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比尋常的街市還要熱鬨,剛走沒幾步就能聽見鳥叫聲。
溫如玉沒來過這邊,對什麼都感到新奇,這裡看看那邊瞧瞧。
她看見一麵店鋪門口架著好幾籠鳥,剛走近就有一隻鳥出聲:“客官裡邊請!客官裡邊請!”
溫如玉一臉驚喜看向裴妘:“它會說話!”
裴妘走到溫如玉身後,笑著說:“有人教就會。”
那隻鳥又開口:“吉祥如意!吉祥如意!”
溫如玉好奇問:“你會說彆的嗎?”
小鳥:“客官慢走!客官慢走!”
裴妘沒有催促溫如玉,等她逗夠了鳥,才繼續往裡麵走。
今天出門裴妘叫了兩個護衛,免得一會出現意外情況。
溫如玉這會兒又站在賣兔子的攤販麵前,有些走不動道兒。
逛了半天才看見賣狸奴的攤主,溫如玉蹲在籠子旁邊看著擠在一起的小貓,左右看了一會,顯出幾分糾結。
她選不好,於是看向裴妘:“大嫂,你覺得我挑哪個好?”
裴妘笑著說:“不著急,你看哪個合你眼緣。”
貓咪在籠子裡喵喵叫,溫如玉仔細看了一會,伸出手想要摸貓,她挑了很久才挑了一隻黑白花色的貓。
攤主將那隻黑白小貓拎出來,還用一根繩子係在小貓脖子上,免得它跑了。
裴妘付完錢,看溫如玉抱著貓摸,問她:“要再逛一會嗎?”
溫如玉看了一眼周圍販賣花木和各種小動物的攤販,點了點頭:“再看一會。”
裴妘買了個籠子,讓溫如玉將小貓放進木籠裡,讓彆人拎著,等回去再放出來。
逛到將要中午的時候,裴妘帶著溫如玉離開街市去吃飯,她們找了家飯館。
溫如玉和裴妘相處兩天,覺得裴妘不是那麼壞的人,也沒有抵觸的心理。
隻是她不太懂裴妘和趙婉君之間的事情,想問點什麼,自覺趙婉君是她朋友,朋友不應該被懷疑,最終打消疑慮沒有問出口。
裴妘和溫如玉吃完帶她回到溫府,溫如玉抱著貓跟著她回到院子裡,裴妘讓她找個小丫鬟專門來照顧貓,和廚房打好招呼,每天做點小貓能吃的東西。
裴妘幫溫如玉安排完,見溫如玉沒有離開的意思,也沒有趕她走,裴妘取過繡框裡的東西,繼續昨天的刺繡。
溫斐然下午回來,看見溫如玉抱著貓在院子裡玩,他站在原地看了一會,進屋瞧見裴妘坐在窗邊繡手帕。
溫斐然身上還穿著官服,他倒了杯水潤了潤喉嚨,“夫人,你今天帶如玉出門是去買狸奴?”
裴妘看他穿這一身有點愣住,想到溫斐然身上有官職,垂眸道:“嗯,帶小姑出去轉了轉。”
溫斐然進了裡間,丫鬟將屏風展開,他換掉身上的衣服出來,和裴妘道:“她養什麼都不長久,過段時間她又要難過了。”
裴妘溫和說:“我吩咐丫鬟看著,不會有事的。”
聞言溫斐然沒有再提,他看見裴妘垂頭繡著手帕,手指微微動了動,瞥見旁邊放著一冊書,他拿過來翻開,見裡麵都是刺繡的花樣。
溫斐然沒話找話問:“這些是夫人畫的?”
裴妘看了一眼他手中的書冊,溫柔笑著道:“是我娘的舊物。”
溫斐然看見書頁上寫著的清秀字跡,和上麵秀麗的圖案,“嶽母擅長丹青?”
裴妘不知道她是不是擅長,想了一下才回答:“我記不太清。”
溫斐然怕觸及她的傷心事沒有繼續問,安靜翻著書頁,看了一會想到今天閔暄和他約好的事情,和裴妘說:“閔暄夫人最近剛有身孕不便四處走動,想請你過府一敘,讓我詢問你的意見。”
裴妘手上的動作略微停下,她沒有抬頭看溫斐然的臉色,裴妘首先是想拒絕掉,過後又想起那枚喜鵲金簪。
她緩慢開口:“好,那我明日遞個拜帖。”
二人正說話間,溫如玉抱著貓進屋,看見溫斐然在屋裡,跑過來抱著貓給他看:“大哥你看,大嫂給我買的!”
