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色不大好,裴妘坐在棋盤前,捏著棋子看著殘餘的棋局。
外麵的丫鬟進屋,和裴妘道:“陸姑娘來了。”
裴妘抬頭有些訝異,“已經到了?”
“是,還在門外候著。”丫鬟點頭。
裴妘沉默片刻,同丫鬟道:“迎進來吧。”
她將手上的棋子放下,讓身邊人去備茶,抬頭看了一眼窗外,不知道陸芸這回突然過來,是有什麼事情。
不多時陸芸被下人迎進屋,她看見裴妘忙上前詢問:“聽聞你受驚了?受傷了嗎?”
“沒事,隻是傷到了手,現在已經好全了,難為你過來。”裴妘微微笑道。
陸芸在另一邊坐下,轉頭看向自己身邊的丫鬟,和裴妘道:“這是我的一點心意,是一些補血的藥材,你彆嫌棄。”
裴妘遞一眼給杏兒,杏兒上前接過對方手裡的藥材,先收起來。
陸芸關心問:“那天出了什麼事情?怎麼突然傷到了?”
“沒什麼,隻是幾匹馬受驚而已。”裴妘語氣平淡,她看向陸芸道:“你怎麼知道的?”
陸芸掩飾性笑了一下,“我聽彆人說的。”
她垂目看見麵前擺著的棋盤,問了一句:“你在和自己下棋?”
“沒事做,夫君將棋盤搬出來給我解悶的。”裴妘回答。
陸芸看她表現不熱絡,又聽到裴妘提及是溫斐然將棋盤搬出來,臉上的表情發生變化,“是嗎?”
裴妘見她顯出幾分尷尬,讓一旁的丫鬟將桌麵上的棋盤都撤下去,和陸芸說:“你來正好,我這些天也沒什麼事情可做,京城裡有什麼地方的風景極好的?你和我說說。”
陸芸聽她想出門,心思急轉之下,和裴妘道:“倒是有幾處,要不改天我們一起?”
“好。”裴妘沒有拒絕。
屋外響起一陣小狗的叫聲,裴妘抬頭瞧見溫如玉牽著狗跑過來。
“欸!你慢點!”溫如玉抓著遛狗繩追著小狗跑,進屋才發現屋裡還有個客人,她臉上的表情收斂起來,“陸姐姐過來了啊?”
裴妘讓人搬把椅子過來給溫如玉坐,溫如玉將狗繩交給旁邊的丫鬟,接過小丫鬟遞過來的茶盞,喝了幾口放到一邊。
陸芸看溫如玉過來,就沒有繼續坐下去,和裴妘約好改日一起出門,便告辭離開了。
溫如玉看她走了,才三兩步走到陸芸剛才的位置坐下,她不太明白:“大嫂,她來做什麼的?”
“來探望我。”裴妘不甚在意,讓人將棋盤重新擺上來。
她想不出接下來該怎麼走。
溫如玉不太懂,她也沒有繼續想下去,問裴妘要不要一起下棋。
裴妘笑著問:“這幾日沒人約你出門?”
“上回馬場的事情太過突然,我怕又遇到彆的意外。”溫如玉將棋盤上的棋子一一分揀,撿到一半又不想動了,“這兩天太陽也很曬,不想動。”
越接近六月,天氣越發炎熱起來,溫如玉不想出門也是應該的。
裴妘這些天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屋內,偶爾走出房門看外麵謝了又開的花樹。
溫如玉在屋裡坐了一會,看向屋外的天色:“大哥今天不回來吃飯嗎?”
“他今天有點事,晚飯前會回來。”裴妘將剩下的棋子都撿完,問她是下五子棋還是下圍棋。
溫如玉將右手的衣袖擼上來:“當然是五子棋!”
裴妘笑著讓她先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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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斐然坐在茶館樓上,靠在窗邊低頭望著樓下的行人,瞧見熟悉的人出現,他收起視線轉向另一邊。
沒一會,小廝領著人從屏風後走來,對方瞧見真是溫斐然,不由得欣喜。
“真的是你?你這次找我,是回心轉意了?”趙婉君眼角眉梢染上喜色,她坐到桌邊還在想如何拿捏溫斐然。
溫斐然沒有走過去,他一隻手搭在窗欞上,手指點了兩下才看向她問:“馬場那天,是你做的?”
趙婉君臉上的喜色瞬間凝固,心頭一跳連忙撇清:“你找我就是想問這件事?是她裴妘和你說的?一定是她汙蔑我,這事和我沒關係!”
溫斐然蹙眉:“和她沒關係。”
“那你今天找我來是為了什麼,還是想為她討個公道?”趙婉君不滿站起身,她看向溫斐然眸中帶著怨恨:“溫斐然,枉你是朝廷命官,沒有真憑實據,就能隨口汙蔑人是嗎?”
溫斐然冷靜道:“你隻要說是或不是,我沒有要汙蔑你的意思。”
趙婉君手指抓緊衣袖,心中有些虛,但仍舊強硬:“我偏不!你今天找我就是為了裴妘?溫斐然,你還記得當初你說要娶我的?”
溫斐然看了她一會,垂眸道:“回門時我想已經說清了。”
趙婉君上前兩步抓著他的衣袖,她有些不甘心質問:“為什麼?你休了她不就能娶我了?你對我難道沒有一點情分嗎?”
