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路得拉拉個小臉:“大爺,我是男的,這應該不難看出吧?”
高老頭背著手點頭:“我知道,我知道,有個成語叫陰陽兩隔,意思就是男女間有距離有隔閡,是不能混為一談的。”
他抬起頭看麵前高挺的男人,言辭鑿鑿:“你是陽人我看得見。”
這玩意是這麼解釋的嗎?容聲開始對自己二十多年的求學生涯產生了懷疑。
而且,明明中元節已經過去好幾個月了,這半夜出門怎麼還是涼颼颼心慌慌的......
容聲趕緊打斷兩人,“諸位,救命要緊,怎麼辨雌雄建議回頭再討論。”
說著,她一把把車鑰匙塞到高老頭手裡,“您也彆閒著,把這三輪開回去吧,後邊堆積的紙箱是我誠摯的謝禮。”
車鑰匙整得像燙手山芋似的,剛到手就被高老頭塞到了薑路得褲兜裡:“我眼神不好,晚上開不了,過兩天我開業你再給我開回去吧。”
“行,我回頭給您送過去,您大晚上的注意安全。”容聲也顧不得這麼多,點點頭囑咐了幾句,拽著薑路得就直奔急診部。
掛過號,兩人坐到醫生麵前描述著症狀。
醫生觀察了一下薑路得手臂上的情況,隨口問道:“除了露在衣服外麵的,其他地方也有嗎?”
薑路得點點頭:“腹背都有,跟手臂是一樣的症狀。”
容聲扯著薑路得的毛衣下擺問醫生:“您需要掀開看一下嗎?”
醫生眼皮都沒抬,擺擺手道:“不用,你留著回去自己欣賞就行。”
醫生年紀輕輕已經對美色失去欲望,不必問原由,必是這班味迫害的。
醫生又照例問了其它過敏源和病史,囑咐近期洗澡用溫涼水,不吃刺激性食物後,說了句不是大事,給開了幾瓶水吊就叫兩人去繳費了。
收費窗口,薑路得剛掏出醫保卡就被容聲給精準攔截了。
“這事畢竟是因我而起,沒理由讓你掏錢,還是我來付吧。”
薑路得擋住掃碼支付口,神色淡淡的:“醫保裡的錢不用也取不出來,我不考慮做這種形式的養老儲蓄,你有什麼更好的理財建議?”
容聲仰頭看他:“這不得考慮萬一嗎?要是以後生病急著花錢......”
薑路得氣得哼笑一聲,他將醫保卡遞給了工作人員,轉頭看她:“謝謝你對我的詛咒。”
容聲:“......”
繳完費,兩人找醫生紮好針後,在輸液區最後一排坐下。
這時候已經過了零點,來吊水的人不算多,隻零零散散坐了約莫七八個病人。
最後兩排的光線不好,對摸黑玩手機的人不好,但對忙了一天體力活昏昏欲睡的容聲卻是絕對優待。
看著強撐的容聲,薑路得開口:“其實你可以回去的。”
“那怎麼行?”容聲還在嘴硬,“我還得通知醫生過來換藥呢。”
薑路得:“有沒有一種可能,其實我有嘴呢。”
“那不一樣。”她搖搖晃晃站起身,嘟囔著要去洗手間洗把臉,勢要以最佳態度做好看護,弄得薑路得有些徹底失笑。
容聲回來時,見最後一排的座位上又來了一對情侶,看年紀估摸著是附近的大學生。
兩人情緒不太對,不出意外應該是在吵架。
容聲本想豎著耳朵聽一會兒,卻注意到薑路得的第一瓶藥液掛完了,於是趕緊呼喚值班的醫生過來換藥。
隔壁就醫的是女生,看到這一幕她忍不住批判起蹲在麵前絮絮叨叨辯解的男朋友。
“果然男人是靠不住的,你看看人家女朋友忙前忙後的,我不過就是讓你陪陪我都不行嗎?這要求很過分嗎?”
剛喝進嘴裡的水差點噴出來,容聲連忙擺手澄清:“沒有沒有,我們隻是鄰居而已。”
女生聽聞更生氣了:“好吧,說是戀愛,其實連鄰裡關係都比不上。”
不想做澆往火上的油,容聲腦子一丟就是胡亂開口:“額......那個,其實我們是離婚冷靜期的夫妻,這不離解脫就剩一步了,我怕他不跟我去拿證,所以特地過來監督而已。”
沉默觀戰的薑路得嗤笑一聲:“親-疏-親的關係拿捏得這麼溜,其實你是磷脂雙分子層吧?”
這個是中學生物知識,容聲還記得。
磷脂雙分子層是由兩層磷脂分子組成的,親水性的頭部朝外,疏水性的尾部朝內,排布類似夾心餅乾,形成一種兩側親水,內部疏水的結構。
容聲驚呼:“我知道了,你是生物老師!”
