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臨潼不守婦道的女人要被沉塘,死了也扔到亂葬崗去喂也狗,那地方時常還會有流浪的野人糟蹋屍體。
三奶奶不怕死,卻怕屍體被丟到那地方。一念原是去威脅人家的,到最後卻成了給她完成遺願的人。
她從西園裡怪是難受,偷偷把那大漢送出府給了他幾兩銀子,要他晚上去亂葬崗把屍體背到義莊去。
那男人從後門出去,一念關了門,若絕就從巷子後走出來攔住了他的去路。
“施主請留步,譚家少夫人在街邊了施主什麼東西了,她叫你去譚家做什麼?”
大漢如實道:
“是少夫人給了銀子叫小人去府裡給她撞門,好像是府裡的三爺把三奶奶打死了。”
若絕:“她給了你隻簪子是不是?”
大漢騙不過他,從懷裡掏出一念給的碎銀和素簪。若絕拿了簪子,給他二兩碎銀。
“少夫人是譚家大公子的遺孀,簪子是她的貼身之物,關乎於她的名譽不宜流落出去。貧僧用銀子與你換這根簪子,簪子貧僧會還給少夫人。”
“哎,謝謝師父。”
一念守節那根素簪根本不值錢,大漢喜笑顏開的接過銀子道了謝離開。
當天夜裡西園並沒有報喪,而是說三奶奶突然患惡疾病危。一念聽見動靜,意識到三爺在布套子抓那野男人,跑去西院外蹲守。
誰料西院裡突然闖出一道黑影,拿著匕首要殺她。
“賤人,老子殺了你給榮兒報仇!!”
一念拔腿往回跑,大聲喊救命。偌大一個譚府,護院小廝、丫鬟婆子都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她跌跌撞撞一路邊跑邊叫,竟無一人聽見她的聲音。
後麵的男人發了瘋的追,她被撲倒。閃著寒光的匕首劈下來,沒躲開挨了一刀紮進肩窩裡。
“宋安.....你冷靜點,不是我!”
是昨天庫房裡的男人,殺紅了眼根本聽不見一念的聲音,舉著匕首連續刺下數刀。她本能的躲,徒手抓住匕首,使出吃奶的力撅開身上的人,連滾帶爬的跑進敬園大喊小獅子。
宋安追上來再次撲到她,“賤人,一起死吧!榮兒死了,老子也不活了!”
一念磕在台階上頭暈眼花,沒躲開刺來的刀,刀尖一下就刺進了小腹裡。萬分危急之時,小獅子聽見她的聲音,吭哧吭哧地扒開門撲過來,一口咬住宋安的脖子。
它隻獵犬跳起來有人高,野性十足,咬住一個普通男人不再話下。一念抓住機會,爬起來捂住鮮血淋漓的肚子躲進屋子裡。
等她想起宋安時,外麵已經沒了響動。小獅子耷拉著尾巴滿嘴鮮血的走到她麵前,吐出舌頭舔了舔她的臉。
一念從門縫裡一看,宋安已經被咬死在地下了,她嚇得崩潰大哭。
“對.....對不起......嗚......三奶奶.....我不是故意要殺他的......”
很快園子外又來了人,小獅子聽見動靜又鑽了出去狂吠不止。它鮮少會害怕,隻站在門口沒有像剛才那樣撲出去。
錦靴走來近來,它連忙退到屋子裡。一念看見忍痛一把將門關上,用背徒勞的抵著躲在門後哭。
她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了,門卻遲遲未被推開,正鬆了一口氣。
門又突然被一股蠻力推開,一念摔到在地,本能伸出胳膊抵擋落下來的刀。
“少夫人!!是我,是貧僧,沒事了,彆怕!!”
她睜開眼才看見闖進來的是若絕,穿錦靴的人不見了。
“怎麼是你,鄧.....鄧星呢?剛才腳步......”
“是他.....看見貧僧逃走了。對不起,是貧僧來晚了,怎麼會弄成這樣?”
一念原不明白,看見來斬草除根的鄧星便明白了。他故意引她去撞破三奶奶的私情,並引了三爺回來。三爺一怒之下打死三奶奶,宋安誤以為她告的密,要殺她滅口報仇!
這一切都是早就策劃好了,今夜譚府裡的人才會跟死了一樣,叫她堂堂一個少夫人叫一個下人拿刀追殺。
“死了,宋安死了。我答應三奶奶把她的屍體交給他,小獅子為了救我,把他咬死了。我不想殺他的,可是他因為我死了!”
一日之間兩條人命,一念奔潰大哭,心裡跟明鏡一樣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若絕早就猜到會有今日,隻是心疼的歎了口氣抱起她放到床上。
“貧僧說過了,你鬥不過他們的。如今吃了虧也該知道了,聽貧僧的今夜就走吧,離開譚家再也不要回來了。”
他熟練的處理起一念的傷口,先是撕下一念裙擺包紮她肚子上傷口,然後解了小獅子的狗繩拍了拍它的脖子。
“小獅子你也跑,出了譚府就不要再回來。被他們抓住,會殺了你拿來燉狗肉的。”
它不走,像是聽不明白一樣憂傷的看著一念,她也抬手摸了摸它的腦袋。
“小獅子聽話快走,謝謝你救我,可我沒有辦法保護你。走吧,走的遠遠的。去了外麵不可以再亂咬人了知道嗎?”
