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雲山喝不慣烈酒,酒量並不算太好。
但有些應酬難免推脫不了,三春花即將上市,更何況有意向投資方在場。
結束離席前,他又喝了點飲料。
說是飲料,其實就是帶點果香味的甜酒。
喝得有點多,公司安排司機送他回家。
司機小陳扶他下車,“周總,您家在哪一層?我送您上去。”
“六樓。”周雲山按壓太陽穴,頭疼得厲害。
這幾天白天腳不沾地,晚上天天熬夜,身體早就疲憊不堪,又喝了這麼多酒。
全靠意念撐著。
到了六樓,小陳左看看、右看看。
左邊那戶是密碼鎖,右邊的是普通鑰匙鎖。
“周總,鑰匙?周總?不用鑰匙嗎?”
他將周雲山扶往左邊那戶,滑上密碼鎖殼,想了想,舉起周雲山的右手大拇指。
慎之又慎,生怕把周雲山弄得不舒服。
指紋解鎖成功。
Yes!
一次就成功了。
小陳差點叫出聲。
這還是他第一次成功揣摩到領導的心思。
“周總,燈在哪裡?”小陳在門口摸索半天,沒摸到。
周雲山沒多看就摸到開關,坐下換鞋。
懸浮式鞋櫃下有一雙男士拖鞋,是他的尺碼。
小陳站在門口,不敢進去。
房子布置得很溫馨,不太像一個單身男士的家。
來之前,他本以為周總的家在高檔小區,裝修風格會是那種極簡的精英風。
現在一看,反差真大。
“周總,我先走了?”
周雲山垂著頭,似在醒酒,擺了擺手讓他離開。
小陳很小聲地關門。
他釀釀蹌蹌起身。
真是喝大了,連眼睛都在騙他。
是太想她了嗎?
連家裡的陳列擺置都變成了她家那樣。
人家是有男朋友的。
人家情比金堅,人家患難與共、不離不棄。
他這時候趁虛而入,簡直說不過去。
他摸進衛生間,清水洗臉,卻洗不淨他那不軌之意。
去陽台收下貼身衣物後,簡單衝下澡,便往次臥的床上奔去。
他大概是喝得眼花,枕邊燈竟換了個款式。
他亂摸一通,摸到枕邊燈開關。
暖黃光束,不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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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半夏打小就喜歡喝甜酒,那種淡淡的、帶有甜味的醪糟。
但爸媽太過緊實她,木貝貝患病後,就連這種低濃度的醪糟甜酒,她也喝不得了。
夢裡,很香的醪糟香味,濃鬱。近在咫尺的香甜。
翻個身,那香甜就更濃鬱了。
感知到光亮,憑借肌肉記憶,楚半夏關了那枕邊燈。
關燈後,她伸手去抓,想要抓住那甜酒往嘴裡灌,結果抓到個硬物。
拽了一下,拽不動,便是把嘴湊了上去。
舔上一口。
真的是甜酒!
帶有果香味的甜酒,還有點桂花香。
舔著舔著,吃甜酒的夢就變成了吃周雲山。
軟和又靈活的觸感,濕漉漉,黏膩,像在接吻。
不,更像是電視劇裡演的那種熱吻。
她沒有實操經驗,以往的春夢並不細節到接吻。等她意識到是什麼夢的時候,進度已經到後半部分。
但這次不同,這次有接吻,有撫摸,有親昵,就連被緊握的痛感都真實得不像話。
她好像今天才真正認識到自己的身體,才了解到原來她的身體還會有這樣、那樣的反應。
這是她這一天內做的第三個春夢,有了第一個就一發不可收拾。
輕車熟路,藝高人膽大。
反正是個夢,所以不再像前兩次那樣抗拒、總在關鍵時躲起來;反倒是配合得歡。
最後具體是怎麼結束的,楚半夏想不起來,隻記得是戛然而止。
結束得很突然,突然到她還沒荷苞綻放,夢裡的周雲山就這麼沒聲沒響地逃掉了。
醒來時,她整齊穿著睡衣,和她睡之前並沒什麼兩樣。隻是胸口隱隱吃痛。
換下睡衣的時候她才瞧見胸口附近有抓痕。
握痕?
