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回院落不久,就有下人過來說午飯擺好了,裴父讓他們兩人去前廳吃飯。
溫斐然和裴妘便朝著前廳走去,身後跟著一眾丫鬟小廝。
二人一個性格溫潤,一個樣貌柔和,遠遠走來竟生出幾分郎才女貌,分外般配的和諧。
裴父看見女兒同女婿相攜過來,見兩人相處和諧,心中也甚為滿意,覺得自己給裴妘找了一門好親事。
他也就沒注意到一旁母女二人的臉色,尤其是旁邊的李氏,一想到這個女婿,娶的本該是她家婉君,她的表情就越發難看起來。
裴妘進來自然一眼就注意到了,她溫溫柔柔和裴父問過好,無視李氏母女坐下。
溫斐然在旁邊感受到了,裴妘可以無視李氏母女,他還是應該將表麵功夫做好。
隻是在看見趙婉君時,發現趙婉君的眼眶發紅,似乎是哭過的模樣。
溫斐然讓自己不要去想,在裴妘身邊坐下,現如今他們誰也不能怪誰,他也不能毀了裴妘。
若是在成親前,他們二人可以說清,或許不會出現這種事情。
溫斐然知道是自己疏忽,也不打算去責怪彆人,這件事是他沒有處理好。
現下他和裴妘是夫妻,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和離,但趙婉君不同,她完完全全可以挑選新的夫婿,或許會遇上比他更好的人。
一頓飯除了裴父和裴妘,其他人都食不下咽。
裴妘麵上如同往常,沒人看出來她心裡在想什麼,在瞧見趙婉君時不時看過來的視線,她也當不知情。
一頓飯吃完裴妘回到自己院子,杏兒讓幾個小丫鬟摘了些迎春花,預備帶回去晾曬。
午後休息一會,裴妘要和溫斐然回去,離開時裴父送她二人到門前,囑咐了幾句裴妘,讓她好好相夫教子之類的話。
裴妘低聲答應著,看見一旁的趙婉君盯著她的頭發,裴妘抬手撫了撫發髻,摸到戴著的那枚金簪,對趙婉君微微笑了一笑。
趙婉君麵對裴妘的視線,隻覺得是明晃晃的挑釁,但她又覺得不對,裴妘回京後很少出門,應該不知道這枚金簪的事情。
還是溫斐然說給她的?
趙婉君手指揪著衣袖,望向溫斐然,明明以往他們都是並肩同行,如今卻被迫分開。
她不甘心。
溫斐然扶著裴妘上馬車,他同裴父道彆,然後又和李氏及趙婉君道彆,他看向趙婉君的目光停頓一瞬,收回視線上馬和馬車一起離開。
裴妘坐在馬車內沒有去看外麵的情況,她用手支撐著自己的額頭,麵上的表情全部收斂,顯出幾分疲憊。
杏兒目光擔憂看向她:“小姐……”
裴妘輕聲道:“我沒事,我隻是不太習慣繼續待下去。”
杏兒聽見裴妘這麼說,想起自己上京前還十分期待,到了裴府後就沒有那種情緒了。
如若不是裴妘要議親,老夫人希望她找個好人家,也不會讓她來京城。
裴妘每日都要應付這些人,實在累人。
杏兒看她實在疲憊,就沒有再說話打擾。
現在嫁到了溫府,也比在裴府時好許多。
外麵突然一陣喧嘩,行駛的馬車驟然停下來,裴妘的身體晃了一瞬,她勉強穩住自己的身體。
杏兒見狀連忙掀起車簾朝外看去。
“沈姑娘。”溫斐然的聲音傳來。
“是你啊,看來我今天的運氣不太好。”另一道女聲隨著馬蹄的聲音傳進車內。
裴妘認不太全京城裡的貴女,她略想了一瞬還是掀開車簾,裴妘抬頭瞧見一名十六七歲的少女騎著一匹棗紅色的馬,一身鵝黃裙子,頭發束起一股,簪著金銀玉飾,看上去不是什麼尋常人家的女兒。
那名少女瞧見裴妘,微微愣了一下,她蹙眉看向溫斐然,“馬車裡是你夫人?”
