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住門把手往外拉,嘉海城統一配備的豬肝色大門絲滑打開。
門內,站著一個半身赤luo的俏佳人。
容聲站定原地,眼睛睜得老大,滿臉都是不可思議:“薑路得,你怎麼在我家?”
雞賊的冬風鑽著門縫往內吹,薑路得嗅到她身上傳來的淡淡酒氣,太陽穴開始突突猛跳。
他握在內門把手上的指節用力了幾分,偏冷的聲線也沉了下來:“左右不分,容聲,你是感官係統失調嗎?”
“你家在左邊。”他扶著門框指了指對麵,“還是說,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把房子賣給你了?”
容聲抽了抽鼻子,意識到自己確實走錯了方向,她慢一拍開口:“沒,我走錯了。”
門當然不是從外打開的,這是對片區成千上百位開鎖匠能力的絕對認可。
但巧合是如何發生的呢?
出門在外,男孩子也要注意安全問題,薑路得本來隻是想檢查門鎖了沒,卻沒想一按下門把手就直麵上了酒鬼流氓。
他就應該洗完澡及時穿上衣服的,這一時實在不該急。
麵對幾乎在灼燒的視線,薑路得想說些什麼,卻被容聲超越聲速的行動搶了先。
或許是被麵前的景象迷了眼,不過幾公分高的門檻,她沒邁過去,而是被絆倒,以一種被砍伐的大樹姿態直挺挺撲向了門內的男人。
撲通!一聲不輕不重的悶響,兩人緊貼著摔向地麵。
被壓在身下的薑路得啞了言,欲說的話被吃痛的悶哼儘數替代。
南方的冬天大多沒有暖氣加持,屋內的氣溫同寒風凜冽的戶外相差無幾。
沒關的房門還大敞著,沒了人形擋風盾,冷風呼朋喚友呼呼往內灌,大理石全鋪的地板觸感似冰,赤著上身的薑路得卻並沒覺得多冷,反而格外的燥。
容聲趴在自己肩頸的位置,他清楚嗅到湧進鼻腔的酒味越發濃鬱,摻著的大抵是蘋果和茉莉的香。
他的頭逐漸有些發暈,抬起的手在空中停滯了片刻,最後降落在散落在自己麵部的柔軟發絲上。
他盯著房頂刺眼的燈,瞳孔微微有些渙散,男人啞著聲命令:“容聲,起來。”
趴在極度溫暖的肉墊上,容聲舒服過了頭,倘若不是這聲提醒,她險些就要昏睡過去。
“哦,好。”她不急不忙地坐起身,以一種不自知的曖昧姿勢跪坐在男人繃緊的腰腹部。
容聲朦朧著眼戳了戳身下男人漫起粉紅的皮膚,她湊近盯著他還濕漉漉的發根,輕蹙著眉問:“醫生不是說這段時間得用溫涼水洗澡嗎?你怎麼不聽話?”
她說著手還往後探了探,不滿嘟囔道:“還有,你的褲子原來這麼硬,我一點都不想要了。”
薑路得覺得自己所有的神經都緊繃了起來,倘若再施壓,將會儘數崩裂。
他幾乎是氣急敗壞開了口:“容聲,你這是酒駕,如果按交通法管控,你都可以吃公家飯了!”
容聲顯然不記得自己曾經以四驅轎車類比過對方,隻是疑惑問:“我開車了嗎?”
她低垂著眉眼,盯著薑路得緋紅的臉良久,又恍然大悟:“哦,我好像是上路了。”說著她起身離開了對方滾燙的肌體。
身上那股火源一消失,薑路得立刻翻身躍起,馬不停蹄鑽進了臥室。
重新穿好衣服再出來時,容聲已經非常自來熟地側躺在了自家沙發上,並非常自然地指使:“幫我倒杯水好嗎?我緩緩就走。”
薑路得歎了口氣,先將敞開的大門關上,而後才給她倒了杯適口的溫水。
正如容聲所說,她喝過水就真的要走。
薑路得不太信任這樣醉醺醺的她,猶豫再三,還是決定送佛送到西。
事實上他確實多慮了,容聲平穩尋到了家的方向,甚至沒有開燈,摸著黑就絲滑躺上了臥室的床。
見她一派自在的悠閒樣子,薑路得放下心,扭頭正要走,卻聽沉悶的來電鈴聲響起。
容聲從被子裡摸出手機,閉著眼點了接聽。
“容聲,我是任豪,今天貝佳佳......”
又是擾人的噪音,容聲眉心緊緊皺起,順勢將手機遞出去:“叫他滾。”
薑路得的眉微微挑起,他饒有興致地接過抵在腰間的手機,靠近收音口清楚而有力地開口:“你,滾。”
電話那頭愣了片刻,再出聲時有些急躁:“你是誰?你怎麼在......”
困意襲來的容聲嫌吵,她拉過被子捂住腦袋催促:“好了,掛斷,睡覺。”
薑路得按下掛斷鍵,抱著臂站在床頭盯著呼呼大睡的女孩良久,笑罵了句沒心沒肺後無奈離去。
容聲這一覺睡得很香,香到一覺起來已經是隔天的下午三點。
所謂的酒後斷片是沒有的,容聲對自己昨天的所有行為和言語都記得一清二楚,這世上沒有比這更糟糕的事。
她就不該聽信貝佳佳這個酒鬼的謊話,點那勞什子隱藏酒品,這下全都毀了。
貝佳佳的電話也是在這個時候撥通的。
“容聲聲!任豪為啥突然跑來問我你是不是找男朋友了?你偷摸乾了什麼?”
