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南方孩子心中的兩大凜冬惡戰是什麼,一是暖好了被窩突然想上廁所,二是上完廁所還得用刺骨的冰水洗手。
在這種深惡痛絕的人類共同道路上,容聲是堅定的逆行者,她此刻正在給雙手進行深層冰浴spa,實在是反冬勇士。
刺骨的涼意下,她的雙手被凍得通紅,幾乎有些僵住了。
薑路得聽見水聲暫停,提醒了一聲:“牆上的烘手機應該可以用,你把插頭插上試一試。”
“謝謝啊。”趁著腦袋還沒被凍住,容聲迅速按照指示操作起來。
機器轟鳴,乾燥的暖風將手全方位包裹,容聲這才覺得自己又重新活了過來。
走出衛生間,她盯著外邊高大筆挺的男人,好奇問:“善良的薑老師怎麼在這?”
薑路得掃了一眼她血色如常的手,似笑非笑道:“難道不應該善良的薑老師問你?”
但凡抬眼,就能看到建築樓玻璃門上還貼著“生科院實驗樓歡迎您”幾個鮮紅的大字。
容聲摸著鼻尖尷尬笑笑:“額,那個,其實我一直很向往科研事業,所以不受控製地被吸引了過來。就像蜜蜂采蜜,太陽東升,水往低流,這都是無法克製的事......”
薑路得點點頭,似是聽信了她的胡言,又像是在暗示些什麼:“可以理解,人都是該往高處走的。”
說著他轉過身,示意容聲跟著自己往步梯的方向走:“既然這麼喜歡,那就上去參觀一下吧。”
容聲被領進了二樓一間辦公室,薑路得盯著她披散在肩上的長發,說:“進去之前先把頭發紮起來。”
然而摸遍口袋也沒找到頭繩的蹤跡,容聲攤著手哂笑:“我沒帶,或許你這有嗎?”
薑路得想了想,從抽屜裡翻出一包未開封的一次性黃色皮筋,“隻有這種。”
上次見到這東西還是同事在跟收集好的季度報銷憑證玩捆綁play......
但現在也沒得挑,容聲點點頭:“沒事,就這個吧。”
她伸手要接,薑路得卻撤回了手,“以它在工廠的生產環境來看,當務之急是得先給它淨身,且等一會兒吧。”
等皮筋洗心革麵歸來,容聲終於才紮好頭發。
穿上長到小腿肚的白大褂,容聲瞥著胸前JLD幾個字母,終於想起身為醫學生的蔣迎秋。
“欸,我那麼大一個蔣迎秋呢?”
薑路得神色淡淡:“說是黑化了,她要跟病理學來一場酣暢淋漓的翻雲覆雨,叫我們明天中午之前都不要打擾她。”
容聲雙手合十:“祝她順利,我馬上點杯熱奶茶暖她一整天。”
薑路得低垂的眼落在她手機上的外賣界麵,若有所思。
邁進實驗室的前一步,容聲莫名開始緊張:“我真的可以進去嗎?”
薑路得直接推開門:“放心吧,進去了你就會發現,這不能碰那也不能碰,就剩一雙眼骨碌碌轉證明自己還活著了。”
容聲:“......”
看到下班的老師重新複工,實驗室裡的學生默默收起手機:“薑教授,您不是下班了嗎?”
有人瞥到後麵的容聲,恍然大悟:“是不是下一屆師妹要來了?歡迎歡迎!”
年度考研已經在上月底完成,上道的人,確實已經聯係起預期導師搞好印象分了。
薑路得搖搖頭:“不是,她就是對實驗室感興趣過來參觀一下,你們忙自己的就行。”
這事不罕見,好多投資方也以這樣的理由派人到訪過。
甚至今年秋天的時候,還有市內某學校的中學生過來參觀過。
實驗室中等大小,三個老師手下的學生共用,但因為周末的緣故,隻剩了幾個學生還留在實驗室為糟糕的數據發愁。
薑路得簡單給容聲介紹了各個區域的功能,而後給她領到了角落正在清洗實驗器具的男生邊上。
他問:“想不想更深刻一點?”
容聲激動地點頭:“想。”
薑路得遞給她一副M碼的丁月青手套:“實驗你沒法動,但洗洗瓶子還是可以的,具體操作寧牡會教你。”
說著他跟男生囑咐了幾句就離開了。
見有人幫襯,獨自擔任清潔工的寧牧欣喜若狂,他從酸缸裡掏出一隻250ml的燒杯遞給容聲:“這已經泡過酸了,用清水配合刷子基本就能將內壁的附著物清洗乾淨。我們先刷一盆出來,然後用純水再洗幾遍,最後拿去烘乾就行。”
容聲迅速上了手,跟他並排開始洗刷刷。
就像是同在一條生產線上的閨蜜,手裡忙著,嘴上也萬萬不可閒著。
寧牧好奇問:“你真不是新來的師妹啊?”
容聲指了指自己明顯受過工作製裁的滄桑小臉:“我已經二十七歲了,現在考會不會來不及?”
“不會呀,我就是工作幾年又回來讀研的。”寧牧指了指自己稍顯圓潤的臉,“我比你還大一歲,現在也還隻是研究生二年級而已。”
“錄取的時候,知道自己的教授隻比自己大了一歲,甚至先前沒有任何帶教經驗,當時我崩潰了好久,但在絕對實力下我很快就老實了。”
“現在覺得自己真的挺幸運的,薑教授學術水平高,手底下學生又少,他帶我解決了很多難題。”
兩人都是話癆,嘚吧嘚說天說地,直到薑路得喊停兩人才依依不舍噤聲。
看見容聲消失的背影,寧牧依依不舍揮淚告彆:“容師妹,下次一定再來啊!”
