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大師傅坐鎮,程嬌嬌隻得擼起袖子自己來,出乎意料的是蕊黃學的非常快,跟揉了兩個麵團胳膊就抬不起來的程嬌嬌相比,蕊黃簡直是力大無窮。
程嬌嬌將蕊黃好一頓誇,百歲梨樹頭一回羞紅了臉。
“娘子您彆再誇我了,我知道我嘴笨,不如桃夭能算,不比綠柳會說,空有一身力氣,平日裡才偷偷進後廚偷學,您不怪我就算了,眼下能幫到您,我實在是最高興不過的。”蕊黃說著說著就癟起了嘴,眼看就要掉淚。
蕊黃的話倒是點醒了程嬌嬌,店裡後廚沒有自己的人倒是個頭疼事,之前總覺得自己調教麻煩,還不如招來的用著方便,經此一事後程嬌嬌也有了收徒弟的打算。
程嬌嬌從懷裡拿出帕子,沾了沾蕊黃眼角的淚,小姑娘泛紅的眼眶格外動人,“蕊黃,你願不願意跟我學做點心?”
蕊黃聽到後直接跪下,哽咽著說:“娘子,我願意,娘子受我一拜。”
不是她梨樹妖沒見過世麵,若不是有煦風坐鎮,就程娘子這手藝多少妖魔鬼怪趨之若鶩,能得了程娘子的真傳,以後回了妖界扯個親傳弟子的幌子,還怕沒有出路?
這頭蕊黃讓她鬆了口氣,另一頭的生意又讓程嬌嬌一顆心吊了起來。
臻果齋的生意越紅火,花萼樓就越慘淡,雖說幾個常客還是多來花萼樓,但連永陽郡主這般蜜罐裡長大的金貴人,也邁進了臻果齋的門,不得不讓程嬌嬌警惕起來。
泛黃的書本邊角已經卷曲,但沒有一丁點破損和汙漬,看得出主人多年來十分愛惜。
程嬌嬌手指在書麵摩挲,自記事起啞婆婆將這食譜傳給自己,耳邊聽得最多的話就是萬不可被旁人知道此書,否則會引來殺身之禍。
年幼的程嬌嬌尚且知道婆婆在騙自己,年長的程嬌嬌卻在翻開前有了些許遲疑。
這本食譜從小到大自己看了無數遍,除了一些聞所未聞的食材,製作方法都很簡單,看幾遍就能學會,學會之後程嬌嬌還能舉一反三,沒有寒潭魚,還有胖頭魚,沒有百花蜜,還有普通蜂蜜,沒有東山玉筍,普通竹筍也不是不行。
她不是沒找人打聽過,出過海外的行商掌櫃都沒聽過這食譜上奇奇怪怪的玩意兒,程嬌嬌長歎一口氣,依依不舍地合上了食譜。
門外悄無聲息地出現一挺拔修長的身影,除了五柳膽大地瞪了一眼,幾隻小妖都捂嘴偷笑著躲了起來。
程嬌嬌隻聽房門被推開,心裡還詫異是誰如此無禮,隻見到細致繁雜的月白色袖口,程嬌嬌就知道是誰了。
煦風倒是難得正經一回,自顧自倒了杯茶喝了一口,隻是剛喝完俊臉就皺到了一塊兒去。
“好苦。”
“那是白公子身嬌肉貴,哪喝的慣我這粗茶。”程嬌嬌掩麵偷笑,她才不跟煦風說這是降火的苦丁茶呢。
煦風雖嘴裡嘟囔著,但還是從懷裡掏出一張紙條遞給程嬌嬌,厭惡的神情活像紙條臟了他的手,而後說道:“這是你店裡後廚兩個大師傅如今的住址,臻果齋開業前幾日就搬走了,看來是早就聯係上了。”
程嬌嬌接過紙條後仍瞧著煦風,杏眸晶亮,煦風不情不願地沉著氣說道:“雖說臻果齋背後的掌櫃彎彎繞繞倒了幾手,但可以斷定的是,此事與魏少安脫不了乾係。”
迎接他的卻是程嬌嬌促狹的笑聲,程嬌嬌見煦風臉上的憤懣之氣,才明白老人喜歡說的嘴撅得能拴頭驢的意思。
程嬌嬌拉過寬厚的手掌,包在自己手心,兩隻手堪堪握住一隻,寬慰道:“煦風,你莫要因此人生氣,魏少安的德行我心裡有數,隻是他在暗,我們在明,防不勝防。”
煦風還沉浸在眼前這對白嫩、細膩卻因下廚而頗有筋骨的柔夷上,卻聽程嬌嬌冷哼一聲,咬牙切齒說:“魏少安這個小人,有本事堂堂正正跟我來鬥,背後出招算什麼英雄好漢。”