容聲心如死灰道:“先彆管他了,我昨晚差點把鄰居辦了。”
“哈?”貝佳佳一臉不可置信,“鄰居得帥成啥樣啊?你一個男模環繞都坐懷不亂的女人居然都把持不住?”
容聲不敢回想,她昨天甚至摸到了對方不該摸的地方......
“就男人樣。”她煩躁地揉了一把亂糟糟的頭發。
貝佳佳不信,非得趕往現場一探究竟。
她搬了個小馬紮坐在門口迎風玩手機,為的就是和薑路得來個“意外”的碰麵。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天已經大黑的時候,終於等到電梯停靠在21層。
長腿剛剛邁出轎廂,薑路得就感受到了不一樣的視線,他動作一滯,到底還是轉身把視線落在了2105的方向。
是一個陌生麵孔,女生正笑盈盈衝自己招手。
“你好啊,我是容聲的閨蜜,她吃的加臭螺螄粉,我通通風散散味。”
“你好。”薑路得禮貌頷首,回家的那短短幾步格外淩亂。
達成今日目的,貝佳佳滿意關門回屋,她把冰涼的手塞到床上裝死的鵪鶉脖頸上:“這就是你說的普通男人?”
“高學曆、高顏值、高素質,甚至輕微撩撥就會耳根子泛紅,這一看就是個純情種,你不如乘勝追擊拿下算了,免得某野豬還報不切實際的幻想。”
恕容聲不敢苟同,她沒法麵對自己的登徒子行為,反思過頭的時候,她甚至覺得自己和任豪沒什麼兩樣,同樣都是該遭天譴的。
無法麵對薑路得,於是容聲開始了逃亡之旅。
為了避免兩人的碰麵,她製定了“出門三探”方案,一探寧牧薑路得是否在校,二探貓眼是否有人的蹤跡,三探電梯是否處於上行狀態。
當以上結果達成一是二三否的絕對結果後,容聲方可拿到外出通行證。
寧牧作為線人深表疑惑,他指著聊天框裡的來自某位不知名容女士的問詢同導師求助。
“導兒,容師妹怎麼天天問我你的蹤跡?”
薑路得手上寫字的動作一頓,險些將輕薄的實驗紙戳出個洞來,他不動聲色道:“可能怕我上門追殺吧?”
寧牧:“?”
這種情節他見過,一是掃黑除惡,二是上門催債。
工作的壞情緒時常被帶到生活,作為同等的回報,容聲表示也得把生活的苦悶撒在工位的大地上,邪惡之地就該開出邪惡之花,結出邪惡果實,生生世世不得善果。
看著鄰桌畏首畏尾的懨懨狀態,同事摸著下巴略表疑惑:“容同誌,你最近偷感很強啊,你悄摸乾什麼了?”
容聲手握拳鏗鏘有力答:“我把手榴彈偷偷塞進領導包裡告訴他這是釋迦果,還囑咐他一定回辦公室獨自品嘗。”
同事高舉拇指連連讚歎:“好人!好人!”
但天公不公,好人並沒好報。
儘管容聲苟延殘喘地四處逃竄著,但依舊沒得上天憐愛。她像隻被貓玩弄的可憐鼠鼠,在歸家的洞口撞上了意料之外的獵手。
明明她已經拿到一是二三否的關鍵線索,卻還是被薑路得當場捕捉在門。
那天,她照常在下班的第一時間返家,安心鑽出抵達21層的電梯後,她正為順利在包裡翻到鑰匙欣喜時,卻聽電梯停靠提醒聲以及相親節目裡男嘉賓登場的專屬BGM同時響起。
“Can you Feel it?
Can you Feel it?
Jean Roch says,
Can you Feel it?”②
薑路得長腿一邁閃亮登場。
容聲頭也不敢回,顫巍巍將終於尋到的鑰匙插入鎖芯,而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反手將門關上。
荒涼的風掠過,走廊中央的聲控燈閃了又閃,最終無情熄滅。
電梯轎廂關閉的前一刻,同行的電梯群眾也終於掐滅去電音樂,男人操著一口廣普幸災樂禍道:“靚仔,你被拒絕了喔。”
薑路得:“......”
就是這樣的遊擊戰叫躲避不及的容聲負了傷。
眼睜睜看著她身上青紫交雜的傷口越來越多,在確認容聲確實未曾遭到人為毆打後,同事放下了按好110的報警電話,改為真心勸告:“這太邪門了,要不你找個算命師傅看看吧。”
身心俱疲的容聲同意了。
她按著同事提供的地址,成功在清水大橋第一根橋墩處與帶著圓墨鏡的花胡子老頭會麵。
頂不住隔壁攤位的烤腸香,容聲雙手合十求大師拯救時心存著雜念。
大師搖搖食指,晃晃腦袋:“你不誠心。”
隔壁攤位大喇叭適時響起:“烤腸烤腸,三塊錢一根,五塊錢兩根。”
懷疑這是個家族產業,容聲不得不破費五元巨款。
大師嚼著口中的腸,問起容聲心中的欲。
“小姑娘,你前來所為何事啊?姻緣?事業?還是問財運?”
容聲啃腸的動作一頓,懵了,她還真不知道自己跟薑路得這檔子事該算在哪個層麵裡。
不過大師貌似也並不在意她的答案,隻是笑容和藹地磋磨著食指和拇指,口中念念有詞:“破財方可消災。”
容聲恍然大悟,是了,破財方能消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