溫斐然對寵物沒什麼興趣,看見溫如玉懷裡的貓,想到裴妘好像提過她以前養過狗,“你給它起名字了?”
溫如玉高興道:“嗯!它叫花花!”
溫斐然問她:“晚飯在這裡吃?”
“我想吃炸豆腐!”溫如玉抱著貓走到裴妘身邊,湊過去看她的帕子快繡完了,不禁道:“大嫂你繡的好快啊!”
裴妘笑著說:“我也是沒事做。”
溫斐然看她們兩個人的關係,比跟自己還要好,感覺有點莫名。
他低頭翻了一會書頁,不想去書房,就去書桌那邊,看見桌麵上擺放著幾本書,隨手拿起翻幾頁。
溫斐然回到木榻邊坐下,讓丫鬟給他上杯茶,他不知道裴妘平時都看的什麼書,看了一會發現是本話本遊記。
寫著是書中的角色,經曆各地遇到的命案和人情風景,和尋常的才子佳人話本不太一樣。
溫斐然翻過溫如玉看的書,都是一些狐妖書生,要麼就是書生公主,再不然就是書生和官家小姐的故事。
裴妘看的書風格和溫如玉不太一樣,溫斐然不太了解一般閨閣女子喜歡看什麼書,但感覺裴妘看的書和她給人的感覺有些違和。
傍晚預備傳膳,溫如玉在他們院裡蹭了一頓飯,滿足抱著貓離開。
溫斐然明天要上值點卯,沒多久就躺在床上。
裴妘坐在不遠處的窗邊,借著燭火將手帕收了個尾,才準備睡下。
次日天還沒亮,溫斐然就起身穿衣出門,裴妘被他動作驚醒,過後又躺下。
天亮後裴妘起來洗漱,想到溫斐然說的事情,讓杏兒準備一下,去給閔府遞個帖子。
她吃完早飯看溫如玉沒有過來,就拿著手帕去她的院子找她,看她似乎還沒醒,也不知道昨晚是幾時睡下的。
裴妘將手帕放在她枕頭旁邊,看見蜷縮在她床上的貓,垂眸抬手去摸了一下,起身離開房間。
溫如玉的院子沒什麼特彆的,和溫斐然的住處差不多,花木也不怎麼多,門邊立著兩個石像燈籠。
送帖的人回來,給裴妘遞來一封花箋。
裴妘打開看了一眼,看見信紙上嵌著一些花瓣紋路,上麵寫著兩行端正的小字,落筆是“燕鳳”二字。
裴妘看完上麵寫的內容,將花箋放在自己鼻端嗅了嗅,聞到一股忍冬花的香味。
她走到書桌邊上,翻了一下帶過來的書本,過了一會找到一本書,將花箋夾在其中,放在書桌邊上。
裴妘帶杏兒去庫房,想著送什麼合適。
杏兒看她翻了一會問:“小姐要送閔夫人什麼?”
“我記得祖母送的那支石榴珠釵,你記得放哪兒了嗎?”裴妘思索說。
杏兒想了一下,從一旁的架子上捧下一樣匣子,她走到裴妘身邊打開:“小姐說的是這支?”
“嗯。”裴妘看了一眼,和她說:“你另找個盒子裝好,下午我們去拜訪閔夫人。”
杏兒答應下來。
溫如玉中午帶著貓跑過來蹭飯,順便和裴妘說話,得知裴妘一會要去閔府,問她:“我能一起去嗎?”
裴妘笑著說:“今日就算了,我沒有和閔夫人說要多帶一個人,不好帶你過去打攪。”
溫如玉沒有強求,她隻是想起趙婉君和閔夫人關係好,不知道對方怎麼突然要和裴妘見麵。
裴妘沒有想這麼多,她隻是見到花箋和字跡,想見一見這位燕鳳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溫如玉看裴妘吃過飯,準備出門不禁道:“我也想一起出門。”
裴妘想了一下,安撫說:“過兩天天氣好,我帶你去放風箏?”