溫斐然點頭應聲:“正是。”
“怎麼,你拋棄裴婉君了?”沈姑娘眼中露出些諷刺的笑意,她坐在馬上一點沒有下來的意思。
反倒是溫斐然從馬上下來,言語對她頗為恭敬。
裴妘聽見趙婉君的名字,於是讓杏兒扶著她下馬車,她站在溫斐然身邊,遙遙望著沈姑娘笑著說:“沈姑娘何故攔我夫妻二人的車駕?”
沈姑娘見裴妘為溫斐然說話,有些不悅:“你又是哪號人物?我怎麼沒見過你?”
裴妘微微垂眸道:“裴氏阿妘,回京不久,姑娘不識也是理所應當。”
沈姑娘蹙眉,“你也姓裴?”
她看上去有些不太高興,用馬鞭指著裴妘說:“你和那個裴婉君什麼關係?”
裴妘抿唇,抬頭望著她,“姑娘所言的婉君,應是我繼妹。”
沈姑娘更糊塗了,她還要再問,溫斐然見周圍聚集的百姓觀望,於是給沈姑娘行禮,“下官無意衝撞,還請沈姑娘海涵。”
沈姑娘冷哼了一聲,拉扯著馬繩,知道她是問不出來什麼了,準備回去讓人仔細查一查,“這回放你一馬!”
說完她便騎馬離開。
裴妘見她縱馬跑開,身後並無仆從跟著,有些奇怪看向溫斐然:“這位沈姑娘是何人?”
溫斐然坦言:“是陛下表妹,再過兩年就要入宮,尋常人得罪不起。”
溫斐然沒有想到會遇到她,對方和趙婉君素來不和,今日看見他少不得要說兩句風涼話。
裴妘沒有細問,她回到馬車上,一行人繼續朝溫府行去。
之後一路順利,裴妘回到陌生的院落,讓杏兒將采摘的花朵去晾曬,她帶著萱草去給婆母請安。
宋氏沒有那麼多規矩,見裴妘回門歸來後,問了兩句話就讓她回去了。
裴妘回到院子,稍稍鬆懈下來,拿著沒有清點完的禮品單,看了一會又放下了。
她想到回來時遇到的事情,不知道這個沈姑娘和趙婉君的關係如何,裴妘從她語氣裡聽不出什麼,隻能猜測一二。
裴婉君。
想起這個名字,裴妘隻覺好笑。
她轉頭看向杏兒:“給舅舅的拜帖,送過去了嗎?”
杏兒回答:“小姐放心,那邊已經回了貼,讓小姐有空就過去。”
今天不太適合前往,明日裴妘想整理完這些禮品,她考慮了一會,估摸還要再往後延兩日。
不過東西總要先備下的。
裴妘帶人去庫房,清點了一些禮物,才準備離開。
萱草今日過的暈暈乎乎的,總覺得有些事似乎沒弄明白,但看裴妘和前兩天一樣,沒露出什麼奇怪的神色,又有些不確定。
之後兩日萱草看溫斐然和裴妘和往常無異,頓時覺得她是多想了。
今日溫斐然出門會友,裴妘打算前往舅家,她帶著一些禮物上了馬車。
裴妘的舅舅也在朝為官,和裴父的關係並不多好,妹妹去世後,他也想過要將裴妘接過去住,卻被裴妘拒絕了。
當時裴妘年紀還小,裴妘舅舅也就隨了她的心願,沒有接她過來。
裴妘不是第一回過來,剛下車就有一眾丫鬟小廝候著,前後簇擁著她進府。
江老夫人坐在屋內等著,家中的小輩不在,裴妘舅舅江陳亭和舅母王氏卻也陪著江老夫人候著。
見到裴妘,眾人麵上都帶著熱絡的笑意,舅母王氏笑著說:“這才剛新婚不久就過來,可見我們阿妘多想念老夫人了。”
裴妘不用在同裴府一般虛與委蛇,臉上的笑意都真誠不少:“舅母又拿我取笑!”
