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羲宸舉著湯匙的手僵在半空中。片刻後，輕輕放下。

沒一會兒，妃顏便將蘇小小的那碗也吃了個乾淨，而後二人便齊齊將目光投向了幾乎沒怎麼動過的予羲宸。

後者本來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偶然間一抬眼，就發現了餓狼一般的二人。

他一隻手還拿著湯匙，另一隻手不動聲色將餛飩碗護住，輕輕往自己這邊扒了扒。

蘇小小無奈歎氣。

這個人，果然小氣。

你說你也不吃！這不是純屬浪費嘛！

吐槽歸吐槽，該給孩子吃的一點都不能少。

蘇小小招手又向店小二要了三碗，然後一臉慈祥地看著妃顏風卷殘雲。

“能吃是福啊！妃顏真可愛……”

她說著伸手去摸了摸他的頭。

要說，還是妃顏比較符合自己心目中對於“弟弟”的定義。

性頑調皮，活潑可愛，會跟自己耍無賴，無論什麼時候都生機滿滿的樣子。

跟那個於辰一點都不像。

她這樣想著，便若有似無地往另一邊瞟了一眼，卻愕然發現，那個人，他居然端著碗把碗裡的餛飩和湯汁都吃了個乾乾淨淨。

現下正瞪著兩隻眼睛看著自己，嘴巴被餛飩塞滿，鼓鼓的像隻河豚。

蘇小小被他盯得莫名。

半晌，尷尬開口：“那個……你，還要嗎？”

予羲宸：不要了，一點都吃不下了。

驀地，他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咀嚼的動作停下，開始懊悔自己怎會如此幼稚。

“咚”的一聲悶響。

蘇小小和予羲宸齊齊回頭。

見是妃顏，後要的三碗餛飩又已下肚，吃得美了，竟就趴到桌子上呼呼大睡起來。

蘇小小：這孩子指定是有點先天不足。

叫來小二結過飯錢，她看著還在睡著的妃顏犯起了愁。

他要是個劍形吧，她把他收回墟鼎帶著就走了。可現在他是人形。

雖然說就是個十四五歲半大小子的模樣，但那也是個一米七八的半大小子。

不是說他的人形隻能維持一個時辰不到嗎？這都已經多久了？

真是，不叫人省心。

蘇小小撓了撓頭。片刻後，默默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予羲宸。

回鎮武宗，要走一段很長的山路。

沿途綠蔭如蓋，碧草如絲。

予羲宸背著妃顏走在前麵，蘇小小在後麵慢慢跟著。

忽然，予羲宸腳步一頓，蘇小小連忙趕了上去。

“怎麼了？累了嗎？要不要休息一下？”

予羲宸看著她，輕輕搖頭，而後重新提步。

蘇小小這才察覺他是在等自己。

於是與他並排走到一起。

“不好意思啊，還要麻煩你來背他。”

予羲宸沉默片刻，道：“沒有關係。”

蘇小小抿抿唇。

這個人，總是很輕易地就能將話題終結。

良久，忽聽身側那人輕聲道：“小小……”

蘇小小忙應：“嗯？”

好像生怕應得晚了對方便又緘口。

哪知即便如此，對方仍是又過了許久才極艱難地開口道：“你是不是……對所有人，都這麼好？”

蘇小小聞言想了想，道：“沒有吧？我隻對對我好的人好。”

“他對你好嗎？”予羲宸眼神示意一下背上的人。

蘇小小道：“嗯，那日在極北之境，他還打算靠自己這副小身板背我出去來著。”

“李樞呢？他也對你好嗎？”

“唔……”蘇小小又想了想，“他吧，有點複雜，他是不管他對我好不好，我都得對他好的人。”

予羲宸的神色瞬間暗淡下去。

蘇小小見他又沉默，便往前跳了一步，轉過身來看著他，倒退著邊走邊道：“你怎麼不問問你呀？”

予羲宸怕她摔倒，放慢了腳步。

“我……我覺得我對你沒有很好……”

蘇小小驚愕止步。

“怎麼會？”她站在上坡處，所以正好可以與予羲宸平視，“你是所有人裡對我最好的！要不是你拿回來玉容膏，我現在就成醜八怪了。你還為我擋劍，幫我尋冰狐眼，送我玉佩，救我出極北之地，這樣都不算好，那我對彆人的那些好，又算什麼呢？”

予羲宸見她說得認真，甚至因為急迫眼睛瞪得老大，臉頰也紅撲撲的，忽然覺得積壓心底許久的陰霾瞬間一掃而空，臉上不知不覺間已盛滿笑意。

蘇小小也跟著笑起來，“你看，經常這樣笑笑多好？笑起來多好看呀……”

笑容一下子僵住，予羲宸低下頭去，一抹緋紅瞬間從臉頰蔓延到脖子根。

蘇小小回身繼續蹦蹦跳跳向前走。

予羲宸忽然又想到了什麼，遲疑著，囁嚅似的輕聲問道：“那，你師父呢？他對你算好？還是不好？”

