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隨知道自己這次是真的理虧,卻不知道究竟該怎麼解釋才行。可當邱意問出聲的時候卻讓葉隨思緒停滯了。什麼話?哪句?
雙方就這麼靜默了幾分鐘,葉隨真的想不起來了究竟是哪句話。
“阿意…我好像記不太清了…”葉隨忐忑不安的開口。
“沒事的,阿隨,你去休息吧,那麼快的趕回來你很累。我們各自給對方騰點空間冷靜冷靜吧,想不起來也沒事的。”邱意感覺自己很累,但他也知道葉隨的身體比他還累,需要休息。他並不想把事情鬨的那麼僵,就隻是想冷靜冷靜而已…
之後陷入了邱意單方麵的冷戰。
葉隨每天都想著該怎麼才能把人哄好。
…
邱意今天趁葉隨現在不在家,出門買了一點菜,想做一頓飯,然後兩個人一起吃,就當兩人重歸於好了。
他冷靜好了,想好了,感覺也沒啥大不了的,生活還是得過。反正那個女人也沒有得逞,葉隨真爭氣!
邱意把食材清洗、切(絲、片)、蒸煮、炒,樣樣都有條不絮的進行著,完事後給葉隨發了信息,讓其早點回來吃飯。他是第一次給葉隨做飯,平時要麼葉隨做飯,要麼吃外賣。
將菜擺上桌,邱意很滿意自己的作品,畢竟是學過烹飪的,小意思。他用紙巾擦了擦額頭因為忙碌而起的汗漬,心裡忍不住的小得意。邱意拿著自己的玻璃水杯,準備接點水喝緩解一下自己的熱意。
為什麼整個屋子都在晃,地震了嗎?
邱意控製不住的往後退了幾步,用力搖了幾下頭想讓自己意識清醒。
頭好痛好暈,眼睛快要睜不開了,他還沒有和葉隨一起吃晚餐,還沒有讓葉隨嘗嘗他的手藝…還沒有等到那個人回來…
“砰!”
客廳裡的人在倒下的瞬間,手裡的水杯因為脫力摔在了地上,碎了的同時飛濺起的玻璃碎片散往各處。
邱意的頭磕到了茶幾角上,鮮紅色的血液從額頭蜿蜒而下,地上的玻璃渣把邱意的裸露在外的皮膚劃傷。體溫在一點一點的下降,昏迷的人臉色越發蒼白,玻璃碎片讓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流出了鮮血。
當葉隨捧著一束梔子花開門進來的時候,已經過去好一會兒了。客廳有點黑隻開了一盞壁燈,他放輕腳步緩緩走入客廳想給阿意一個驚喜。
“傻小意?怎麼不開燈?”葉隨有些疑惑,空氣裡除了飯菜香還有股鐵鏽味兒,讓他心底的不安放大了數十倍甚至不敢開燈。
除了葉隨的心跳,呼吸聲,什麼聲音也沒有了。
葉隨把花放在了櫃子上,開燈的手都帶著輕微顫抖,客廳一下就明朗了起來。在葉隨的視線裡,客廳茶幾邊,血的顏色讓葉隨幾乎失去理智,“阿意!”
葉隨看著懷裡邱意蒼白的臉,渾身的血,渾身忍不住的哆嗦,聲音裡帶著害怕和顫抖,“沒事的,你一定會沒事的!我帶你去醫院!”
這一夜,做好的晚餐無人嘗,潔白梔子花無人收,就像他們的冷戰以這樣慘淡悲哀的結局收了尾。
那一夜,他等不到救護車,所以一路闖紅燈到的醫院,路上與死神博弈。
現在,他等不到他醒來,所以一直守著一具隻有呼吸無意識的身體。
費力搶救回來的生命,如此得之不易…
───
“阿隨,隨小葉,你怎麼不回答我啊?想什麼呢!看看我好不好?”─邱
“在想該怎麼回答才能把你給拐回家。”─葉
“不是已經拐到了嗎?”─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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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深秋的晚風,傍晚的落日以及恰合時宜出現在我生活裡的你。”─邱
“葉隨秋風落,果隨秋意實。我是葉隨,你是邱意,也許我們之間早已被牽上了紅線。”─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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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下上課了,記得叫醒我,我打個盹兒。”─邱
“好。”─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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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喜歡的花是梔子花,代表永恒的愛和一生的守候。我生氣了的時候,給我送這個花就好了,過不了幾天就消氣啦。我很好哄的。”─邱
紅楓,亦是…思念,熱烈,真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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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悄悄的告訴你一個秘密,不能跟彆人說喔。我有一個很靈的鈴鐺,開過光的,玄學了解一下!那個大師說我這一生大災大難,但是呢會在十七歲的時候遇見一個貴人,然後我就遇見你啦!我覺得你就是我生命裡的貴人!”─邱
───
“隨小葉,你怎麼這樣啊!我就吃一口,行不行?”─邱
“發燒了,不能吃冰淇淋。”─葉
───
“大師說,在我二十二歲的時候,會出事,讓你替我搖一搖鈴鐺。要記得啊!但是我也忘記放哪裡去了…反正現在我也才十九歲,到時候隨便找找吧。”─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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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隨做了一個夢,夢裡全是和邱意的回憶。開心的,難過的,委屈的,傲嬌的邱意全都來他的夢裡了。夢裡的那個他那麼的鮮活,卻讓葉隨觸之及碎…
自從邱意出事後,葉隨整天渾渾噩噩的,用工作麻痹自己。睡覺幾乎不做夢,有夢,夢裡也沒有他。而這次的夢,卻讓葉隨想起來了很多事,邱意出事的時候正是剛過二十二歲生日不久,這就是所謂的玄學嗎?
