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忙不迭將魚送去廚房。
江淞和江沐留下來和裴妘說話,王氏也沒有攔他們,隻說這個點就不要跑出府,一會該吃飯了。
裴妘答應下來,和兩個弟妹在府裡轉悠。
杏兒和萱草跟在裴妘身邊,默默跟了一段路,萱草感覺裴妘在這裡和裴府給人的感覺不太一樣,像是被雲彩遮住的明月,突然灑下清亮的月光,昏暗的世界一下明亮起來。
萱草不知道要不要和溫斐然彙報,她有些糾結,如果是她的錯覺呢?
裴妘正陪著兩個弟妹前去花園坐坐,喝幾杯茶。
裴妘問了兩句江淞的課業,江淞摸了摸自己的腦袋說:“也就那樣吧!”
裴妘聞言沒有細問,江沐問裴妘嫁人後有什麼不同,裴妘一時想不出哪裡不一樣,輕輕笑著說:“等你以後嫁人就知道了。”
江沐扁嘴:“不說就不說!”
過了一會她又拉著裴妘道:“對了姐姐!望江樓的桃李花期還沒過,你陪我去好不好呀?”
“什麼時候?”裴妘微微笑著詢問。
江沐想裴妘下回出來不知道什麼時候,於是道:“就今天吧!吃過飯我們就去!姐姐你上回備嫁,好久都沒陪我出門了!”
裴妘想了一下,這點要求不算過分,點頭答應:“好!你這丫頭,怎麼儘想著玩兒!”
三人坐在花園裡說話,一眾丫鬟小廝在周圍候著,裴妘讓人上了點茶水,搭了幾塊點心,沒讓人上太多。
她在舅家比在裴府自在些,要什麼不用擔心會被李氏明裡暗裡提醒,好像她用了她的東西一樣。
“姐,你今天留下來嗎?”江淞的聲音將她拉回來。
裴妘道:“下回吧,傍晚我就回去。”
江沐有些可惜:“我還想姐姐今晚陪我呢!”
“下回有的是機會。”裴妘看江沐一連吃了三塊點心,連忙阻止道:“少吃點,一會該用飯了。”
中午吃過飯,江沐就要拉著裴妘出門。
裴妘其實不怎麼愛出門,少數幾次也是和繼妹她們去寺廟上香,或是江沐一個人出門舅母不放心,她帶著人在旁邊看著。
裴妘和江沐乘坐馬車,江淞騎馬跟在旁邊。
望江樓建在一條河邊上,河水對岸是一片桃李林木,遠遠望去粉花白花聚集在一起,美不勝收。
裴妘帶著兄妹二人進了望江樓,走到望江樓特地建高的長亭,裡麵已有一些客人或站或坐,遊覽這邊的河岸風光。
江沐拉著裴妘顯出幾分高興來,指著不遠處的景致給裴妘看:“姐姐你瞧!你還沒見過吧?”
裴妘笑著應著:“是沒有。”
記憶裡好像也有這種畫麵,隻不過顯得有些模糊了。
“阿妘你瞧,和畫裡一樣美!”娘溫柔的聲線仿佛還在耳邊,可裴妘卻記不太清她的麵容了。
裴妘望著遠處的桃李林園,三月春來,花期還沒過,前來遊覽的客人不少,就連長亭兩邊也種著一些梨花,雪白如蟬翼,隨風拂落。
一陣風吹來,裴妘伸出手去接簷外的雪色花瓣,冰涼的觸感讓她微微瑟縮起手指。
她看著手心的花瓣,唇瓣漾起笑意,看向一旁的江沐:“多虧沐兒帶我過來,不然我就要錯過了。”
江沐哼哼兩聲叉腰:“那當然!”
江淞比江沐大兩歲,瞧見裴妘剛才的惆悵神情,他多少聽過當年的事情,知道裴妘應該是想起了舊事,於是問:“姐,要去彆處瞧瞧嗎?”
裴妘望著頭頂的梨花,輕輕呼吸一口氣,聞到風中的青澀梨花香味,她道:“不用,這裡就很好。”
江淞也就沒有再提。
這時對麵走出一行人,為首的少女穿著粉綠相間的春衫,頭發隻簡單束成一股,戴著玉簪。
她遠遠就瞧見裴妘幾人,想到之前命人查到的事情,站在原地抱著手臂皺起眉。
旁邊伴著她出行的女眷見狀,不由問:“沈姑娘怎麼了?”
“沒什麼,隻是有件事想不通。”沈姑娘轉身麵對這幾位女伴,低聲將前幾日查到的事情說了一遍。
其中包括裴婉君她不姓裴,她姓趙,她是裴大人的繼女,而裴大人的親生女兒另有其人。
溫斐然娶的不是裴婉君,而是裴大人的親生女兒。
沈姑娘說完就看向這幾位女伴,“你說我們以前是不是被這個裴婉君,不對,趙婉君給耍了?”
幾位女伴露出暈暈乎乎的表情,其中一位倒是很快回過神:“沈姑娘,你說的這些是真的嗎?”
沈姑娘脾氣一般,見被人質疑當即高聲反駁:“當然!我親自進宮找我表哥問的!”
對方注意到周圍飄來的視線,連忙拉著沈姑娘離開,“這種事還得從長計議!”
