舉杯,應付似的碰了碰嘴唇,想著趁人不注意趕快帶予羲宸回房間休息。一轉頭,便見那個人一仰脖將滿滿一大杯酒全都灌進了肚子。
然後,眼睜睜看著他,“咚”地一聲栽倒在了桌上。
臨閉眼之前,還送給了自己一個深閨怨婦式的無比哀怨的眼神。
蘇小小:???
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了這邊,蘇小小急忙陪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花白胡子長老笑道:“哈哈,看來這位小兄弟十分不勝酒力呀!來人,送這位公子回房去休息……”
“不用了不用了!”蘇小小忙不迭擺手道,“我來就好,我來就好了……不必麻煩各位……大家繼續,繼續……嗬嗬……”
說著便抬起予羲宸的一隻胳膊,從他的胳肢窩下麵鑽過去,將人扶了起來。
“小小,你一個人能行嗎?我跟你一起去!”李樞放下酒杯朝這邊走來。
蘇小小趕緊阻止道:“不用不用!我可以,你看,他一點都不……重……”
她咬著牙說完最後一個字,半背半扶著,將予羲宸拖了出去。
李樞後麵還有劇情要走,可不敢讓他因為一個一杯倒的笨蛋貿然離開。
她拖著他,踉踉蹌蹌的,穿過廳門,走過長廊,來到花園,累得氣喘籲籲。
忽覺脖子窩癢癢的,有人在耳邊喃喃。
“小小……你……好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