鈴鐺,大師,出事…
對,搖鈴鐺,搖鈴鐺!雖然很荒誕,但是他真的沒有辦法了……
葉隨在家裡找了好久,終於在一個紙箱裡找到了它。此時的鈴鐺早已不比當初,反而暗淡無光。下麵壓著一張羊皮紙:
記憶吞噬,時間混亂。
一切皆為孽緣。
迷失自我,忘記現世。
人格頂替,結局早已注定。
葉隨把這些話記下後並在心裡麵細細琢磨,帶著鈴鐺來到了醫院,將鈴鐺放在邱意身邊搖了幾下。沒有任何反應,人並沒有醒…
還沒有等葉隨失望,一股吸力就將他給吸進了某個地方,身上的撕痛感讓葉隨猛吸了一口涼氣。
四周很黑,葉隨伸出雙手在黑暗摸索著,嘗試著找方向。這裡是哪裡,邱意醒了嗎?
葉隨不知道在黑暗中待了多久,突然有了一縷光芒傾瀉而下。葉隨看著這突然出現的光亮,感到有些疑惑 。葉隨透過光,看到自己的身體居然是透明的,沒有一點實體,光照在自己身上,而自己卻沒有任何影子。
我這是靈魂體嗎?
“阿隨,是你嗎?你來叫醒我了嗎?是來帶我回家的嗎?”熟悉的聲音時隔一年終於又讓葉隨再次聽見,可是四周卻沒有一個人影。
葉隨瞳孔驟縮,激動熱烈的心跳快從胸腔裡蹦出來了,沙啞的聲音回應著邱意的話。
“傻小意,你在哪兒?我來找你了,我們回家好不好?我以後都聽你的好不好!出來,見見我,行嗎?”
距離葉隨不遠的地方,光的背麵,出現了一抹光球然後慢慢擴散,形成了一個人的輪廓,然後慢慢具象成了邱意的樣子。
“阿隨,我好怕再也見不到你了。”邱意看著距離自己不遠的人,哽咽的說。
“傻小意!”葉隨朝邱意的方向,猛的跑了過去,心臟在這一刻跳的那麼快。將人拉入懷裡,將頭埋於邱意的肩上,感受邱意的存在,“我們回家好不好,彆睡了,夢裡一切都是假的!”葉隨沉浸在失而複得的喜悅中,並沒有發現自己在這一刻是實體化的。
“阿隨,你來了,我很高興。我也想回家,可是你來的太遲了…終究來的太遲了…”
懷裡的人,當著葉隨的麵化成了一縷薄煙,葉隨怎麼抓也抓不住。
“彆走,留下來好不好!”
“邱意!”