這一聲嬌嗔,再大的不痛快也散了。
雖然兩人已經不是什麼正經關係,但冷了後天黑得早,程嬌嬌沒讓煦風在屋裡坐多久就拉他出去了。
今天晚上仍是程嬌嬌下廚,做的是北地人冬天最愛吃的酸菜鍋子。
柳州這邊的酸菜喜歡用芥菜,而北地的酸菜用的是大白菜,切上幾塊肥肉、排骨一起煮了,酸菜的酸香中和了肥肉的油膩,白菜吸滿了肉汁,吃到最後白菜比肉還香。
就是買這酸菜的時候,掌櫃跟程嬌嬌提起,北地人這酸菜鍋子裡還喜歡放豬血灌的腸,彆看聽起來嚇人,吃著彆提多香了,少了這一味,程嬌嬌有些遺憾。
程嬌嬌躲在廚房準備晚飯,打下手的蕊黃看她唇上的水色,頸上衣襟蓋不住的紅痕,調笑著說:“程娘子,你跟白公子……是不是好事將近?”
正準備進廚房看看的煦風正巧聽到了這一句,故意隱去了氣息,躲在一側,他也想聽聽程嬌嬌怎麼說。
程嬌嬌輕笑一聲,低垂的眸子裡儘是漫不經心,“我這種小門小戶的,怎麼好跟白公子相提並論?”
蕊黃也沒料到,竟錯愕地問:“那你們平日裡?”
程嬌嬌“噓”了一聲,“風月之事,講究個你情我願就罷了,何須當真。”
極儘輕挑的言辭在煦風聽起來尤為刺耳,程嬌嬌說完還彈了下蕊黃的額頭,“看你小小年紀,怎麼如此迂腐。”
煦風目眥儘裂,猩紅的雙眼猶如一頭嗜血的凶獸,眼神逐漸轉冷,肺腑間的震動卻愈發猛烈,喉頭猛地湧起一股腥甜。
何須當真,好個何須當真!
月明星稀的天氣驟然變的烏雲密布、狂風四起,大片的烏雲將月亮遮了個徹底,繁星儘數躲藏,煦風眼底的陰狠濃烈得如同這看不見繁星的深夜,寬大的衣袖掩蓋住緊握的拳頭,隻聽見骨節哢哢作響。
廚房裡還時不時傳出女子打鬨的動靜,煦風唇邊浮起嘲弄的笑,獸化的紅褐色瞳孔看起來十分駭人,身後隱隱顯現的法相有毀天滅地之威,周身纏繞著的禁製符咒顯得脆弱的不堪一擊。
煦風薄唇扯出一個弧度,鋒利的尖牙漏出寒光。
程嬌嬌,我真想把你的心剖出來看看是不是黑的。
晚飯時候煦風忽然不見了蹤影,程嬌嬌還想去尋尋,五柳把程嬌嬌按在凳子上讓她放心吃,隻說煦風家中有事趕回去了。
五柳確實碰上了要離開的煦風,但是那掉毛狗一臉誰都欠了他八輩子錢的表情,五柳才懶得幫他解釋,愛耍脾氣你就自己回家好好氣。
熱騰騰的酸菜果子驅散了柳州冬夜裡的寒冷,熱騰騰的霧氣裡,每個人的臉龐都柔和了許多,程嬌嬌還同桃夭淺酌了兩杯,桃夭帶的這個果酒桃香四溢,入口輕柔綿長,毫無辛辣味,一不留神就貪杯了。
飯後蕊黃他們撤了鍋子,程嬌嬌卻不願離開,獨自坐在後院的天井裡望著陰沉的天,柳州雖處南方,倒也下過不少雪,隻是程嬌嬌已然忘了上次下雪是什麼時候。
還是蕊黃來把出神的程嬌嬌趕回屋子,讓她趕緊泡泡澡彆凍壞了,走之前還不忘叮囑她彆泡太久,小心頭暈,程嬌嬌故意給蕊黃行了禮,樂嗬地說道:“謝蕊黃姑姑提點。”
坐在浴桶裡的程嬌嬌享受著熱水撫過身體,白日裡剩的牛乳全被蕊黃加到了浴桶裡,花瓣零散地漂在水麵上,是醉人的甜香。
神誌放鬆後便是襲來的酒意,屋內燭火劈啪作響、屋外寒風呼嘯,程嬌嬌未曾想過這一刻竟成了之後日子裡最平靜的一段時光。
酒意上頭,程嬌嬌睡得格外安穩,卻被身上突然沉重的壓力迫使睜開眼,眼前似蒙了層紗一般模糊不清,試圖摸索的手腕也被牢牢鉗製在身側,動彈不得。
“彆動。”
頸邊粗重的喘息激得程嬌嬌渾身發抖,異於尋常的尖牙劃過身子,所過之處下了不小的力氣,留下點點紅痕和聲聲嗚咽。
“煦風,你要做什麼?”
