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裡溢出的情緒讓蘇汀南停住腳步,她轉頭看他,眼神還是以往一樣的淡漠。
“我們很熟嗎?”
像是知道她話裡的意思,肖既晚走到她麵前,垂眼看她,眼神很誠懇。
“是在生氣嗎?”
靠得太近,蘇汀南後退到離他有一步的距離,開口:“想多了,對我來說你和他們一樣無關緊要。”
肖既晚當然知道這點,不僅如此,他還知道蘇汀南的矜傲,知道她的難以接近,知道就算成為她名義上的男朋友也不可能觸摸到她真正的內心。
走近她需要相當的耐心和毅力,所以一開始他就做好了來日方長和不急於一時的準備。
她享受馴服過程中的樂趣,剛好他願意奉陪。
但是人的情感大多時候不受理智支配,比如現在看見她站在自己麵前時,他的情緒像天然就歸屬於她,被她隨意牽動。
“早點休息。”
他一點也沒糾纏,像隻是特意來看她一眼,點點頭轉身就走。
這種乾脆利落的態度反而讓蘇汀南有些不知所措,她站在原地久久地看著他的背影,輕輕皺起眉頭。
又相安無事地過了十多天,蘇汀南還是很有耐心地和鄭奕周旋著,各自都心知肚明但還表麵上還是維持著常態。
在開學後第一次的部門會議裡,他們和其他部員商量著這次團建的地方。
有人提議聚餐,有人提議去KTV,在一直沒有決定下來的時候,有一對小情侶提議去玩密室逃脫。
鄭奕說這個主意不錯,隨即看向蘇汀南。她笑著回應他的視線,點點頭。
團建那天他們還沒從學校出發就收到兩個部員的請假,說是臨時有事。但他們早就已經預約好了下午的場,現在有人臨時退出,他們離規定的人數就還差兩個。
得知這個消息的第一時間,鄭奕提議說可以叫他的一個學妹來救場,像是很了解她一般,他說:“現在給她說她肯定立馬就答應了。”
他說完還想給一旁的蘇汀南解釋一下他們隻是好朋友的關係,結果蘇汀南完全不在意一般地答應了。
“好啊。”
她說著拿出手機打字,像是在和人聊天,頭也不抬地說:“那我也叫一個我的學弟,他也肯定會答應。”
鄭奕聞言微微皺眉,他腦子裡突然想起那天那個男孩看向蘇汀南的眼神,心裡一沉。但麵上還是保持著笑容,問她:“又是你朋友的那個弟弟嗎?”
他一開始就知道蘇汀南和其他人的女朋友不一樣,她從不在乎他和其他異性的關係,不查崗不查手機。
雖說他們之間是男女朋友關係,但她似乎一直遊離在這之外,連戀人之間基本的占有欲也沒有。但也正是她這種不在乎的態度讓她身上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魅力。
她迷人又冷漠,像一株隻供觀賞卻不能被任何人占有的名貴花朵。
蘇汀南像完全沒察覺他的神態變化,很自然地點點頭說:“對啊。”
消息還沒發出多久,肖既晚就已經快到他們所在的校門口。隔著很遠的距離蘇汀南看見他走在那條林蔭大道裡。
他今天穿著淺色短袖外麵搭了一件藍色的襯衫外套,深色的牛仔褲和板鞋。在看見蘇汀南的時候像是加快了步子,邁著長腿朝她走來。
閃爍的陽光下,他發絲被風吹得有些亂,整個人透著一股清爽的少年氣。
徑直走到蘇汀南麵前,他很自然地站在她身邊叫了她一聲姐姐。
從遠處走來的時候他的視線就一直集中在蘇汀南一個人身上,沒有注意到周圍其他人放在他身上探究的目光。
部門的一個女生從看見他的那一刻激動地抓著旁邊朋友的手,眼睛不住地往他身上瞟。
鄭奕主動走上前來跟他打招呼:“你好,是汀南朋友的弟弟是吧,我們那天見過麵的。”
他的語氣很親切,像把自己置於長輩的位置一樣。肖既晚這才把轉過身看他,隻是目光很明顯冷了很多。
麵對麵站著,他比鄭奕高出一大截。不笑的時候才看出他的長相很有攻擊性,完全不是那種青澀的少年。
他點點頭,惜字如金地回了一句:“你好。”
沒站多久,鄭奕的學妹也到了,她笑起來很甜美,給每個人都打了招呼。
蘇汀南一眼就看見她身上背的毛絨絨的小熊側挎包,迅速在腦子裡和那天的照片對上。
“那出發吧。”她語氣淡淡。
其他部員不知道他們幾個心裡各懷鬼胎,在去的路上雀躍地談論著。
有個女生不住地把話題往肖既晚身上引,先是問他年級和專業這些基本的問題,後來就開始旁敲側擊地問他有沒有女朋友。
聽見這個問題的時候肖既晚的目光不經意間掃過一旁默不作聲的蘇汀南,淡淡開口道:“還沒有。”
幾個女生笑,低頭不知道在嘀咕什麼。
到了之後剛好趕上時間,工作人員給他們每個人發了身份牌之後讓他們按順序排隊進入密室。
鄭奕排在第一個,他的學妹排在他身後。蘇汀南排在倒數第二個,身後是肖既晚。
在進去之前他們被要求必須帶上眼罩,門關上之後更是直接陷入一片黑暗。
工作人員故弄玄虛的提醒和現在的漆黑一片讓人很容易陷入恐慌,再加上室內陰森森的空氣和時不時冒出的詭異聲音,很多人都開始忐忑不安。