煙散了,葉隨看著空落落的雙手,什麼也沒有抓住…
我終究來的晚了,你出事了一年才想起來你十九歲的囑托…為什麼要一年後才肯入我夢呢…
“我也想回家…”
“可是來的太遲了。”
“救救我好不好,好痛好痛…”
葉隨腦海裡有了一些畫麵,不屬於他的畫麵,內容讓他感覺渾身冰冷,心跳如雷。
畫麵裡,長發的邱意穿著青白色的長袍,跪坐在地上,雙手高高舉著一把短劍,直直的捅向了他自己的心臟,利器插入血肉的聲音如此清晰,血染紅了衣衫。他的眼睛朝著葉隨的視角看了過來,原本失了神的眼睛,卻在此刻,閃著妖異的光,詭異的笑聲回蕩在幽暗的房間。
“你救不了他的,他注定死亡!這是他本該背負的命運。”
畫麵開始消散,葉隨麵前出現了一個穿著白色長袍的人。這人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長發雖白但是臉上卻並沒有留下什麼歲月的痕跡依然是在二十多歲左右的俊俏模樣,這讓葉隨感到不可思議。邱意如果看到了的話,一眼就能看出他就是當年給自己算命卜卦的大師,隻不過裝扮不一樣了。
“我刻意隱藏了你的一些記憶,讓你在該想起來的時候想起來。這樣才能撥亂反正。”
“剛剛的畫麵是真發生過的嗎…”葉隨艱難開口說,聲音發澀。
“你可以理解為還沒有發生,但是確實又已發生過了的。”這人一臉深奧,天機不可泄露的表情。
“我和邱意的身體現在怎麼樣了?他現在在哪裡,怎麼救?”葉隨急切的問。
“在該出現的地方。有緣自會再見,但你卻隻能旁觀無法左右他的結局。去吧,去你該去的地方……”
在這人說完後,一股吸力直接將葉隨的靈魂扯進了某個地方。等眩暈感覺過去之後,葉隨才緩緩睜開了眼睛。
映入葉隨眼簾的是古色古香的建築和來來往往穿著長袍的路人,他就這麼站在路中間穿著現代的服裝,卻並沒有人來過問於他。一輛馬車徑直駛來,車上的馬夫大聲的叫囂著,葉隨想躲開駛來的馬車時卻發現身體被禁錮在了原地甚至發不出任何聲音。葉隨以為自己多半會被撞飛而閉上眼睛時,馬車卻是從他身體裡穿過帶起一地塵埃沒有任何痛感卻有一絲撕扯感。
原來靈魂真的不會被人感知到……
葉隨嘗試掙脫禁錮,解開困住自己靈魂的枷鎖,那是一條銀黑色的細鐵鏈上麵還束縛著紅線。他不是道士也不是什麼大師自然沒有了解過這些,可想而知他並不會解這些東西……
他嘗試過努力過,可是不管怎麼努力都是徒勞無功……經過了幾輪白晝黑夜,葉隨都覺得鬼怕陽光是假的了,玄學真的不可靠,也不知道邱意怎麼樣了……
葉隨一邊是無法掙脫的束縛;一邊是不知道邱意在何處的迷茫,這讓他有了一種頹廢感。
在葉隨失神之際,耳邊突然想起細碎的鈴鐺聲,葉隨猛的抬頭,眼裡皆是不可思議和驚喜。
在一不遠處糕點鋪麵那裡,他看到了那個讓他朝思暮想的人。
邱意一頭烏黑的長發任由它垂落於肩,左鬢角處戴著銀色金屬發飾,一身青衣襯得膚色更為蒼白,一米七六的身體瘦削纖細,腰間玉佩搭著銀鈴。
他的眉眼柔中帶厲,眼尾淚痣又增加了一些彆的感覺,淡紅色的唇此刻正在一張一合和糕點老板交談,時不時的掩嘴咳嗽好像顯示著主人身體並不是很好。
病美人……這是這個時期的邱意給葉隨的第一印象,可是他為什麼身體會不好呢?
自從他靈魂來到這裡開始原本沒有任何不適感覺的細鐵鏈在此刻卻異常灼熱,從腿部升上來的劇烈疼痛感刺激了他的大腦,葉隨不得不收回了原本停在邱意身上的視線。
靈魂受到莫名創傷,在葉隨陷入黑暗之前,他隱約間看到邱意仰頭對著另一個男人笑。他還沒有看清那個人究竟是誰,是不是這個時期的他呢……
“阿隨,快看!它有動靜了誒!”
耳邊聲音如此清晰熟悉,“阿隨”是在叫我嗎?
葉隨緩緩睜開了眼睛,看人的視角卻格外怪異。
“嗯,確實能活。”顧南隨看著案桌上原本快要死掉的白狐,此刻睜開了細長而明亮的眼睛。它一雙獸眼在此刻四處張望著,尋找著什麼東西一樣。
白狐是沈清意在寧遠山山腳下撿到的,當時身上的毛發都快被血染紅完了,奄奄一息的。沈清意不忍心,就想將它撿回府中治療,可是顧南隨卻隻看了一眼就判定死大於生,沒有救的必要。
當時的小狐狸好像聽懂了顧南隨的話,不服一樣的死死咬住了沈清意的袖子,證明它的求生欲是大於平靜接受死亡的,它想讓他們二人救救它。
顧南隨看到這個場景想起了某個人也曾這樣為了活下去死死的抓住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