話音一出,身上的人僅頓了一刻,鬆開緊握的手腕,將輕軟貼身的中衣扯成碎片散落一地,卻未更進一步動作,反而長指上移,握住了細白的脖頸,低啞的聲音猶如催命的鬼魅,“叫出來。”
燒了地龍的屋子裡沒有一點寒氣,但程嬌嬌全身戰栗,分辨不出是因寒冷或是恐懼,質問與委屈全被堵在了嘴裡,肆意侵略的唇舌搜刮口腔裡每一處土地,逗弄她輕易就歸順的神魂,掙紮的嚶嚀在此刻成了最激揚的戰歌。
藕荷色的小衣被舔舐出點點水漬,冰冷的麵料貼著柔嫩的皮膚,說不出哪個更細滑,程嬌嬌記得是月白色的蘇綢。
長指探入口腔,迫使她張開牙關,陷入掌心的指甲維持著程嬌嬌最後一絲清醒,三間臥房離得太近,剛才的動靜怕是已然被其他人聽了去,發燙的臉上淌過更為滾燙的淚珠。
煦風進來前便給屋子四周下了禁製,這世間能解開的除了他以外不超過五人,今晚就算是將這小小臥房掀個天翻地覆,旁人也不會知曉。隻是身上的禁製已察覺到他的怒火,內府中如岩漿噴發,燒光了他最後一絲理智。
手掌經過的每一寸肌膚,都留下了難以忍受的灼熱,小衣細細的帶子斷在手裡,自此再沒有一道防線。
身上的人卻突然停止了動作,伸手取下了蒙在程嬌嬌眼上的薄紗,在屋內的昏暗裡,大掌扶正她的臉,迫使她直視自己,繼而貼在她的耳邊,輕柔的吻上淚痕,眼角的淚珠被柔軟的舌尖卷走,此刻的溫情將剛才的猛烈襯托得宛如夢境。
可越往下力道越重,尖牙的啃咬仍是不留一絲情麵,程嬌嬌咬著後槽牙,不敢發出一點聲響,緊咬的牙關傳出零星幾個破碎的音調,已經足夠煦風留戀。
煦風已承受不住禁製反噬,維持屋外結界調動的這點法力都已經瀕臨失控,靈力在周身遊走,衝擊著禁製的每一處關卡,力量在失控的邊緣。
屋外狂風大作,隱隱傳出雷聲,握在程嬌嬌肩頭的手忽然加重了力道,感覺骨頭都要被捏碎了,難以忍受的痛楚讓程嬌嬌再也無法維持試圖保有的體麵,“煦風,我疼。”
煦風停下來動作,抬起身望著程嬌嬌,獸化的雙眼在漆黑的屋子裡散發著妖冶的光,在這難得的喘息中,她大口吸入冰冷的空氣,胸口上下起伏。
屋外雷聲漸響,程嬌嬌化作遠洋裡的一葉小船。
海洋被席卷而來的暴風打破了表麵平靜,狂風與暴雨成了這方天地的主導,風暴將船隻挾裹在波浪裡,渺小的船隻在一望無際的水麵孤立無援,沒有任何攀附,由著風雨將它肆意衝刷。海鳥被暴雨打濕了毛發,卻始終無法降落在濕滑的甲板上,隻得奮力振翅。
屋外的閃電照亮了屋內的旖旎風光,煦風忽然停止動作,扯過堆在一旁的被子蓋在程嬌嬌身上,翻身下床離去。
程嬌嬌連指尖都沒了動彈的力氣,在轟隆的雷聲裡,柳州城迎來了冬日裡第一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