溫斐然覺得今天找趙婉君或許是個錯誤,他拂去趙婉君的手,第一次重新認識她,“裴妘沒有錯,我不可能無緣無故和她和離。”
趙婉君先前看上溫斐然,是覺得他會信守承諾,不會輕易更改婚約的人。
哪怕她做錯事,溫斐然也不會丟下她不管,再加上他還年輕,前途必將不可限量,未來再添個一兒半女,溫斐然也會看在孩子的份上,不會同她計較。
趙婉君明明將一切都算好了,卻偏偏沒有算到裴妘會上京,若是沒有裴妘,她說不定已經和溫斐然成親了。
馬場那天怎麼就沒有弄死她呢!
她為什麼不和她母親一樣,乖乖的去死!
趙婉君不免質問:“溫斐然,你到底有沒有心?”
溫斐然還是第一次被人這麼問,他看向趙婉君道:“在下來隻是想問清楚,既然趙姑娘模棱兩可,在下告辭了。”
他說完就走,繞過屏風看向一旁候著的小廝,“走吧。”
小廝正在和趙婉君身邊的丫鬟小聲說話,見溫斐然出來,隻好和對方告彆離開。
丫鬟見二人都走了,繞過屏風去看趙婉君,“小姐?”
趙婉君走到桌邊坐下,她一隻手搭在桌麵上,看向丫鬟問:“我那根簪子,你扔哪兒了?”
丫鬟回答:“奴婢在回程的時候,扔到一條不知名的水溝裡了。”
趙婉君一時想不明白:“那他是怎麼猜到是我的?”
丫鬟沒有回答。
趙婉君坐下平複了一會,才站起身整理自己的儀容,和丫鬟道:“回府!”
丫鬟連忙答應下來。
她看向自家小姐,沉默了一會還是沒有說什麼。
溫斐然回到家並未回屋,而是找來添墨,“你套出來什麼話沒有?”
添墨撓了撓腦袋,有些為難:“沒有。”
溫斐然垂眸思索,是他錯怪人了?
“不過,爺你和趙姑娘提及馬場的時候,那小丫鬟表情不對,看上去很緊張的樣子。”添墨想了一會回答,隨後又和溫斐然說:“小的趁機問了兩句,她都是搖頭不願意開口。”
溫斐然站在桌邊,手指放在書桌上點了點,他確實沒有拷問人的天分,於是看向添墨:“你覺得……趙姑娘說的是真是假?”
“這個……小的要說真話嗎?”添墨覺得這種事情,他不太適合摻和,雖然他清楚趙婉君話裡的問題。
溫斐然道:“你說。”
添墨想了好一會,才開口:“趙姑娘不是一般人。”
溫斐然沒有繼續問下去,他揮手讓添墨下去,自己站在屋裡想了好一會。
一直到添墨敲門提醒:“少夫人身邊的人過來,問爺什麼時候能擺膳。”
溫斐然站在屋內看向窗外的天色,才發現添了些暮色,他沒有繼續想下去,“這就過去。”
裴妘坐在屋內看見他過來,瞧著他身上的官服,提醒了一句。
溫斐然才發現自己沒換身衣服,他去裡間將官服換下,外間晚飯也差不多擺好了。
溫如玉早就坐在桌邊,先拿起碗筷。
裴妘等溫斐然過來才拿起筷子,她見溫斐然似乎有些魂不守舍的,不由多嘴問一句:“夫君今天遇到什麼事情了?”
“沒什麼。”溫斐然不想讓她擔心,說完又想起來什麼,於是道:“明天休沐,我帶你去遊湖?”
溫如玉在旁邊叫:“我也要去!”
溫斐然已經習慣她三天兩頭過來一起吃飯,不過還是問:“你天天過來像什麼話?”
“我一個人吃飯很無聊嘛!”溫如玉做出一副可憐的模樣看他。
溫斐然問:“你怎麼不去陪娘?”
溫如玉沉默一會,皺眉回答:“娘肯定說這不能吃,那不能吃,湯不能泡飯一起吃。”
溫斐然看了一眼她碗裡的湯和飯,“你非要放一起?”
溫如玉挪了一下凳子,朝裴妘身邊靠了靠,生怕她大哥繼續念叨。
裴妘沒在意,給她夾了點菜,問她:“明天當真要和我們一起出門?”
溫如玉想了想,點頭。
溫斐然見裴妘和溫如玉相處的好,終究沒再說什麼。
他吃完飯坐在窗邊的榻上,隨手拿起一本書翻開,但書頁沒有翻開幾頁,最後還是放下了。
裴妘將之前堆積的針線整理一下,文姨娘的東西已經給她送去了,她的帽子也做的差不多,改日去找徐燕鳳。
裴妘還在想要不要回裴府一趟,但裴府的丫鬟仆人早就換過幾輪,根本沒留下什麼訊息。
她抬眼看見溫斐然放下手上的書,瞥了一眼書名,都是些尋常話本,溫斐然不感興趣也不例外。
“夫人……”溫斐然想到什麼,轉過頭看向裴妘。
裴妘不明所以看他:“夫君今天好像有心事。”
“是有點。”溫斐然擔心她的安危。
如果真的是意外,他不用放在心上。
溫斐然道:“夫人下回出門,還是多帶兩個護院。”
裴妘會意,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隻是意外,何況已經沒事了。”
溫斐然並不放心,他見裴妘一點不關心自身安危,拉過裴妘的手道:“這回傷的是手,那下回呢?”
裴妘微愣了一下,過了會才笑著說:“我知道了。”
次日一早,天氣還算和緩,陽光明媚。
溫斐然本意是不打算帶溫如玉的,但沒想到她還真的準時過來,隻能捎帶她出門。
溫斐然提前同忍冬夫婦二人約好了時間,仍舊是在船上見麵。
溫如玉不太了解這些事情,見到忍冬時還有些好奇,想多問兩句,被溫斐然拉去甲板。
溫如玉不禁轉頭看向她家大哥:“大哥你不好奇她們說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