裴妘自然聽見剛才那句話,不過轉頭看過去就見一群小姑娘偷偷摸摸離開,不知道在商議什麼。
她也沒有多在意,問江沐要不要去找個亭子坐上片刻,這裡的行人雖然少,但來來往往也並非沒有人打擾。
江沐連連點頭,“好啊!”
裴妘招來小二,詢問哪裡還有位置,帶兄妹二人換個地方。
小二聞言在前麵帶路,路過一片杜鵑花叢,鮮紅的花叢朵朵泣血。
裴妘有些不太適應,偏過頭瞧見附近的亭子有幾位青年坐在一起喝酒。
其中一人抬眼正好瞧見她,青年微微愣了一下,和同伴說了一聲起身朝她走來。
裴妘今天穿了一身的淺青,在一片紅色的花叢中顯得有些冷,麵上依舊溫溫柔柔笑著。
“夫君。”裴妘見青年走到跟前,輕聲喚了一聲。
溫斐然沒想到會在這裡看見她,想問她為何在這裡,就瞧見跟在她身邊的兄妹二人,“這兩位是?”
“這是我表弟江淞,表妹江沐。”裴妘笑著同他解釋,“我今日無事,就去舅家和外祖母請安了。”
江淞和江沐瞧見溫斐然,都乖乖叫道:“姐夫。”
溫斐然成親時見過兩人,隻不過當時不太認識,沒有聊過幾句。
裴妘瞥向不遠處的亭子,見有人朝這邊看過來,詢問:“那幾位是夫君的朋友?”
“是往日的同窗。”溫斐然不知道該不該引薦,他沒想到裴妘會出現在這裡,實屬突然。
裴妘看出他的為難,她也沒有和溫斐然朋友交好的意思,於是和他說:“我帶沐兒他們去彆處,不打擾夫君了。”
溫斐然遲疑片刻,裴妘已經帶著人走遠了。
他在原地站立一會兒,才回身到幾個友人身邊。
旁邊的一位青年詢問:“怎麼不帶你夫人過來說兩句?”
溫斐然沒有開口,旁邊的閔暄了解一些內情,沒有多說,隻是問:“你和她說過今天會過來嗎?”
溫斐然想了一會搖頭:“我隻說要出門,沒說去哪兒。”
閔暄笑:“那應該是湊巧,她身邊那兩個小孩是哪家的?”
“是她表弟妹。”溫斐然倒了一杯酒,想起剛才裴妘的神色。
他出門和裴妘隻說是會友,裴妘出門去舅家不和他提一句,他們比尋常夫妻顯得過於生疏了。
旁邊的一位好友瞧出他神色不對,取笑說:“你不會不知道她今天要出門吧?”
溫斐然悶完一杯酒,沒有回答。
閔暄歎了口氣,“你何必呢?”
“那又怎麼了?”好友不甚在意道,“這人可不是我逼他娶的。”
最先開口的青年出麵道:“你也少說兩句,等你成親的時候,我定要取笑你一番!”
另一邊裴妘和兄妹二人走到另一處觀景樓台,這裡的位置有些偏,但能夠將簷下的梨花儘收眼底,更能看見長廊處的幾位客人。
裴妘覺得這裡的風景不錯,讓小二去上一壺熱茶,再來幾盤點心,和兄妹二人留在這邊。
江沐坐在亭邊的靠椅上,看向裴妘問:“姐姐,我怎麼覺得姐夫見到你好像不太高興啊!”
裴妘一時詫異:“有嗎?”
江淞掀起衣擺坐在旁邊的石凳上,春日石凳過於冰冷,望江樓給石凳套了一層軟布,坐上去不怎麼冷。
“我也覺得。”江淞皺眉。
他對裴父有偏見,連帶著對這門親事有偏見,對溫斐然也沒什麼好印象。
裴妘聞言笑的有些涼薄:“不用管他。”
下午出門裴妘沒有帶萱草,身邊隻有一個杏兒和兩個小丫鬟,她也沒有掩飾自己的表情。
裴妘站在樓台望著不遠處的風景,感覺到風冷,讓下人將亭子兩邊的擋風簾拉下,免得凍著兩個弟妹。
江沐有些不懂:“那姐姐你為什麼嫁給他?”
裴妘沒有和江沐說自己的打算,“沒有什麼原因。”
小二帶著人端著茶食過來,江沐從邊緣走到石桌邊上坐下,拿著蛋黃酥一口咬下,“還是望江樓的點心好吃!”
江淞忍不住道:“你帶姐過來就是想吃點心吧?”
裴妘不怎麼在意,笑著道:“我也許久沒見過京城的春天,就讓她多吃幾塊吧。”
江沐三兩口解決一塊蛋黃酥,裴妘擔心她噎著,給她倒了杯茶水,放在她麵前。
裴妘看江沐像是瞧見以前的自己,如今她的生活已是一潭死水,不願再對江沐苛刻幾分。
裴妘同兄妹二人說笑,沒過一會就聽見亭外有人吵鬨,外麵候著的小丫鬟過來稟報。
“表小姐,外麵有個姑娘說要這個位置,讓我們挪一挪。”
裴妘讓兄妹二人不必出去,她掀開遮風簾走出樓台,站在台階之上望著下方的一行女眷。
周圍的人她都不太認識,倒是有兩位女眷她認識,裴妘也沒想到今日會這麼湊巧。
裴妘垂眸望著下方的人影,唇角微微挑起,眸光隱含輕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