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隨簡單處理了白狐身上的傷口後,單手拎著白狐後脖頸將它提上了馬車。白狐身上的傷很奇怪不像是因為打鬥造成的,但顧南隨雖感到困惑卻也沒辦法深究,就這樣將白狐帶回府中治療了。
沈清意垂眸看著這隻白狐,白狐也恰巧抬頭看著他,一雙狐狸眼裡此刻卻含了少許淚水,這讓沈清意感到很奇怪卻也並沒有多想,隻當是狐狸劫後餘生的喜悅。沈清意並不知道此刻的狐狸軀殼裡麵住進了一個人類的靈魂,且是個對他想念已久的靈魂。
當葉隨知道自己附身於白狐身上後,並沒有多忐忑因為至少可以自由行動了總比拘束在原地的好。
白狐葉隨抬起頭小心翼翼的蹭了蹭沈清意放在它身邊的手並伸出帶著小倒刺的舌頭輕輕的舔了舔,表達它的感謝之意。沈清意嘴角含笑想摸一摸白狐的腦袋回應白狐,卻被製止了。
顧南隨看著白狐這一舉動,眉頭都皺了,原本站在一旁的他趕忙走近將沈清意伸出去還沒有撫摸到白狐的手抓了起來仔細查看。白狐葉隨這才發現了還有這一號人,一雙眼睛睨著顧南隨就看了起來。
“沒事的,彆太擔心啦。”沈清意失笑,看著顧南隨這麼擔心又覺得自責。如果,自己的身體不那麼差的話,阿隨也就不會那麼擔心了……
“它挺臟的還沒有洗乾淨,你的身體不好容易生病,暫時離它遠一點,把自己身體先顧好。”顧南隨擔心關切的說。
顧南隨看著白狐很安靜也沒有什麼過激行為,原本看著沈清意的視線此刻又轉到自己身上了,還盯了許久。顧南隨都想把這隻勾引他阿清的狐狸給扔出府去了,現在還有膽子盯著他看。
顧南隨五官深邃,瞳色如墨,表情冷淡,一身黑色的緊身長衫,高束起的長發隨風而動,英俊非凡。
顧南隨用手輕輕捏了捏沈清意的手,感受到體溫偏涼後抬手將放置一旁的披風搭在了沈清意的肩上,並仔細係好。
“最近天氣偏涼,要多穿點知道嗎。”顧南隨輕聲說,眼裡是止不住的憂心。
“我知道我有分寸的,而且我聽說那位又給你找事乾了?”沈清意看著顧南隨說,雖說疑問的話但卻是肯定的語氣。
“沒有啊,哪裡來的消息這麼不可靠還傳進你的耳朵裡了。”顧南隨打著馬虎眼並不想讓他擔心,嘗試著轉移話題,“這隻狐狸,喜歡嗎?想不想養著玩兒?”
白狐低頭舔舐著自己毛發時,葉隨並不想吃一嘴的毛,之後葉隨這才發現原來自己不能對白狐的身體加以操控,之前的行為隻是白狐自己的行為讓他誤認為是他在操控。好吧,他真的隻能旁觀……
沈清意無奈扶額,心裡說不出的鬱悶,“你究竟還要瞞我多久?我不可以知道嗎,這都幾天了,還給我裝沒事。”
顧南隨一怔,對啊,他為什麼要瞞著他的阿清呢……
幾日前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外族猖獗且幾次犯我國邊疆,傷我國黎民百姓,朕知曉後甚是憂心。聽聞顧小將軍善用奇兵巧計,自小讀其兵書百卷有先父顧帥之影,在戰場上更是立下屢次奇功。朕甚是欣慰,現封顧南隨將軍為帥,率三千精銳於十日後速趕往北關城,主持戰局。朕望顧南隨小將軍能承先父顧帥之名,護我國邊疆安寧除其外敵之危!欽此!”太監尖細的聲音響徹在了將軍府,眼裡是帶著對武將的不屑。顧南隨都想把他那雙狗眼給挖下來,當球踢。
“臣,領旨。”顧南隨接過聖旨,如接過燙手的山芋。三千精銳說的好聽一點是散兵,說的難聽點就是一群不服管教的兵痞子老油條。南州水患,朝廷不管;虞城瘟疫肆虐,朝廷不管甚至封鎖城門直接困死百姓;江城以北大旱顆粒無收,朝廷也不管。現在,邊關戰事吃緊朝廷還克扣軍餉,還妄想我用三千兵打對麵一兩萬的兵,真當我是戰神不死不傷?真是昏君當道,奸佞橫行,百姓民不聊生。
顧南隨承家父遺誌,上陣殺敵,少年時期屢次立下奇功被封為了將軍。可是,上麵的要求越來越嚴苛,稍不注意一頂高帽子就這樣戴了下來還會被被皇室記恨,就這樣他還是想保護這個國家……
他承的是家父的誌,想護的是黎民百姓並不是這腐朽不堪的朝廷皇室。他第一次想反了這個王朝,想讓它不再那麼腐朽,而這天下需要的是一個為百姓著想謀利益的賢君並不是一個隻會吃喝玩樂貪享受的昏君!