在上樓梯的時候蘇汀南聽見那個學妹問鄭奕:“學長,我可以抓住你的衣服嗎,有點害怕踩空。”
鄭奕倒是很大度,他說:“可以,後麵的人都抓著前麵一個人的衣服吧,大家上樓梯的時候小心一點。”
蘇汀南從小就敢晚上一個人在家看恐怖片,有時候看著睡著了都不知道,此時心裡不僅沒有一點害怕,甚至感到這種刻意製造的恐怖氛圍很無聊。
正踩上一階樓梯,她聽見身後的人靠近她開口:“姐姐,我可以牽住你的衣服嗎?有點害怕。”
這個聲音刻意放低,但在密閉的環境裡很清晰。
本來以為他又耍什麼花招,但他的語氣又認真,蘇汀南頓時覺得他一個人高馬大的小夥子膽子這麼小,心裡有點嫌棄,但還是語氣如常地說:“隨你。”
說完就感覺對方的手輕輕拉上她的外套。
在上最後一階台階的時候前麵的人像是被樓梯上的什麼東西嚇到,突然大叫了一聲,蘇汀南被這猝不及防的尖叫嚇得身形一頓。
在她險些踩空的時候身後的人及時用有力的手臂扶著她的腰把她護住。
她感覺自己完全往後倒在了肖既晚的懷裡,這個動作維持了幾秒,她甚至感受到他懷抱裡的溫度。
肖既晚的氣息很近,在她耳側輕聲說:“小心一點。”
前麵的女生緩過來之後不好意思地道歉,說她以為踩到什麼東西了。
上樓之後工作人員在對講機裡讓排在最後的肖既晚自己走進一個房間,其他人原地不動。
聽見這個要求的時候蘇汀南還覺得讓他一個很害怕的人自己走進去有些殘忍,結果他一點都沒猶豫,拿著對講機就走進房間。
關上房門後大家都不知道裡麵會發生什麼,隻能摘下眼罩觀察自己周圍。
環境很暗,隻有角落有幽暗的綠光不停閃爍,音響設備裡偶爾傳來幾聲哀怨的歎息。空調的溫度開得很低,整個屋子裡冷颼颼的。
關上門,肖既晚伸手把眼罩摘下來,讓眼睛適應了一下黑暗。
與此同時房間裡傳來一個尖銳的女聲,她先是發出一種近乎癲狂的笑聲,然後開始對肖既晚說話。
“我就知道你會來的,終於等到這一天了。現在我把鑰匙交給你,儘情地來探索這個充滿罪惡和毀滅的地方吧。”
說完這句她突然停下,再次開口時聲音像變了一個人一樣,語氣像是在警告。
“還有,千萬不要讓他們逃走了。”
話音剛落,角落的燈光亮起,原本完全黑暗的室內現在有了微弱的光線。門口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很急切地拍打一樣,一直有碰撞聲,讓人感覺下一秒就要破門而入。
看來是一個單人任務,肖既晚暗暗歎了口氣,在牆邊拿過鑰匙。隨即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牆上的圖案。
牆上的畫很多,但最突出的是一個人臉,看起來很像抽象的畫法,像由幾個不同的人組成。
人臉處明顯凹進去一塊,他走過去用鑰匙把旁邊的箱子打開,看見各色的拚圖碎片。
把拚圖填在牆上缺失的地方後,他徑直走到門口。
門邊放著各色的圓球,他按照牆上人臉的顏色從上到下一個一個把球放在旁邊的籃子裡,哢嚓一聲,門鎖打開。他看見站在門外的一群人。
門外的人看見他也很驚訝,蘇汀南問:“你怎麼剛進去就出來了。”
確實太快了,整個過程可能沒超過兩分鐘。
連看著監控的工作人員都沉默了。雖說這關卡不是很難,但人處於害怕的狀態時大腦都很難思考,所以很多時候都需要他一步一步提示該怎麼做。
看見這個情況,他拿起對講機默默通知第一個關卡的npc不用出來了。
他們繼續往深處走著,發現每個角色都有自己的單線任務,難度也就那樣。
但有幾個人進去以後因為害怕愣是在原地手足無措,對著對講機求工作人員給點提示。
鄭奕進去後不久就跑出房間,身後還尾隨了npc,其他人也被追著跑了起來。
蘇汀南在離npc最近的地方,一邊跑一邊煩躁地想要是一開始知道這還是一個運動類的遊戲她就不來了。
還沒跑幾步就被一個人抓到身前,剛才還說著害怕的肖既晚護在她身後,現在離npc最近的人變成他。
擺脫npc之後他們來到一個空曠的大房間,音響裡提示讓小學妹那個角色出門去做單線任務,她聽到之後臉變得煞白,向旁邊的鄭奕求助。
鄭奕這才看著蘇汀南說:“讓女生一個人去做這個任務確實不太好,我先陪她去,等下再陪你去做你的任務。”
早就清楚他的心思,但蘇汀南從沒有當著他的麵發作過。她一直想的是找一個合適的時機私下來解決這個問題。
但他這種在很多人麵前還肆無忌憚又得寸進尺的行為讓她感覺很沒有麵子,此刻內心煩躁至極。
她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他,置若罔聞地轉身看著牆上的其他線索。
大家都知道他們的關係,現在都隱隱感到他們之間的氣氛不太對。
這時鄭奕也意識到不對,給自己找了一個台階下,他轉身看著一旁抱臂看戲的肖既晚,像是求助一般開口:“那要不你陪她去?”