她這一喊把旁邊兩人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女生探著腦袋直勾勾打量薑路得許久,然後肯定地告訴麵前的男朋友:“很殘酷地告訴你,那位是你上學期的生化老師。”
那男生聞言一愣,在撇過腦袋迅速確認一眼後,像個被害王八似的,一下就把腦袋縮了回去。
男生煩躁地抓了抓燙成小卷的頭發,非常不耐煩道:“蔣迎秋!都說了我跟朋友約好了周末上分,我總不能因為你生病就爽約吧?而且我又不是醫生,留在這裡能有什麼用?”他戴上鴨舌帽,站起身就往外麵走,“你結束了叫我,我到時候再來接你。”
蔣迎秋氣得臉色通紅:“叫死人出麵還得找道士招魂,你一挫骨揚灰的玩意兒哪有資格享受這待遇?先下完十八層地獄吧你。”
好罵!容聲有些震撼。
她戳了戳旁邊麵無表情的男人,問:“你是挫他骨揚他灰了?我怎麼感覺那男的很怕你呢?”
“差不多吧,他上學期末的生化考試掛了,不出意外重修應該還是在我這裡。”薑路得淡淡道,“都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他大概是無顏見爹娘了。”
原本喪氣的女生突然扭過腦袋,想來想去還是決定問出疑惑:“可是他跟我說,您是故意卡了他的成績......”
“他確實也是這麼向我控訴的,”薑路得麵色平靜,“可是平時分拉滿的情況還隻有五十九分,他有沒有想過自己這學期到底有沒有努力過。”
“當然我可以理解為自己爭取權益的行為,於是協助他向教務處申請了重新評分,很不巧,錯改了一個填空題,他隻有五十七分了。”
“除了駕照分數還有餘量,我實在不知道上哪裡還能給他偷點分。”
容聲突然想到小白冰冰茶的文學巨著《普信男!還不束手就擒!》裡提到過一段。
“普信男是個很神奇的物種,他們總是心眼小小的,但自尊卻大大的,即使是二十一世紀的科學技術也搞不清這樣狹窄的心眼怎麼能裝下那樣龐大的自尊。
如果科學家對此類人群的研究進度能跟上探索新地球的速度,那麼找個普信男就能輕鬆實現全人類的大遷徙,因為他們夠裝。”
再看還是很有道理,容聲決定給做出版編輯的朋友力推一下,她真的很想手握實體重複背誦。
對crush下頭隻要一瞬間,作為智性戀忠實擁護者的蔣迎秋覺得這個手是非分不可了。
年輕人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容聲陪著罵了幾句渣男去死,蔣迎秋心情就爽朗了許多,拉著容聲的手開始同仇敵愾:“你知道婚姻這墳墓是用什麼搭建成的嗎?就是用的男人這種絆腳石!”
容聲悄悄瞥了眼被點到還麵無表情的男人,試圖辯解道:“其實我跟薑教授清清白白。”
“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難道女人哭了就是罪嗎?愛過就愛過,咱們不後悔,但也絕對不回頭看。”義憤填膺的蔣迎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全然沒在意容聲的解釋。
心情一好就不忘平一平八卦之火,蔣迎秋轉頭又試探地問薑路得:“不過薑教授,要是大家知道你離婚了,學校的女生估計又該暴動了吧......”
薑路得神色淡淡,但威脅意味濃鬱:“首先我不會大肆宣揚,如果大家知道了,你猜是誰傳出去的呢?”
老實是一種態度,蔣迎秋立刻坐正身子表忠心:“守口如瓶是醫科大每一個學生都應該遵守的底線。”
薑路得滿意地點頭:“關愛學生是醫科大每一位老師都應該堅守的職責。”
眼見著學生被薑路得管理得服服帖帖,容聲有些難以置信,她盯著薑路得那張過於帥氣的臉嘀咕道:“沒想到你居然是大學教授。”
“哪點值得你存疑?”薑路得偏頭看她。
容聲想說外表,可覺得不能以貌示人,況且上帝本就不公,又開窗又開門可不是什麼罕見事。
最重要的是,她沒資格,因為彆人也是這麼評價她的......
於是她換了個角度開口:“年齡吧。”
“我實歲二十九,虛歲三十,晃三十一,毛三十二的人了,我媽都覺得我可以老死入土了,現在不當什麼時候當?等臥土了去教棺材本嗎?”薑路得皮笑肉不笑道。
容聲正襟危坐:“好的,是我思想狹隘了。”
蔣迎秋來的比他們晚些,薑路得掛完水後,她還剩小半瓶。
念及一個小姑娘在醫院怪可憐的,於是容聲主動提出要留下來陪她。
見薑路得沒走,她疑惑看他:“你可以走了。”
“剛剛說過了,關愛學生是醫科大每一位老師都應該堅守的職責。”他抬眼,瞳孔倒著她的影,“這正是考驗教師素養的時候,我不能離開。”
確實是這麼個道理,畢竟師生一場,學生的需求都放在明麵上了,老師總不能視而不見。
和男朋友吵架的蔣迎秋沒哭,這時候倒是感動得淚花直冒。
她拉著容聲的手言辭懇切:“一聲姐一生情,容聲姐,以後你的幸福我來守護,你的絆腳石我來鏟平。如果沒人愛你,那就讓我來愛你。”
平等的,她又對著薑路得表忠心:“薑教授,我下學期一定選修你的課,期末給你評滿分,定把彆人故意惡評掉的那些給你奪回來!”
容聲&薑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