蘇小小沒想到他會突然提起這個人，腳步一頓，而後便索性慢下來同他一起走。

要說，她現在對予羲宸的感覺比較複雜。

還沒穿書時，接到係統給的劇情梗概，她隻當他是全書最大的反派，但跟自己要走的劇情關係卻不是很大。

原書中倆人第一次見麵是在試煉大會，第二次就是在最後一戰，予羲宸放出大招，女配蘇小小替男主李樞擋下致命一擊，才讓他有機會反擊並成功殺死予羲宸。

誰曾想，一穿來就出了紕漏。陰差陽錯的，兩個本應毫無交集的陌生人，不僅做了最親密的事，還成了師徒。

後來，在染雪仙府修行三年，你說他對自己算好吧？

這三年間他沒給過她一次好臉色。每天不是讓她修煉，就是讓她背法訣。背不會還不讓吃飯，簡直豈有此理！

真是想起來就生氣。

你說他對她不好吧？

自誤食千年鹿精的鹿茸導致根基受損，動輒成千上萬靈石才能買到的稀世靈草煉製而成的丹藥，她不間斷的服了三年。

所以對於予羲宸……

蘇小小擺擺手：“不想提不想提，隻希望以後都不要再見到他就好了。”

予羲宸哽住，剛剛才舒緩一些的麵色重又變得沉重。

幸好已到山門。妃顏“啪”的一聲，十分適時地變回原形，隱入蘇小小的墟鼎之中。

遠遠的，李樞和柳清言疾行而來。

“小小！你去哪了？我找你半天了！”

“師兄，柳姐姐。”蘇小小招呼道。

二人走上前來。

李樞道：“方才聽人說你醒了，我便去你的臥房看你，卻不見人影。你這是去哪了？”

蘇小小道：“哦，我的那個劍靈，被我給忘在極北之地了。一回來就鬨著要補償，所以帶它去玩了一下。”

李樞不免要責怪幾句。

忽聽腦子裡係統提醒，蘇小小便從懷中摸出了一個香囊。

“師兄，這是我親手做的香囊，可以凝神靜氣的，送給你。”

在原書中，這香囊的確是女配親手做的。但現在的蘇小小可不會這些。

恰逢妃顏要下山去玩，集市上賣什麼的沒有？反正這些劇情也都無關痛癢，她便隨便買了一個交差。

柳清言捏了捏自己手裡那個醜醜的香囊。

剛才本來都已經要送出去了，卻被忽然出現在山門前的二人打斷。

她特彆不擅長這些。但為了李樞還是細心的磨了幾個時辰，好不容易才做好。現在再看，卻覺得就像個破爛布兜子。

“父親找我還有事，我先走了。”她道。

並不等人答話，便已轉身離去。

蘇小小並不奇怪她竟走得這樣急，因為這段劇情本來就是為了讓她吃醋，這樣李樞才有機會表明心意。

隻是可惜，她都沒來得及把特意帶回來的好吃的拿給她。一回頭，卻發現旁邊的予羲宸不知何時也已經走遠。

李樞望著那人背影，輕輕皺起了眉。

“怎麼了？”蘇小小見他麵有疑慮，出聲問道。

李樞道：“那天在極北之地，是他先找到你的，你知道嗎？”

蘇小小點頭。

他還把她抱在懷裡。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當時覺得特彆特彆溫暖，像是被人將太陽拉進了自己懷裡，但又沒有那麼熱烈。是一種深入骨髓，又從身體的每一個細胞裡透出來的極致暖意。

大概是當時的她真的太冷了。

“我和清言乘著雪靈獸在雪山周圍轉了好幾圈，都沒見到你的影子，想來，當時的雪已經完全將你掩埋。那麼，於辰又是怎麼找到你的呢？”

蘇小小愕然。

李樞繼續道：“而且，在發現你的地方有很明顯的凹陷，不遠處卻堆著一座小雪山。就像是，有人把覆蓋在你身上的雪都轉移到了那邊一樣……可是，憑於辰的修為……”

事實上，若單靠修為，恐怕合他們三人之力，都無法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做到這些。

雖然，能及時救出蘇小小，他感到十分慶幸。但這事，的確是有些太過蹊蹺。

蘇小小若有所思。片刻後卻笑道：“可能峽穀那邊吹來的風，剛好將雪吹到了另一邊。也可能是我命不該絕，嗬嗬。”

李樞聽她這樣說，急忙擺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蘇小小道：“我知道。”

一夜無眠。

第二日清早，柳宗主又將眾人召集到了封印魔劍的地方。

鎮武宗內幾位德高望重的長老已等候在旁，見幾人進來，紛紛抱拳。

柳宗主道：“多虧幾位小友，蒼穹之光已於今日辰時煉化完成，我等即刻便可開始修補封印。特邀幾位小友前來，共同見證。”

他的言語間帶著不可抑製的喜悅，是總算沒有讓這樁家族百餘年來一直在堅守的差事毀在自己手上，總算沒有因為自己的無能而使天下陷入一場浩劫的輕鬆愉悅之感。

李樞道：“哪裡。接下來的事，便仰仗幾位長老了。”

柳宗主撚須微笑，昂然轉身。

俄頃，推掌祭出蒼穹之光。

與此同時，幾股強大的靈力同時從幾位長老掌中流出，緩緩將蒼穹之光送往封印破漏之處。

忽聽錚然一聲脆響，封印法陣突然間華光大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