溫如玉是擔心她過去會被為難,不過聽見裴妘說要去帶她放風箏,又立即將剛才的想法拋之腦後,連忙點頭說:“好!”
裴妘想到時候叫上江沐,她們兩個人應該會熱鬨一些。
裴妘和溫如玉說定後,離開溫府上了馬車。
閔府離溫府不遠,就在一條街上,到了門口裴妘下車。
杏兒過去和門房報了名號,門房顯然被打過招呼,開門讓裴妘進府。
一名丫鬟小跑在前麵去報信,另一個丫鬟領路,帶裴妘朝著院裡走去。
裴妘邊走邊看院裡的景致,感覺花不見幾朵,卻是樹有許多,也顯出幾分雅致。
臨到一處庭院,裴妘就看見一麵池子,池子上建著曲石橋,通往池心的亭子。
裴妘瞧見亭子裡有人出來,迎麵就看見丫鬟婆子簇擁著一名雙十年華的女子,穿著一身絳紫長裙,外麵還披著一件淺色長袍,頭發梳成婦人發髻,臉上沒塗什麼脂粉。
還沒等她走近,裴妘就聞到一股濃鬱的花香浮來。
裴妘走過去溫柔笑著福了福身:“見過姐姐,今日打攪了。”
徐燕鳳沒見過裴妘,暗地裡打量了一下,笑著拉著她朝亭子裡走去:“同我不必這麼客氣,我不愛這些俗禮,你叫我姐姐,那我就稱你妘妹妹了。”
裴妘跟著她掀開簾子進入亭子,聞到剛才的花香,感覺似乎不單單是花香。
她看見桌案上點著一爐香,問:“這是什麼香?像是花香,又有點果香。”
徐燕鳳回答:“用的一些花和柚皮做的,你喜歡的話,一會我讓人給你裝點回去。”
她拉著裴妘在桌邊坐下,讓人給裴妘上杯茶,說:“我這裡的茶,不知道你喝不喝的慣。”
裴妘笑著答應,讓杏兒將東西拿過來,遞給徐燕鳳說:“姐姐有孕,我也不知道該準備什麼,希望姐姐彆嫌棄。”
徐燕鳳沒有打開盒子,她將錦盒推回去說:“文景和成章相熟,我們也不該如此見外,下回你這樣我可就不請你過來了。”
裴妘沒想到徐燕鳳是這個性格,她隻好說:“妹妹隻是擔心怠慢了姐姐。”
徐燕鳳看著她道:“我這裡沒什麼怠慢不怠慢的,不過你和婉君確實有些不一樣。”
裴妘聽她提及婉君,將錦盒轉交給身邊的杏兒,好奇問:“姐姐和婉君聽上去私交不錯?”
“還成,都是看在成章的份上。”徐燕鳳也沒想到會變成現在這樣,和裴妘說:“我也沒想到成章最後娶的不是她,也是陰差陽錯了。”
裴妘不知道她話語裡有沒有彆的含義,聽不出來徐燕鳳有一點可惜的意味,她忽然覺得溫斐然交的朋友,比溫斐然要更摸不清底細。
裴妘沒有在這個話題上多糾纏,端起丫鬟上的茶盞,抿了一口有點意外,“這是桂花茶?”
徐燕鳳不意外她會嘗出來,語氣期待問:“你覺得如何?”
裴妘嘗了一口,咽下去後嘗到一股清甜,“比尋常的茶葉要甜一點。”
徐燕鳳這才笑起來:“我讓人加了蜂蜜。”
裴妘看見桌上擺著的紙樣,有些不明白:“這是做什麼?”
“哦,這些天我沒事情,就研究怎麼做衣服,但都不成功。”徐燕鳳抿唇,她在針線上沒有什麼天賦,如果不是無聊她才不要碰。
裴妘隱約感覺到徐燕鳳的性格,於是主動問:“需要幫忙嗎?妹妹會一點針線。”
徐燕鳳聞言當即說:“真的?那可幫大忙了!文景上回笑我繡的蝴蝶看不出是蝴蝶,真是氣死我了!”
裴妘笑著幫她整理紙樣,隨口說:“姐姐和閔公子感情很好。”
徐燕鳳聽見裴妘的稱呼,看向她道:“你叫他名字就行,不必這麼見外。”
徐燕鳳又想起新婚那天送去的東西,原本她是送給趙婉君的,沒想到變成了裴妘,她問:“那枚金簪你喜歡嗎?”
