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娘子果真不同凡響，這才到柳州半年，就要開食肆了，小虎在這兒先預祝程娘子生意興隆！”牙行的年輕夥計本就不大的眼此刻更是笑得眯成了一條縫，他是高興，租個食肆的傭金可比租間宅子高得多。
程嬌嬌對這套奉承話向來是來者不拒，“承您吉言。”
程嬌嬌現在手上七七八八加起來也有八百兩銀子，預留一年的租金、夥計工錢、置辦桌椅板凳和日常開銷的花費，最多能負擔一年租金三百兩以內的鋪麵，但程嬌嬌不敢冒如此風險。
小虎帶程嬌嬌先去了茶市，這處鋪麵位於茶市的最南麵，因是靠碼頭最遠的位置，人流量自然不能同北麵相比。
鋪麵有三層高，一樓大廳、二三樓雅間，之前是做茶樓，賣些香引子。店內裝潢雅致含蓄，富有意趣，處處輕紗曼舞、茶香四溢。一樓正中央還專門辟出了一個高台，用作歌舞妓獻藝，可若是用作食肆，則顯得清冷了些。
程嬌嬌大致算了算裝修和家具的花費，暗自忐忑，這鋪子再風雅也不是她程嬌嬌的良配，還是換下一家吧。
二人又到了柳州最繁華的懷仁坊，懷仁坊酒樓、食肆、茶館眾多，又因處在東西市二市正中間，得了個交通要道的職能，不光柳州本地人來往，外來的商人、胡人的駝隊也絡繹不絕。
看的這處鋪麵要小一些，僅有兩層，一層大廳滿打滿算能擺二十餘張桌子，二層包間十個，裝修雖然陳舊了些，但之前就是食肆，水井、灶台這些一應俱全，連桌椅板凳也是現成的。
掌櫃介紹說食肆原先生意十分紅火，可後廚大師傅生了重病，直接臥床不起了，後來招的幾個廚子又都是半斤八兩，生意這才漸漸冷了下去。
程嬌嬌對這個鋪子很是滿意，但小虎的臉色卻不佳，猶豫了半天才開口，“程娘子，這鋪子一年光租金要三百六十兩。”
程嬌嬌倒吸一口涼氣，柳州物價高誠不欺我，強撐著麵子上的鎮定，“無妨，我們再去看看彆處。”
第三處鋪麵花萼樓在西市，已是小有名氣。與第二個鋪麵的大小差不多，西市這條街巷都是些綢緞莊、胭脂鋪、銀樓，是柳州城裡最受姑娘們推崇的一處玩樂之所。
鋪麵賣的自然也是姑娘們喜歡的果子、點心，一樓充作櫃台，二樓幾處雅間可供夫人小姐們逛街走累了喝喝茶、歇歇腳。
若是程嬌嬌打算做點心生意，這處鋪麵自然是再合適不過，可若是做些其他吃食，油膩膩的、味重的，這周圍的胭脂鋪、綢緞莊的老板第一個不答應。
這處鋪子的掌櫃母親病重，怕是要回鄉守孝，這才忍痛割愛要將鋪子轉租出去，租金要的也不高，一年僅需二百兩。
逛的這三處鋪麵各有優劣，程嬌嬌又舍不得手裡的銀錢，隻得與小虎告辭，回家中細細打算。
……
程嬌嬌回家中不久，白府的後門便走出了一人，定睛一看，正是白天牙行的小虎。
“多謝虎哥，這次麻煩你了，等這事兒忙完了老朱定要請你喝酒。”
小虎抱拳說道：“能給尊主跑腿是我小妖莫大的榮幸，怎麼能說什麼麻煩不麻煩，一開始要是知道程娘子跟尊主……咳，還請朱兄弟在尊主麵前替哥哥美言兩句。”
“定是自然！”朱一送走了小虎，趕忙去向煦風複命。
