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半夏渾身顫抖，癱軟、無力；胸口好悶。蹲到地上，想哭又哭不出來，也叫不出聲音。
門外靜寂無聲，遲遲未聽到周雲山關門的聲音。
他還等在門口嗎？
楚半夏隻覺心臟好痛。
他怎麼能那麼不避諱地、那麼麵不改色地，當著她的麵給他老婆打電話？
對她的服從性測試嗎？
【周雲山】你家智能鎖錄過我的指紋，最好還是刪除比較好。
收到這條消息沒半分鐘，楚半夏聽到關門的聲音。
她支撐著自己坐起來，回他：【嗯，好。】
明天還完人情，就把周雲山的私交切割掉！
她存著這個念頭入睡。
第二天一早醒來，楚半夏就將周雲山的指紋刪掉；換好運動服，出門晨跑鍛煉。
這些天都太不正常，她經常心臟疼，說不上來的不舒服，每次都與周雲山有關。
她不敢跑快，不敢劇烈運動，但適當合理的慢跑是允許且有利的。
附近有個環山公園，從小區到公園的人行道上同樣設有跑道，一路暢通無障礙，不少人晨跑。
快跑到公園時，楚半夏放緩腳步；太久沒跑，喉嚨很快泛起鐵鏽血味。
一輛黑色轎車緩緩經過。
楚半夏認得這車，是周雲山的。
她跑快，車就加速；她一放緩，車就減速。
楚半夏停下喝水，車也跟著停下。
車窗搖下。
楚半夏走過去，好心提醒：“周總，這裡不能長時間停車。”
周雲山側頭，看她，“我知道。”
她就像是個正在被他馴化的小兔子，“有事嗎周總？”
周雲山拉上手刹，“有事。下午有空嗎？把1看了？”
“去哪兒看？”楚半夏脫口而問。
周雲山依然偏向看她，笑而不語。
楚半夏立馬反應過來，“行啊，有空。”
趕緊還完人情，從此兩不相欠。
跑完步，楚半夏買早點回家吃。
相親對象李延發給她一張打碼的電腦屏幕照片：【周末加班】
楚半夏回：【加班快樂。】
【李延】不嘻嘻！
楚半夏咬一口麵包，問他：【你是做什麼的呀？】
【李延】碼農。
【楚半夏】程序員？
【李延】Yeah，做遊戲的，不過不是隻穿格子衫禿頂的程序員哦。
【李延】聽說你是做策劃的？我們公司也有策劃崗。
【楚半夏】怎麼，要內推我嗎？
【李延】你有興趣的話當然可以呀。
【楚半夏】沒有，我隨口一說。
【李延】可惜我們公司的宣傳策劃好像要全部外包，要不然真可以內推你。
楚半夏專心吃早餐。
突然想到什麼，又打開手機去翻李延的朋友圈，僅三天可見，一條也看不到。
【楚半夏】你們公司的宣傳策劃外包給哪個公司了呀？
李延過了一個小時才回她：【還不知道，我不涉及這一塊。】
應該不會這麼巧吧？
放寬心。
今晚切割掉私交周雲山，下周就把李延嚇跑。
運動完再洗個澡，整個人神清氣爽不少。
她往後伸了個懶腰，木貝貝打電話說他想來青州見見那個“朋友”，被楚半夏一口回絕。
木貝貝：“再怎麼我得當麵給人家道謝，還人家人情吧？”
楚半夏頭發半乾，在客廳踱來踱去，“謝謝我幫你說了，人情我也幫你還了，你就彆跟著瞎摻和了，安心在雲水鎮養病。你要是實在閒得慌，就請認真看看我的商業計劃書。”
木貝貝：“你急了。”
一語成讖。
楚半夏矢口否認：“我沒有！”
木貝貝：“好好好，你沒有，我不來了不就行了嗎，你生日我也不來了。”
生日？
楚半夏後知後覺看日曆，她下周末生日來著。