說完它像個犯了大錯的孩子,嚶嚶叫了兩聲耷拉著尾巴跑出去,再也沒回來。
若絕想帶一念走,她果斷又拒絕了,隻將三奶奶的那隻金簪交給他,要他帶宋安的屍體走。
“為什麼?蘇一念你不走是真的會死在這裡的,你不是不知道!”
一念:“因為他是我的丈夫,我不能看著他含冤而死無動於衷!我會查出真相來的,師父願意幫我,我感激不儘。不願意幫我,我也不強求。不管怎麼說都要謝謝您,幫我救夏至。現在我還想求您一件事,請帶三奶奶和宋安出去,把他們葬在一起,這是三奶奶的遺願。”
她鮮少得不與他犟氣,強壓下害怕,發著抖把金簪塞到他的手裡。捂著肚子縮在床上,還一個勁的寬慰道:
“我沒事,請師父快帶宋安走,真的。”
若絕將一念的話當耳旁風,在雲山的藥匣裡翻出些傷藥。用剪刀剪開她腹間的衣物,灑上藥粉纏上紗布。簡單的處理完傷口,彎腰抱起一念。
“為雲山報仇就那麼重要嗎?倘若貧僧告訴你,雲山並不想你為他報仇。他隻想你好好的離開譚家,自由自在的活下去呢。蘇一念你聽話,貧僧現在就帶你走,譚家的事你不要再摻和了。”
一念緊緊抓住床頭木不鬆手,淚眼漣漣,跟頭毛驢一樣倔強。
“雲山死了,我再也不會快樂起來了,師父。如果雲山不那麼好,如果他真的是尋常生老病死。我也許會離開譚家,兩年三年忘了他,我還可以好好的活下去,再嫁再愛。可他明明是被.....”
“蘇一念,你怎麼那麼倔!”
兩人拉扯間,一念腹間的傷口一下繃開了。血瞬間染紅紗布,弄臟了若絕的僧袍。聞見刺鼻的血腥,不敢硬來,隻能無奈放下她。
也依了她,起身離開了一會兒。沒等他回來,晚春和常福回敬園了。地磚上地血跡已被清理,他們隻發現小獅子不見了。
一念不想讓人發現自己受傷,讓他們好趁機下手弄死自己。佯裝累了,把人趕出去躲著被子睡覺。
半夜她便燒了起來,身子發冷打擺,像是回在梅州船上的那夜。迷迷糊糊的睜開眼,隻見離開的和尚又回來了。
坐在床邊睜一雙焦急的眸子看著她,似乎一直在等她醒過來。
“少夫人,你發燒了。聽話,把藥喝了。”
一念知道他敢這麼明目張膽就是擺平了園子裡的晚春和常福,很是放心。
“謝謝若絕師父救我.....”
點了點頭她又要睡過去,若絕急急的湊過手中的瓷勺,湯藥一下就灑在了她的嘴邊,流到脖頸,衣服領子都濕了。
“少.....少夫人醒醒,先彆睡。來把藥喝了,聽話.....”
聽話,他好像一直再要自己聽話。一念無力笑了,才發現他將藥全然喂了自己的脖子裡。不由的想起他中藥,視貞操如命,萬分嫌棄她的模樣。
“師父原也不是那麼會照顧人,照顧昏迷的人是像您這樣喂藥的嗎?您全喂到我衣服上了,您就不怕我燒死了嗎?”
若絕手一頓,沒想到燒到神誌不清的人還能說話,看來傷的還是不夠重。
“那少夫人想貧僧怎麼喂?”
他也順勢接道,其實照顧她應該已經很熟練了,可不知為什麼還是會慌亂。
一念還認真的想了想,望著他的眸子認真道:
“我瞧書上都是含了藥對嘴喂的,師父不知道嗎?”
她憋起笑,一本正經。
若絕擱了藥碗在床頭,拿來手帕擦她脖子裡的藥漬,“少夫人想的倒美,您平日可少瞧些情情愛愛的話本。有空念念清心咒,靜靜心,倒適合您。”
一念歪過腦袋,露出脖子讓他擦,分外的乖巧溫順。聽見他的揶揄,淺淺的笑起來。
“師父,我不疼了,謝謝您。”
若絕手一頓,手指隔著柔軟的手帕,傳來那抹皓頸的溫度,呼吸之間喉頸輕輕的滑動。
感覺他不再有動作,一念回過頭,擺正腦袋,張開嘴巴。
“師父我想吃藥了,我起不來,麻煩您喂我一下。”
“好.....”
若絕回神,端過藥碗,執起湯勺一勺一勺的喂進一念嘴中。她像隻饑餓了很久小流浪貓一樣,把嘴巴張得大大的,一滴藥汁都沒灑。藥很苦,喝完她皺著眉頭,歪在軟枕沉沉的閉上眼。
“少夫人睡會兒,貧僧會在這裡一直守到天亮,不要怕。”
“嗯.....謝....”
她輕輕的應了聲,感謝的話溢出唇齒,卻突然又止住。黑影靠下來,溫熱的唇落在她的額頭上,又緩緩退去。很輕很輕,如同蜻蜓點水,可還是留下痕跡。
師......師父您怎麼可以親我.....
一念搭在被上的手指動了動,像是觸電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