自從龍鳳大戰妖族沉寂，天庭勢力越發強大，人族漸漸成了這世間的主宰，妖族的處境也大不如從前，除了朱一朱二這種跟族群一起修煉的，像小虎這樣混跡塵世之中的妖怪也並不少見，有不少都在人族朝廷裡當上了大官。
“那你將後麵的兩處鋪麵先買下來”煦風新得了一把醉翁椅，搖搖晃晃地好不自在，連人形都懶得維持，幾條大尾巴環繞在身上，慵懶的曬著太陽，煦風啪一聲將折扇打開，“罷了，鋪麵的事情還是緩緩，夥計的事情怎麼樣了？”
塗二上前，“按您的吩咐，通知的都是些跟腳老實的精怪，大多數是吃素的。”頓了頓接著說，“尊主您也知道，程娘子的餛飩攤在柳州妖怪間流傳已久，之前礙於您的威嚴，無小妖敢造次，這次得知鋪子要招夥計，各個都擠破了頭要來。”
“退下吧。”煦風今日心情大好，程嬌嬌一早起來就送來了一盒點心，鹹口的叫牛舌餅，鹹香酥脆，甜口的叫老婆餅。
老婆餅～這程嬌嬌膽子愈發大了，煦風薄唇輕啟，“慢著，把這個給程娘子送去。”
煦風遞給塗二一隻小巧的南瓜身白瓷罐，味道馥鬱芳香，塗二從未見過，“尊主，這是？”
煦風搖著扇子，漫不經心地說道：“不過是些百花凝脂膏，讓她抹著玩吧。”
塗二驚愕地張大了嘴，百花凝脂膏在妖族已是難得的至寶，無論受了多重的外傷，塗上片刻便可恢複如初，若是凡人用了，更是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功效，“尊主，您出手也太大方了。”
“誰讓她心悅於我呢，我總要有些表示。”
塗二：……
感覺自己編的瞎話已經圓不上了。
……
程嬌嬌其實心裡已大致有了規劃，目前手上的錢若是選了第二間鋪麵，日後肯定捉襟見肘，第三間鋪子是她當下最好的選擇。
況且比起賣餛飩，程嬌嬌做點心更是得心應手。
第二日一早，程嬌嬌就隨著小虎給鋪子交了訂金，餘下款項三日內補齊。
牙行抽一個月租金作為中間費用，買賣雙方各出一半。
程嬌嬌交完錢後心裡空落落的，轉頭到了西市，買了一堆糯米粉、蜜餞果子、紅豆、蜂蜜、牛乳、酥油……全是做點心的材料。
又跟花萼樓掌櫃推薦的木匠見了一麵，定了些點心模具，跟食盒、攢盒、八寶果盒一類的包裝盒，眨眨眼又是小一百兩出去。
夥計已經托牙行打聽了，店裡裝飾也不需大變動，送貨供給的六陳鋪也是店裡合作多年的，可以說是萬事俱備，程嬌嬌都覺得這點心鋪開得太容易了，跟專門準備好放在這兒等她來取一樣。
操心的事情都安排出去，餘下最重要是店裡的點心。
……
“尊主，程娘子傳信說晚上請我們到她宅中嘗點心。”朱二說著話口水都要滴下來了，這一下午聞著隔壁香甜的糕點味，可把他饞壞了。
煦風拿扇子遮著半張臉，露著一雙桃花眼，但是光眼角溢出的笑意已經藏不住了，好個程嬌嬌，怕跟我單獨相處太羞，還找了這群人作陪，也罷，就隨了她的意。
“那就一起去。”
程嬌嬌一個獨身女子，自是不好請他們入閨房，便擺了張小矮桌在院中的葡萄藤下，或許是今年熱得久，葡萄現在還零星掛著幾串。
“各位快坐，”程嬌嬌招呼眾人坐下，又給每人上了一碗清茶。
沒錯，是一海碗。點心再好吃也是甜膩之物，唯有這清茶做配方能長久。