老夫人看見裴妘,拉著她坐下問:“在溫府過得如何?”
“還成,婆母沒為難我,夫君性格溫和,祖母放心。”裴妘麵容柔軟下來。
舅舅江陳亭點了點頭:“算你父親還有點良心,這門親事算是門當戶對。”
裴妘垂眸沒有接話,過了一會她看向老夫人問:“祖母這些天身體如何,阿妘今日留下陪您?”
“你剛嫁過去就在外過夜,這怎麼像話!”老夫人顯然是不太讚同。
裴妘也沒有強求,她覺得自己在溫府的存在感,也不怎麼高。
她和溫斐然不熟悉,也沒什麼共同語言,更不要說裴妘不打算和他培養感情。
溫斐然守禮,也不過是心中還有他人,一時無法忘懷。
裴妘本意是想要一塊跳板,現在她已經從裴家跳出來,接下來就要澄清一番,裴府隻有一個裴姑娘的事情了。
她轉過頭看向一旁的舅母王氏,和她說:“舅母最近有空嗎?能否幫阿妘一個忙?”
王氏有些稀奇,“你說,誰難為你了?”
裴妘搖頭,“爹讓我幫忙為繼妹尋個親事,我在京城沒有熟人,我想舅母或許能幫我。”
王氏麵色微沉,她想了想沒有在老夫人麵前問出口,點了點頭就不再言語。
裴妘陪著老夫人說了些話,找了個借口離開,王氏拉著裴妘進了自己屋,和她單獨說話。
“你同舅母說明白,她趙婉君的親事,自有她娘打算,怎麼找你來了?是你爹為難你了?”王氏對裴父很不滿意,索性裴妘這門親事無可指摘,她也沒有多說。
裴妘微微搖頭:“並非為難,隻是有件事想拜托舅母。趙婉君在外都是打著裴大人之女的名義,我想讓舅母幫忙,為我先肅清一番。”
王氏皺眉:“果真如此?”
裴妘輕輕點頭:“麻煩舅母了。”
王氏不怎麼和李氏母女結交,他們交好的夫人她也不會往跟前湊,沒想到這母女二人居然想要李代桃僵。
王氏搭著裴妘的手,輕輕拍了拍:“阿妘放心,這事我定給你辦成!”
裴妘鬆了口氣:“謝謝舅母,爹讓我拜托婆母幫忙,回去我得和婆母知會一聲。”
王氏越發對裴父不滿意:“你才剛過門,怎麼能麻煩婆母這些事,你爹到底是向著那對母女!”
裴妘早就不在意這事情了,她沒有特彆感觸,笑著轉移話題說:“話說回來,表弟表妹呢?”
“他兩啊,不知道和誰組了個局,一早就出門釣魚去了!”王氏提及自己的一雙兒女,頗有些無奈。
裴妘嘴角浮出笑意:“表弟表妹還是這麼活潑。”
裴妘在外祖家不怎麼端著,陪著王氏說了會話,幫她做了點針線活。
將要到中午的時候,十七八歲的少年帶著十四五歲的少女跑過來,少年手裡還提著半人高的大魚。
少女口中叫嚷著:“娘!你看!哥哥釣到大東西了!今天我想喝魚湯!”
裴妘跟著王氏起身出門,遠遠就看見兄妹二人。
她瞧見表弟江淞手中的魚兒,似乎還有些活氣,尾巴不停甩動,也不知道他哪裡來的這麼大力氣。
表妹江沐看見裴妘,表情驚喜萬分,頓時三步並兩步撲過去:“姐姐!姐姐來了!”
江淞拎著大魚走過來,笑出一口白牙,一揚下頜得意道:“姐,看我抓的!”
裴妘摟著江沐望著江淞手裡的魚,瞥見他一副得意表情,忍俊不禁:“還不快交給下人送去廚房,不嫌重嗎?”
江淞把魚交給下人,一臉謙虛:“這才哪裡。”
江沐摟著裴妘哼了哼,拆穿他:“哥哥一路拎著過來,逢人就說是自己釣到了,彆提有多威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