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窮成這樣了?拿我這麼多寶貝,連欠條都沒有一個,麵子活都懶得做了?”男子拿著一個青玉酒葫蘆,臉上泛著醉酒的酡紅,由著煦風在自家庫裡扒拉,細看才發現男子竟是躺在一根藤條上,身姿搖搖晃晃卻始終不倒。
煦風並不理會男子的話,看了眼手上比魚眼還大的寶石,說道:“比這更大的還有嗎?”
男子翻身下來,一把搶過煦風手裡的珠子,煩躁地說:“這還看不上?你以為菜市場討價還價呢?我這顆可是鴿血紅!你以為是什麼阿貓阿狗的玩意兒能比的嗎?”
煦風點點頭,撇著嘴說道:“這還差不多,那我收下了。”
“錢!!!我問你錢呢!”男子攔住轉身要走的煦風,要伸手搶煦風身上的藏寶袋,“鴿血紅、祖母綠,你但凡選些凡品也就算了,你非要選仙品,這些寶石他玉帝想要也得客客氣氣地跟我孔玄買,你倒好,想拿多少拿多少!”
煦風不以為意,轉瞬間與男子過了幾招,將藏寶袋搶到手裡,不屑地說:“錢?你們孔雀家裡富得流油,我沒問你要錢就不錯了。”
“而且你們這群老東西,瀟灑的時候,一個比一個瀟灑,當妖王的時候,跑的一個比一個快。”
話音落下,煦風心裡升起一陣憋悶,又轉身抓了兩把珠寶玉石塞進口袋,氣憤地說道:“這就當是我替你們當妖王的報酬!”
孔玄看煦風周身升起遁術符咒,也放棄再與他糾纏,心疼珠寶的同時也暗自慶幸,幸好妖王沒落到自己頭上。煦風說得是沒錯,這隻算年紀能當他不知幾重孫的九尾狐,確實是被他們一群老妖怪騙著成了妖王。
陸壓太子後天庭有意打壓妖庭,將大妖一個個逼得逃離洞府、隱居人間,又依靠河圖洛書控製眾妖命數。
人間靈力稀薄、氣運凋落,普通妖族連開靈智都無比困難,想修煉的妖不得不追隨天庭登上了河圖洛書,而上了河圖洛書就意味著成了天庭的走狗,一舉一動受天庭監管。
他們這些大妖,如他跟煦風一般,一個背靠孔宣一族,一個根基又是九尾狐族,天庭拿他們沒有辦法,於是想出了一個妖王的名號。
與那封神一役薑太公的法子如出一轍,妖王統管妖界,天庭控製妖王。
第一任妖王是隻修煉近萬年、半隻腳跨進龍門的螭龍,卻因進階虯龍引發的一場洪水淹死了幾個凡人,天庭才不管是不是這些凡人命數注定,螭龍被天庭的雷劫劈了個皮開肉綻,修為再也沒能前進一步,最終落寞殞落。
而後來的幾任妖王或多或少總能被天庭找借口降下天劫,輕則修為受損重傷臥床,重則妖丹破碎打回原形,故而這些大妖躲的躲藏的藏,都想避開此劫。
上一任妖王則是另一種極端,在任期間從來沒以妖身出現過,跟妖界的聯係都沒幾次,整日裡都以一個佝僂著背的小老頭的形象徘徊在人間,若不是同為大妖看得出根腳,誰能想到這個慈眉善目的胖老頭是當年以一己之力滅魔族上萬兵士的虎妖。
煦風是九尾狐族上任族長的獨子,出生當日霞光漫天、百鳥齊鳴、萬獸朝拜,被老君斷言,天性良善、機緣頗深,又正巧九尾狐族長渡劫失敗命懸一線,亟需九轉金丹續命。
在幾位大妖的運作下,剛出生不久的小九尾狐根本沒得選,被強行灌注修為化形,在彆的妖怪還沒開靈智的年紀,被迫成了這一任妖王。
這其中就包括上任妖王王魁、他、齊嶽、蔚山君和狐族的幾位長老。
想到這裡,孔玄召來一隻傳語蝶,“齊嶽好友,小狐狸精拿了我不少寶貝,不知作何用處?”
沒過多久齊嶽回信道:“討好小娘子唄,還能乾什麼?”
孔玄呆在原地,小狐狸精有意中人這麼大的事情!
居然沒人告訴他!他孔玄不常在妖界活動,又不是死了!
孔玄頓感氣餒,借酒消愁時腦海中卻靈光一現,帶著一抹戲謔的笑,抬頭暢飲,轉手又給青丘送去一隻傳語蝶。
“四娘,好久未見,近來安好否?你的玄玄。”
……
花萼樓裡,程嬌嬌在雅間裡來回亂轉,思緒被永陽郡主帶田月青來搞得一頭霧水,全然沒察覺悄悄推門進來的煦風。
“想什麼呢?”煦風自身後將程嬌嬌摟在懷裡,嬌小的身子被全然籠罩在身前,感受到懷中人頓時僵硬,煦風忍不住胸口傳出聲聲悶笑。
程嬌嬌不適地扭了下,卻被煦風抱得更緊,身後堅實的胸膛傳來陣陣熱意,瞬間讓她紅了臉,程嬌嬌小聲說道:“你先鬆開。”
煦風裝作不理睬的模樣,程嬌嬌低著頭、背過去不看他,恰好漏出一截白嫩的脖子,隱入衣襟裡,耳尖帶粉,煦風忍不住低頭輕含一口圓潤的耳垂。
煦風轉身坐下,抱著程嬌嬌坐在他懷裡,仰頭親了口程嬌嬌肉乎乎微微翹著的小下巴,“什麼事讓你這麼坐立不安?”