接著端上一個承盤，七八種不同的點心，黃的綠的白的擠在一起，看著就讓人食欲大開。
“這是酥油鮑螺，油炸的這個是酥黃獨，白的是茯苓糕，黃的是桂花糕，綠的是綠豆糕，撒黑芝麻的是蛋黃酥，撒白芝麻的是紅豆酥，茶碗裡裝的是橙糕凍。”一口氣介紹完，程嬌嬌都差點喘不上氣。
有煦風坐鎮，三妖也不敢放肆，吃相都收斂起來。
“程娘子做的酥油鮑螺奶香味濃厚，但吃起來一點也不膩。”
“程娘子上次做的蛋黃酥我沒吃上，讓朱一說的饞死我了，這下可算是嘗著了！”
“茯苓糕也好吃，還有一絲龍井茶的香氣！就是不夠甜……”
“得了吧朱二，你肚子裡能有什麼油水，這還不夠甜，你抱著糖罐過去吧。”
“橙糕凍用的都是瓊脂，配料稍有疏忽就會發硬，可程娘子做的橙糕凍口感卻更加嫩滑、又不失爽口彈牙。”
“白公子？您覺得呢？”眾人嘰嘰喳喳討論，煦風卻一言不發，隻是吃著點心，還時不時瞅她一眼，看得程嬌嬌心裡發毛。
看程嬌嬌關切的目光，煦風心裡竊喜，果然是時刻關注著本尊，“很好，都很好，隻是沒有程娘子上次乞巧節的桃子點心可口。”
程嬌嬌站著，從煦風的角度看過去，夕陽正好打在她的側臉上，還未出閣的姑娘沒開臉，程嬌嬌粉麵桃腮，臉上一層細細茸茸的白毛，宛如一顆飽滿的蜜桃。
程嬌嬌避開煦風過於熾熱的目光，“那個果子準備起來太過麻煩，過兩日時間充裕了再請各位。”
大門敞著，門外傳來高聲吆喝，
“我說怎麼家中一個人沒有，原來都在這兒呢！哈哈，這種美差怎麼不叫上我？”
齊嶽今日一身梅染圓領窄袍，頭戴褐色巾帽，十足的讀書人派頭，程嬌嬌留意到煦風仍是一身月白長袍，隻不過比初見時那件新的多，衣襟、袖口、下擺都有同色絲線織得花紋。
“來就來了，廢話那麼多作甚。”煦風從小就被這老麒麟管教讀書，自是不給他好臉色，一隻五大三粗的麒麟整日打扮成文人才子模樣，不倫不類！
程嬌嬌又單給齊嶽上了份點心，齊嶽冷哼一聲，這九尾狐自小不好學，尊師重道是一個字沒學到腦子裡！
其餘三妖麵麵相覷，他們見到麒麟更是兩股戰戰，齊嶽大掌拍上朱一肩頭，朱一頓時覺得身上猶如泰山壓頂之威，腰板都直不起來了。
齊嶽見此情形隻是大笑著說道：“小兄弟莫怕，齊某人隻是手勁大了些，哈哈哈。”
朱一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的虛汗，心想，你老人家哪裡是什麼手勁大，你要是成心的，怕是我這身豬骨頭都要讓你拍碎了。
“這點心新奇，我倒是從未見過”齊嶽端起一個橙糕凍，舀一勺放進嘴裡，“嗯……橙味濃鬱，入口即化，但是又有嚼頭，妙啊。程娘子，可否再給我來一個？”
程嬌嬌聞言又端上了一個，小小的白瓷碗裡盛著一個橙子，揭開蓋子發現橙子內已經被掏空，裝滿了橙凍，白瓷小勺輕輕一碰，橙凍便顫顫巍巍的晃起來，看著比豆腐還要嫩。
“齊某人覺得，這橙凍若是能加些果肉進去，滋味會更豐富。”
總算是聽到句有用的了，程嬌嬌覺得今日的辛苦沒白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