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我說過,祂會給千翎城帶來福澤,你該承認你的錯誤。”
女人順著男人的手指的方向看去,久久地注視著那個站在華台上高歌的銀發少年。祂的歌聲飄了很長很長一段距離,引來了無數來自海外世界的鳥兒圍著它淩空飛翔。
良久,女人發出一聲低笑。“或許吧親愛的,或許吧。”
……
這是予彤見到白鴒這孩子的第二個冬天。
初見時,予彤將昏迷不醒的白鴒從楓川的雲海岸邊撈了起來,他背上一對潔白的羽翼濕漉漉的,像一隻瀕死的小雀躺在予彤的臂彎裡垂死掙紮。
漠北的域主祁靜縭說他是在冬日的海裡漂泊了太久,白鴒的身體被海水浸得發紫。予彤捂了三天,這個小家夥才開始有了些溫度。
小家夥轉醒之後問他什麼都說記不清,隻記得自己叫白鴒,還好沒有真的完全凍傻掉。他好像對自己身後的這對羽翼很陌生,一開始根本不知道自己背後長著這東西,予彤花了半年教他學會使用這對羽翼。
一次偶然,予彤發現白鴒在雪中擁有極強的方向辨彆能力,就讓著他帶領漠北使者出使北疆鄰國。
再見時,小家夥那雙黑得漂亮的眼睛從始至終沒變過,像是藏了一汪春水……
予彤睜開眼,沒有再繼續想下去,那本該蓋在身上的被子也不知道被身邊的兩個家夥折騰到了哪去,兩個家夥各用了一隻手和腳搭在予彤身上,壓得本人都有些喘不過氣。
若不是閣中泛暖,不然此時予彤應是被冷醒的。
他小心翼翼地移開架在他身上的四隻爪,躡手躡腳地出了門。
予彤站在閣外,飄零似風的思緒最終埋進了漫天飛揚的白雪中。大雪下了三日,堆積的厚雪已蓋過了殿前的台階,零零稀稀地落了一些在予彤腳邊。
予彤蹲下身,照舊捧起一把雪放在手中撚磨,但不久,他聽見身後傳來了輕輕的腳步聲。
予彤回過頭,見白鴒披著鬥篷,邊揉著眼睛從暖閣內走來。
少年還睡眼蒙矓,聲音奶呼奶呼地叫了聲:“哥哥?”
予彤輕歎了氣,暫時將眉心間的陰霾同雜念一齊拋除。他輕笑起來,俯下身與白鴒平視,輕輕攏了一縷白鴒落在頰邊的碎發,替小家夥捋好,聲音溫柔:“你怎麼出來了?”
“我沒找到你……”白鴒頂著被冷風吹紅的鼻子朝予彤湊近了些,劉海下的雙眸清得雪亮,看得予彤都心悸一動。他從厚重的鬥篷下伸出手揉在了予彤的眉心,“哥哥你是不是皺眉了?”
一時間,予彤怔住了。
少年的指尖夾帶著涼意,卻又與雪中的那類涼不同。
霎時,萬物寂寥,隻餘下淺風的呼吸聲縈繞於耳畔,輕輕撩撥著眼前落下的青絲,雀躍歡喜。
雪將人的邊緣鍍了一層銀,光潔而神聖。
予彤實在地笑起來,他抬手在白鴒的腦門上輕輕地敲了一下,輕笑著說:“你這個小孩,眼倒是厲害。”
白鴒小心翼翼地捧起予彤的手,放到嘴前輕輕哈氣,小小的白色的氣團飄開後消失在飛揚的雪中,結成了霜華彌漫在四周。
月光打在雪上映射進白鴒眼瞳的那處深潭,予彤也就溺了進去,那一處有著流光與星辰交相輝映,顧盼生輝。
予彤抬起手,狠狠地揉了一把白鴒那頭惹人犯罪的銀發,兩人在閣前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了許久,待積雪沒過了腳腕子,予彤便牽著白鴒轉身走回閣中。
身後,泄下雲層的月光被一點點吞噬,寒風四起。
這個冬夜裡在天地的一角裡藏進的一抹暖色被悄悄吹散,不殘暴,卻好像是溫柔的。
予彤握緊了白鴒的手,沒有再往回看,冰藍色的眸子中卻是化不開的愁緒。
雪好像越下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