程嬌嬌見這人牛皮膏藥一樣纏著自己,一幅沒臉沒皮,氣都不知道往哪撒,癟著嘴將今日永陽郡主演的這出戲講給煦風。
見煦風聽完後麵色如常,程嬌嬌心裡也鬆了一口氣。若是又像上次一般胡鬨,那可糟了,魏少安一個大活人,豈不成了橫在他們兩人間的天塹?以後過日子還指不定惹出多少麻煩呢!
意識到自己想了什麼,程嬌嬌粉白的小臉又漫上一抹緋紅。
煦風眸底飛速地閃過一絲晦暗的殺意,闔眼後再睜開又是似水般撩人,伸手將程嬌嬌纏繞在指尖的一縷秀發解救出來,看著程嬌嬌滿臉愁容,柔聲安慰道:“說到底,你們二人現在毫無乾係,這是他們夫妻二人的問題,無論如何也不該拿你做擋箭牌。”
又將程嬌嬌散落的碎發收攏到耳後,“無需苦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日後他若有其他心思,定會露出馬腳。”
不知後麵還有什麼豺狼虎豹,當下能聽到如此安慰,程嬌嬌卻也是舒心了不少。
隻是二人現在的姿勢……
程嬌嬌掙紮出懷抱,結結巴巴地說:“你,你來的不是時候,上一批蟹粉小籠都分光了,我再給你包上一屜。”
煦風唇角翹起,目送程嬌嬌小跑著離開,而後從藏寶袋裡掏出一支玉蘭簪跟一個食盒,簪子通體碧玉雕刻,微微泛青,質地細膩瑩潤。
普通人見了直覺價值不菲,若是修道之人遇見,定會察覺此簪靈氣環繞,絕非凡品。
煦風以指作筆,析出一滴指尖血,在空中化了一道符籙,落在簪子上頓時消失不見。自此此物便與他神魂相連,若程嬌嬌有任何不測,他可第一時間感知。
程嬌嬌端著蒸屜進門時,看見煦風在把玩一根簪子,還沒等她放下蒸屜,簪子已經戴到了頭上。
“這是給我的?”程嬌嬌想將簪子取下來細細看看,卻被煦風按住了手。
煦風扶著她坐下,獻寶似的將食盒推到她麵前打開。
撲麵而來熟悉的香甜氣息,金黃的質地,還配了兩根小木棍,程嬌嬌麵露喜色,聲音裡都充滿了愉悅,“麥芽糖?”
小時候的程嬌嬌一聽見貨郎的叫賣聲就坐不住了,每當這時啞婆婆總是笑眯眯塞給她兩個銅板,程嬌嬌一路小跑著去買上兩根麥芽糖,拿在手裡纏纏繞繞,直到透明的變成乳白色,才依依不舍的舔幾口。
程嬌嬌自己吃完一根,把另一根喂到啞婆婆嘴邊,婆婆總說自己不喜吃甜,年幼的程嬌嬌還信以為真,每次都為自己吃到兩根麥芽糖竊竊自喜,可現在想來無非是另一種借口。
後來程嬌嬌繡出了名堂,成了遠近聞名的繡娘,想吃多少麥芽糖都吃得起,卻再沒了當年的心境。
程嬌嬌迫不及待要挑出一塊,嘗嘗這許久以前的美味,卻被煦風奪走手裡的小木棍。
她被迫抬起眼,與他直視,狹長的眸子在眼前放大,琥珀色的雙瞳清冷、透淨,如同寒潭下沉澱萬年的玄冰,隻是眼底升起更猛烈的火光,將玄冰燃燒、融化。
耳邊餘下一句:“我也很甜。”
……
魏府的馬車正慢吞吞地往回走,到了大門前的正街,車夫聽到車內傳來一聲,“掉頭再回去轉一圈。”
鈴鐺看田月青悶著一張臉,憂心地說道:“小姐,您彆把她的話放心上,姑爺整日忙於公務,指不定是她看錯了。”
田月青沉默不語,真是看錯了嗎?
若是沒有十足的把握,永陽郡主費這麼大功夫請她來看這場戲,豈不是得不償失?
馬車走在寬闊平整的柳州城正街上,青磚鋪路、黃土做基,本是再平穩不過的好路,此刻在田月青腦海中卻猶如天旋地轉、驚濤駭浪一般。
“把香滅了。”田月青低垂著眸,鴉羽似的睫毛讓人看不清眼底神色。
鈴鐺還沒來得及動作,馬車已經停下,車夫吆喝道:“夫人,已經到了。”
田月青撩開車簾,斜眼看了眼朱漆門楣上三個金粉大字,淡然道:“去,把店裡最好的點心都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