她給忘了。
她還約了李延下周末看電影……
木貝貝聲音賤賤的：“想要什麼禮物，跟哥哥說說。”
楚半夏要得實際：“錢。”
木貝貝無情掛斷電話，“滾。”
她再次打開和李延的聊天框。
可，爽約人家不太好吧？
隻要不告訴她周末是她生日不就好了？
嗯，就這樣。
她關掉手機，打算忘記自己生日這件事。
-
還未去學校食堂吃午飯，周雲山先她一步，敲響她家的門，還自行外帶了午餐，“看1？”
楚半夏猛然心跳加速，良久，才側半邊身，放他進門。
熬過今天就好了。
還完人情，切割掉私交就好了。
她一遍又一遍說服自己。
電影整整兩個小時，她隻看進去不到四分之一，隻知道誰誰誰在追殺誰，誰誰誰又反過來暴扣，最後主角團曆經艱難，打贏反派。
非常典型的商業動作片。
感覺不用看1也不會影響看第二部？
後悔了。
失策了。
好在周雲山有分寸，看完電影就準備走。
楚半夏倒覺得他是在欲擒故縱，也完全沒有要留他的意思，送他到門口，“周總，慢點。”
周雲山右手放到門把手上，回頭看她，“等會兒坐我車去電影院？”
額。
還有第二場來著。
楚半夏點點頭，“好。”
怎麼感覺他不太想走的樣子？
周雲山磨磨蹭蹭，擰下把手的瞬間，門從外麵指紋解鎖成功。
“楚楚，給你打電話你怎麼不接啊，外公下周要出差，不能陪你過生日，這是給你買的——”
禮物。
四目相對。
緊接著，八目相對。
外婆原本在外公身後，看到周雲山後眼冒星星，一把把外公擠到後麵去，將禮物塞進周雲山懷裡。
“我就說讓你彆來讓你彆來，楚楚不接電話肯定是忙。”
她笑盈盈看向周雲山那張帥臉，“小周啊，這就要走了？再多玩會兒唄。我跟她外公就先走了哈。”
“外婆！”
楚半夏擠上前，本就不大的入戶門，現在格外擁擠，“你們去哪兒？”
她沒拉到外婆，隻好跟上老兩口到電梯口，想把人拉回去，“來都來了，進來啊。”
外公外婆這時出奇的一致：“不了不了，我們還有事，就先回去了，小周接著玩啊。”
楚半夏沒攔住，老兩口走得很快。
周雲山懷裡還抱著他們送給楚半夏的禮物，“他們不知道你有男朋友？”
亂套了！
亂套了！！
徹底亂套了！！！
楚半夏無奈得不知道說什麼好，還得在周雲山麵前裝自己有男朋友，“沒告訴他們。”
周雲山把禮物放置物櫃上，走出來，路過電梯門外的楚半夏，“我等會兒來接你。”
楚半夏：“？”
哥哥，你這心裡承受能力簡直強得可怕。
都明示她有男朋友了，還能這麼不當回事兒地接她去看電影？挖牆腳？
還是說他看出來她在撒謊了？在試探她？
楚半夏覺得她此刻急需速效救心丸。
“周總你等一下。”她叫住他，趕緊回去把加濕器拿來，差點忘了，“送給你，欠你的人情。”
周雲山大方收下，“謝謝。”
楚半夏不好意思，“應該我謝謝你才對。”
前腳剛送走周雲山，後腳媽媽的電話就打來了，問她是不是談戀愛了，為什麼談戀愛不告訴他們，男朋友是做什麼的，是哪裡人，多大啦，吧啦吧啦的。
楚半夏一句話都插不進去。
等她劈裡啪啦問完問題，楚半夏可算能回一嘴：“沒有男朋友。”
儘顯蒼白的回答，蒼白無力。
“你外公外婆都看見了。兩次！哎呀這麼多年了，你還不了解媽媽嗎？媽媽是絕對支持你的呀！再說了，你都二十二了，談個男朋友很正常嘛，乾嘛這麼扭扭捏捏遮遮掩掩。”
兩次……