顧南隨壓下心裡所想,眼裡是化不開的墨色,“沒什麼事,就是邊關戰事吃緊,上麵派我去應敵而已。”如果我告訴你,我想謀個反你會怎麼樣呢?
沈清意看著顧南隨沒說話,當目光對上時又錯開看向了正在舔舐毛發的白狐。一時之間,氣氛變得有些許冷凝。
窗外風聲蕭蕭,樹葉沙沙作響,初秋的天氣正是冷熱更替的時候最是讓人容易受寒著涼。讓沈清意憋不住的咳嗽,臉色蒼白,渾身輕顫。
顧南隨叫人將白狐帶下去好生照料,立馬便把沈清意打橫抱了起來,護在了自己臂彎裡用鬥篷擋住了風,快步走出廳房向臥房走去。用腳踹開了臥房的門,他將沈清意小心的放在了床上並蓋好了被子。沈清意看著顧南隨等著他解釋,顧南隨卻隻是開口淡聲說了一句好生休養,不要因為怕苦就不吃藥了。
在顧南隨準備離開時,沈清意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強硬的勾住了他的後脖頸讓他低下了頭,微涼的嘴唇緊跟著貼了上來。原本被動的顧南隨變為了主動,他緊扣著沈清意的後腦勺不讓他退縮,口舌交纏令兩人呼吸灼熱,滿滿的情欲,並發出了令人羞臊的聲響
二人分開時,沈清意已經被親的麵色潮紅,呼吸急促而顧南隨卻是一臉饜足的樣子。
顧南隨雙手拖起沈清意的臉頰用拇指抹了抹他潮紅的眼尾,在他額頭上親了親,隨後單膝跪在了沈清意床前,額頭抵著他的額頭,閉上了雙眼,輕輕的說:“阿清,沒事的,請不要為我擔心。”
沈清意雙手托著顧南隨的臉,叫他睜開了眼睛,與他對視片刻後又再次叫他閉上。他輕輕的吻了吻顧南隨的眼,睫毛輕顫讓的他唇瓣發癢。
眼瞼上傳來柔軟的觸感,顧南隨纖長的睫毛不經意的顫了顫,才聽到沈清意的聲音,“阿隨,你知道你的眼睛不會騙人嗎?”聽到這話的顧南隨渾身一僵,緩緩睜開了眼睛,看著沈清意的眼神裡充滿了疑惑。當初聖旨下的時候,他可是給全府的人下了封口令,沈清意那時候可不在府裡而是在須彌山靜養他怎麼會知道呢。
可是顧南隨根本不知道沈清意那時不是在靜養而是在養蠱,一隻下到他身體裡的蠱。
在四年前,十九歲的顧南隨隨軍北伐,戰爭結束後本該跟著隊伍班師回朝的他身著便衣,騎馬揚塵就先行了幾日。
白天在路過雲山山腳時,天色已經變得暗沉,烏雲像一張巨大的布遮住了本該明媚的陽光,空氣中帶著乾燥和悶熱,大風吹的樹葉沙沙作響。
顧南隨知道自己得加快速度了,要不然今日就得在這荒山附近過夜了還得被淋成落湯雞,距離他最近的沈家莊都還有十多裡地還是個沒人住的,得晚上才能到了。
夜幕降臨,而風卷起地上的落葉搖晃了大樹的細枝,一道可怖的閃電劈開了蒼穹緊接著傳來一聲巨響,大雨傾瀉而下濕潤了乾涸已久的大地。
顧南隨加快了速度好不容易趕到荒廢已久的沈家莊時,身上依舊淋了不少的雨。他將馬拴好後,就冒雨衝進了一個破廟。
破廟裡很黑,受潮的火折子又很難點燃,關鍵是顧南隨還被什麼東西給絆了個踉蹌。顧南隨通過閃電的光才看到絆住自己的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整個廟裡,蜘蛛網密布,東西雜亂,堆積了一層厚厚的灰塵,失去香火氣的廢神像嘴角勾起的笑容在雷雨天的夜晚看起來可怖驚悚。
地上蜷縮著一個半人半鬼的東西身體隨著呼吸而起伏著,顧南隨右手拿著好不容易點燃的火折子彎腰慢慢的靠近了這個黑團,左手還搭在腰側的劍柄上打算如果情況不對就一劍了結了對方。