“我很喜歡。”裴妘想到回門當日的情景,微微一笑。
徐燕鳳瞧見她的笑容,眉頭幾不可見蹙起,但也沒有說什麼。
裴妘幫她整理了一下花樣,一些廢掉的不能用了,徐燕鳳會一點繪畫但不精,裴妘覺得有些奇怪。
過了許久還是沒忍住問:“姐姐的花箋是自己做的嗎?”
“不是啊。”徐燕鳳看她似乎對花箋感興趣,湊過去和她小聲說:“是文景讓人做的,他喜歡這些說是什麼風雅,這些熏香和花茶,都是他讓人準備的。你可彆對外說啊!”
裴妘微微怔住,想到見過一麵的閔暄,完全想不出來他會喜歡這些東西,沒忍住笑出聲。
徐燕鳳道:“你要是喜歡我送你一些,不過……你回去可彆對成章說,說也彆說是我說的!”
裴妘笑著點頭:“姐姐放心。”
下午閔暄下值回來,看見裴妘在,和她打過招呼就去關心徐燕鳳今日如何。
裴妘坐了一會,覺得自己應該回去了,和徐燕鳳告辭。
徐燕鳳沒有留她,讓人打包一些桂花茶和花箋,讓裴妘帶回去。
裴妘笑著回去,她回到自己屋裡,瞧見溫斐然坐在窗邊看書,打過招呼走過去在另一邊坐下。
裴妘拆開包裹著的花箋紙,拿起來看了一眼,上麵鑲嵌著忍冬花的花瓣,聞著有些香味。
溫斐然見她帶著一遝紙回來,不解問:“這是什麼?”
“燕鳳姐姐送我的花箋。”裴妘用紙遮住半張臉,看向溫斐然欲言又止。
溫斐然拿過一張看見上麵嵌著的花瓣,臉色有些微妙的變化。
裴妘自然發覺,明知故問:“夫君,這紙有問題?”
溫斐然放下花箋,抿唇說:“沒什麼,你要是喜歡,我庫房裡還有一箱子。”
裴妘聞言肩膀有些發抖,她忍著笑:“閔公子送你的?”
溫斐然見她似乎知道了,有些無奈:“是,每次都說是燕鳳喜歡。但燕鳳家是武將出身,她寫的字還是文景自己教出來的,怎麼可能會喜歡這些。”
裴妘聞言算是明白過來,怪不得徐燕鳳說話直來直去,一點不顧彆人的想法。
她笑著說:“你交的朋友倒是有趣。”夫人也是。
溫斐然歎了口氣,“以前被爹罵過我交的都是些狐朋狗友。”
裴妘忽然有些好奇溫斐然過去都乾了什麼。
她發覺自己的想法,愣了片刻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
裴妘垂眸將花箋放下,讓杏兒帶到書桌上放著。
溫斐然起身,和裴妘說:“一會我讓人將那箱紙搬出來,我不愛用那些。你以後可以和燕鳳多走動走動。”
裴妘微笑著回答:“好。”
溫斐然和她說完就去了書房。
沒一會就有下人搬著箱子過來,裴妘打開看了一眼,都是一些用沒拆封的油紙包著,拆開油紙裡麵的紙張還是潔白如新。
不過和她收到的忍冬花不一樣,還有用其他花瓣做的。
裴妘讓人放到書桌旁邊,準備當尋常的紙張用,她走出門看向一直候著的小丫鬟。
裴妘問:“夫君今天回來就在屋裡嗎?”
小丫鬟連忙點頭:“是,爺問過少夫人去向後,就一直待在屋裡。”
裴妘站在門邊垂眸,小丫鬟看不出她在想什麼,也就沒有說話。
裴妘其實沒在想什麼,她發了一會呆,看向院裡的草木。
這裡沒有她在裴府住處那麼鬱鬱蔥蔥,充滿春日的生機。
就連她在祖母家的院子,也是種著各種花木。
裴妘眸光溫柔下來,不管以後如何,先做好眼下的事情。
她轉身和杏兒說:“明天一早記得讓人去接沐兒過來,如果沒空就算了。”
“是。”杏兒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