儘管容聲再三表示自己隻是參觀者,對方依舊堅持以師妹稱呼,說建設大好情誼要靠主動拉分。
回到辦公室,容聲脫下實驗服問薑路得:“怎麼就寧牧一個人在洗瓶子?”
理論上來講,實驗室是單休,學生周六晚上一般會早點下班。
等她洗完手,薑路得遞給她一杯熱奶茶:“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實驗室也有實驗室的規矩,他上周違規操作設備被懲罰了,不用替他打抱不平。”
容聲點點頭:“難怪。”
插上吸管喝了一口奶茶,甜滋滋的口感占據口腔,她才發覺不對:“欸,你怎麼請我喝奶茶?”
“本來給寧牧買的,但沒達到起送標準。”薑路得帶上辦公室房門,“我們該回去了。”
大多學生已經考完回家,校外的攤販很多已經歸了家鄉,嘈雜的街道突地變得有些寂寥。
這條街道,容聲是第一次和薑路得用腳同行。
身著呢子大衣的男人走在前麵,容聲落後三兩步被籠罩在他高大的影子裡。
溫度基本已經歸了零,風刮到身上涼颼颼的,但握住奶茶的手心卻很暖。
奶茶杯的標簽上寫滿了小料,已經遠遠超過了起送標準。
容聲叫了他的名字:“薑路得,謝謝你啊,你是特意把我安排到寧牧旁邊的吧。”
寧牧熱情、向上,同他聊過天的人心情很難不開闊。
月光朦朧,男人的臉在夜色下明明暗暗,他腳步未停,聲音混入了風裡。
“臟東西洗洗就好,實在洗不乾淨的話就丟,沒什麼大不了。”
就像容聲洗的那隻窄口三角瓶一樣,頑固試劑死死粘黏在瓶壁上,洗不掉隻能扔,因為留著也隻會影響其它實驗結果的誕生。
回到家,容聲才有空掏出手機,此刻微信界麵已經被幾十條消息轟炸。
幾乎都是還在加班的閨蜜在怒吼,其中夾雜一條格格不入的,是任豪沒死的心吊著續命針在微弱跳動。
對方通過高中班群發來好友驗證。
【容聲,我覺得我們之間有很多誤會,希望我們彼此可以坐下來心平氣和聊聊。】
容聲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指甲在屏幕上劈裡啪啦敲了一段話過去。
【除了允許回鍋肉再回頭,其它再現統一叫詐屍。】
本就淡下的火氣又撲騰燃起來,容聲轉手切到和閨蜜貝佳佳的聊天框,接受了對方出去喝酒的邀請。
兩人坐在相對安靜的吧台邊,了解到任豪今日非人行為的貝佳佳怒不可遏。
“簡直是五官毀了三觀(官),剩下兩關(官)還關(官)關(官)難過,難道沒了臉就可以為所欲為裸奔嗎?這對公共治安是絕對的挑釁!”
三人都是高中同學,貝佳佳對任豪的渣滓行為那必然是了解的一清二楚。
還是老生常談,普信男多自負,心眼小自尊大,如果死基本都是被自己的無能氣的。但死歸死,罪責一定得甩到彆人頭上,這是他們的底線。
貝佳佳表示不能忍,她抓起手機就往外邊走:“不行,我必須要把這孫子罵回墳裡去,和傻逼共享空氣跟處於毒圈中心有什麼分彆?”
貝佳佳慣愛禦姐造型,個子又高,加上臂上的惡虎紋身,多數男人見了都不敢靠近。
見禦姐出走,那些盯上容聲的男人就開始蠢蠢欲動了。
一個約莫四十歲的男人遞到容聲跟前一杯酒,對方笑眯眯道:“美女,我有沒有榮幸請你喝杯酒啊?”
容聲沒接,甚至頭都懶得抬:“你沒有榮幸,不喝。”
那男人嬉皮笑臉還在堅持:“就當認個朋友嘛,來嘛,來嘛。”
容聲終於看向對方,視線同聲音一樣冷:“你是什麼物種?為什麼聽不懂人話呢?”
對方被她這拒人千裡外的冷淡模樣嚇了一跳,顯然沒想到這是個假溫柔的硬茬,但花出去的錢得有意義,當然不甘退縮:“戾氣不要這麼重嘛,喝杯酒而已。”
容聲掃了一眼他挺出褲頭二公裡的肚子,麵無表情道:“少說話,再哼哼,今年年夜飯就該你上桌了。”
“你......”
男人剛要破防,就見踩了十公分豹紋高跟鞋的貝佳佳強勢回歸,麵對高了自己半個頭的女人,他悻悻摸了摸鼻子就溜走了。
“他沒對你怎麼樣吧?”貝佳佳隨口問。
她並不擔心,閨蜜倆上學那會兒練了好些年的散打,對付一般的弱雞男毫無壓力。
容聲搖搖頭,將杯裡剩下的酒一飲而儘:“彆看他肚子那麼大,憋半天放不出半個屁。”
貝佳佳深以為然,她剛剛都還沒罵爽,一直沒言語的任豪倒是灰溜溜偷偷掛斷了電話。
實在沒意思,兩人又喝了一杯就各自回家了。
容聲酒量還行,就是容易頭暈花眼,行為大膽。
她扶著電梯準確坐到21層後,腦子一抽,下意識就按著原來租住房子的方向朝電梯右側走。
右邊是2106,薑路得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