楚半夏癱到沙發上。
心死了。
她該怎麼解釋呢？
哦，你最最親愛的女兒，喜歡上了一個有婦之夫。
嗯，沒錯，那個已婚男上個月還和他老婆來我們家度蜜月了呢。
是的，你沒有聽錯，你的女兒正和他不清不楚呢。
哦，對了，馬上還要再去看場電影呢。
……
“喂？楚楚？能聽到媽媽說話嗎？”
楚半夏難以啟齒心事，“聽得見。媽媽，我有點困，我想睡會兒覺。”
“好，媽媽嚇到你了吧？對不起啊楚楚，媽媽太激動了太開心了。你好好睡一覺，談男朋友媽媽不反對，但一定要保護好自己啊。”
楚半夏眼眶泛紅：“嗯，好。”
不存在什麼保護不保護，反正過了今晚，她就要和“未婚”周雲山說再見了。
她做了個夢，醒來時渾身是汗。
夢裡的她生病了，中招了，周雲山主動和她保持距離，李延被她的病嚇跑。
周雲山來接她看電影時，她正洗臉，清醒自己。
車載香薰的味道變了，有點像檸檬，聞著清新提神。
“怎麼不辮麻花辮了？”周雲山突然問她一嘴。
“嗯？”楚半夏手捋了捋散發，抓緊安全帶，說：“偶爾換一換發型。對了，我有個發夾不見了，我回雲水鎮那天還戴著，有掉在你車上嗎？”
“沒有。”周雲山回得很快，不帶思考，“什麼顏色的發夾？”
“綠色的，怎麼找都找不到，不知道掉哪兒去了。”
“我這裡確實沒有。”
“好吧，我自己再找找。”
電影院在商場頂樓，等電梯的人很多，電梯又慢，等候區擠滿人。
李延消息靈通，很快聽到相親對象楚半夏有男朋友一事，立馬就來詢問消息真假。
楚半夏看到微信消息時，電梯正好來了，趕緊回複說沒有。
隨人.流往裡走，楚半夏抵到角落，雙手握緊還未熄屏的手機，貼緊胸口；周雲山擋在她身前，麵對麵，近距離。
錯位看去，周雲山正在抱她。
楚半夏沒有空間放下手，她的手幾乎貼著周雲山的肉，隔著衣服，輕輕摩擦。
隻要稍微一動，就會摩擦得更多。
周雲山的鼻尖正好在她耳後。
曖昧。
這距離太過曖昧。
她擔心周雲山能聽到她那藏不住心事的心跳。
視野被周雲山厚實的胸膛擋住，她不敢亂看，更不敢亂摸，隻能偷偷輕嗅他身上的味道。
不可言說的少女春事在今晚之後就會被嚴令禁止。最後通牒已下，便忍不住想在結束前儘可能多的記住他的味道。
周雲山低語問她：“噴香水了嗎？”
楚半夏驚得一顫，不敢呼吸，耳根瞬紅。
她的暗戳戳被發現了！
她捋過頭發，將彆在耳後的頭發捋到胸前，遮擋住發燙的耳朵，掩耳盜鈴。
可香味並不會因這個小動作而減少半分；相反，捋頭發時，她纖細的手背一路滑過周雲山微微起伏的胸膛，觸感不隱而喻。
這比周雲山聞見她的小心機更羞恥。
電梯往上一層，又進來兩人，本就擁擠的電梯負重不堪，電梯裡每個人不約而同調整位置；除了周雲山，以及被她擋在裡麵的楚半夏。
他的鼻尖依舊挨在她耳後，若即若離，忽遠忽近，又小聲問她，耳邊輕語：“男朋友的消息？”
楚半夏心臟發瘋地跳，控製不住手抖，手心涼意，頭皮發麻。
周雲山在試探她，要吞了她。
他不僅膽子很大，還很危險！
她儘量不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顫抖，“嗯，他問我在乾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