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一道驚雷炸響,顧南隨被嚇的一晃神,連退數步。這荒郊野嶺的,不怕人就怕鬼,沈家莊都沒人的這哪裡來的可憐蟲。
顧南隨最後還是沒有用手去把地上的人翻過來,而是用的劍鞘。剛才那聲雷那麼響,這人都沒有一點動靜要不是還有呼吸都可以當個死人了。
可憐蟲一身破爛不堪的衣服,頭發臟亂,滿臉汙垢,裸露在外的肌膚很白卻布滿傷痕甚至有些都化膿了。
顧南隨探人鼻息還算平穩也就沒有再管了,走到一旁生起了火。原本陰冷潮濕的破廟,開始漸漸回暖。門外的雨還在淅淅瀝瀝,一道又一道的閃電撕裂虛空伴隨轟隆的巨響,大風吹的本就搖搖欲墜的木門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而這破廟附近正好有塊墳地,規模還挺大的……顧南隨還是慶幸這破地方居然還有個人的,雖然這人半死不活的……要不然在這氛圍裡,顧南隨還是有點怵的,畢竟人殺的是有點多。
兩個人就這樣相處了一會兒,地上的人卻突然抽搐了起來讓顧南隨愣了一下。
可憐蟲左手緊緊的抓著胸口衣襟,呼吸急促,不算乾淨的臉上此刻冒著冷汗,顯示著他人此刻極為痛苦。
顧南隨彎腰伸手拍了拍可憐蟲的肩膀,“可憐蟲你怎麼了,還能救嗎?”
可憐蟲猛地抓住了他伸出的手,一雙防備銳利的眼睛就這樣跟顧南隨的視線對了個正著,沙啞著聲音,“你是誰?”
顧南隨覺得有點好笑了,問彆人之前不得先報自己名字嗎。“顧南隨,那你又是誰?”
“我?我記不得了,我好像沒有名字……”可憐蟲鬆開了抓住顧南隨的手茫然的看著自己布滿傷痕的雙手,為什麼會受傷他也不記得了。他好像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這年頭還有人不知道自己叫什麼的嗎?”還沒有等顧南隨調侃完,麵前的人再次呼吸急促了起來,渾身顫抖的著蜷縮成一團。
“不用、不用你管,它自己一會兒、一會兒就好了。”可憐蟲推開顧南隨伸過來的手,嘴裡斷斷續續的說。接觸到的皮膚冰冷異常,顧南隨都懷疑這是不是正常人的體溫,還真是嘴硬。
“喂,可憐蟲你得的究竟是什麼病。”顧南隨半蹲在地上看著他,雙眸深處裡閃過一絲興味。地上的人因為疼痛雙目赤紅,像困獸一樣嗚咽著,“這,這不是病,我沒有病……”
我才不是什麼可憐蟲也沒有病,這才不是病……
“好好好,你這不是病。可憐蟲,想要我幫你嗎?”顧南隨從隨身佩囊裡翻出一些治療外傷和止疼的藥物,在手心裡拋了拋。
窗外的雨勢漸小,空氣中帶著一股腐朽發黴的味道,屋內的火被風吹得忽明忽暗在黑暗中跳躍。顧南隨起身又給加了一些柴火,火才變大了稍許。
地上的人聽到後,抬起一雙濕漉漉泛紅的眼睛看著少年英氣的顧南隨,因為疼痛死咬著的嘴唇已經流出了血,他抖著雙唇啞聲說:“我不用你幫,疼一小會兒它就不疼了。”
顧南隨啞聲,無奈道,“好好好,不幫就不幫吧,希望在此之後的你還能這麼硬氣。”隨後走開,他就去坐著撥弄火堆了,看起來漠不關心但還是分了一些餘光觀察著地上的人。
他許久沒有見過這麼嘴硬的人了,明明疼的要死,偏偏嘴上還說沒事。這個人真的是個乞丐嗎……乞丐什麼時候都能那麼硬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