肖既晚很乾脆地回他:“不去。”
他拒絕地毫不猶豫,沒辦法,鄭奕還是和他的學妹一起走出門。結果在他們剛走出去的那一刻,提示音響起,讓蘇汀南的角色從另一個門出去做單線任務。
她聽完轉身就打開門走了進去,肖既晚很自然地跟了上去。
蘇汀南感覺心裡煩得要死,聰明人都知道這個時候不要來觸她的黴頭。但偏偏肖既晚還往她跟前湊,於是她把脾氣全發在他身上。
“我說了自己來,你乾嘛跟著我。”
“因為喜歡。”
語氣很溫和,像是在安撫。
她聞言在心裡冷笑一聲,喜歡,他們的喜歡真是暑假工手裡的傳單,見人就發。
沒理他,她獨自悶頭找線索。走到一個鐵門前的時候她下意識往裡看了一眼,結果這個時候毫無征兆地出現了一個穿著白裙麵色猙獰的女鬼,她趴在鐵門上不住地敲擊著,發出刺耳的尖叫。
這個尖叫聽起來都不像人能發出的,隨即她就突然破門而入,朝著蘇汀南撲來。
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在蘇汀南頓住的時候,身後的人反應迅速地攬著她的腰把她帶到了旁邊的小房間裡。
門關上後那個女鬼還在拍門,持續發出淒厲的聲音。
被嚇了一跳,她往後靠在肖既晚的身上。在狹小的空間裡,兩個人身體貼得很近,對方把她接住之後胸膛微微起伏,像是在嘲笑。
惱羞成怒,她推開他,拿著鑰匙往上走。
“姐姐,害怕又不丟人。”
蘇汀南聞言轉頭很認真地警告他:“我沒有害怕。”
他點頭,很乾脆地承認:“嗯,我害怕。”
在房間裡找到鑰匙後,外麵的聲音也散去,他們一起走出去再上樓回到原來的房間。
鄭奕在看見他們一起走回來的時候心裡一沉,他麵色有些不自然地看著蘇汀南開口解釋道:“我是想等回來之後再陪你去完成你的任務的,沒想到你們的任務會同時進行......”
出乎意料的是蘇汀南不僅沒生氣,反而笑著看他,語氣毫無波瀾:“沒關係啊,畢竟你完成任務的時候我也沒陪你。”
“這很公平。”
這話的言外之意在場的人裡麵隻有肖既晚聽出來了,他在一旁頗有興致地看著蘇汀南,唇角止不住上揚。
所有人的單線任務完成後,他們圍站在一個房間裡等待下一步的提示。
那個貫穿整場的女聲又響起,她讓肖既晚的角色走到門後,無論聽到什麼聲音都不要出來。
肖既晚大概知道是什麼意思,他徑直走到門後,與此同時門後的燈光全部亮起。
門上寫了一排字,說他抽到的角色是古堡主人失散多年的兒子,可以選擇一個角色帶出古堡,其餘人將會受到嚴重的懲罰。
他想都沒想就選了蘇汀南的角色,在他做出選擇之後房間內提示蘇汀南走進另一個房門。
她走到門後和一旁肖既晚對視,肖既晚沒出聲,示意她去看旁邊牆上的一個洞。
透過這個洞可以清晰地看見房間裡剩餘的人的動作。
她剛湊到洞前就看見那個小學妹已經因為害怕鑽進鄭奕的懷裡,鄭奕沒有任何反對的意思,甚至主動用手抱著她。
隨著滴的一聲,他們所在的房門被粗暴打開,一群麵目各異的npc跑進房間追趕他們,頓時傳來此起彼伏的尖叫聲。
在跑出去的時候鄭奕還牽著小學妹的手。
蘇汀南冷靜地看著裡麵尖叫著落荒而逃的人。肖既晚兀自靠近她,在一旁陰森森地開口:“姐姐,你男朋友好像牽著彆人的手呢。”
狹窄的室內一片暗潮洶湧,她轉頭對上他那雙浸滿笑意的眼睛。
“現在是前男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