她伸手比對,像是自己抓的?
天哪!
肚臍下也有幾個不大不小的咬痕。
這總不是她自己咬的吧?
她身體沒那麼軟和。
她抓的?
而且,她的小內內穿反了。
本應露在外麵的小花,現下卻緊緊貼著她的下腹。
昨天晚上,她好像是脫下了;但她並沒有穿上的記憶。
早知道就不翻牆玩那麼多帶性暗示的乙遊了。
她雖然沒什麼實操經驗,卻有著異常豐富的“戳一戳”體驗。
春夢害人。
乙遊害人。
害人不淺!
口渴,楚半夏去客廳喝水。茶幾上仍擺放著周雲山用過的杯子。
她小步踱過去,用那杯子接了半杯水。
記憶在腦海裡翻滾。
她模仿周雲山,坐下,左手拿起杯把,送到嘴邊。
杯子是冰的,她的臉卻緋燙無比,好似真和周雲山接吻了。
大拇指指腹輕輕擦拭唇邊的水漬,讓人想起昨晚真實到恍惚的那個夢。
回味,品嘗。
開葷的念頭如脫韁野馬,熱烈馳騁,停不下來。
哪怕那隻是個夢。
長時間的溯洄令她喘不過氣。
她放下杯子,深呼吸,周雲山的觸感仍舊揮之不去。
夢裡,渾身燙得驚人的不止她。
瘋了。
瘋了!
衣服洗完,洗衣機“叮嚀嚀”地叫。
楚半夏長呼一口氣,起身,往陽台上去。
陽台上掛著零星幾件衣物,除了那條紅色平底褲,大部分是她哥穿過後,不要了的,被她拿來當擋箭牌。
在晾衣服前,她先將掛在中間的移到一邊,好騰出位置來。
她仰頭望著,看向那搖搖欲墜的紅色男士平底褲。
這幾天青州刮大風了嗎?
她取下平底褲,重新鋪展整齊,再掛回去。
可又覺得這騷氣十足的紅色平底褲實在礙眼。隻要注意到了,就難以不再去看。
她看不過去,再次取下,胡亂塞進衣櫃裡。
家裡太久沒收拾。晾完衣服後,楚半夏乘勝追擊,趁自己還有乾勁,趕緊大掃除。
這一忙就忙到了十一點,餓得肚子哇哇叫。
冰箱裡沒什麼吃的,可以說是空空如也。
就在這時,家裡門鈴響了。
外賣?快遞?
可是她沒買什麼東西吧?
她拿起被她冷落在沙發上的手機,打算看看電商平台。邊走邊解鎖,在走到入戶玄關時,微信消息彈出來。
一共兩條,第一條是個好友申請,對方聲稱自己是王嬸介紹的。
楚半夏想起來:啊!她媽媽給她安排的青州的相親對象。
第二條是周雲山發她的,十分鐘前的消息了:【不小心做飯做多了,你吃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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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半夏自動忽略掉那個好友申請。
周雲山給她發的那條消息衝擊力太大,信息量太多,她一下翻譯不過來。
更要命的是,她現在沒臉見她夢裡的另一個主角。
門鈴又響了兩聲。
楚半夏猜,門外的並不是什麼外賣快遞。
她顫顫巍巍開門,果真是周雲山。
周雲山穿得休閒,和在公司大不一樣,卻跟楚半夏在麗江見到的他差不多,手裡提了個保溫盒。
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也算是外賣?
楚半夏接過那沉甸甸的保溫盒,“不好意思,剛剛沒看見消息。還有這個,謝謝你啊。”
她何德何能啊,領導的領導給她送飯?要不你再行行好,使用下特權,讓她提前轉正?
“不客氣,本就是做多了。謝謝你賞臉才沒浪費食物。”
周雲山沒有要離開的樣子。
楚半夏心虛不已,她的目光總被周雲山那充滿魅惑的嘴唇吸引。
“保溫盒我等會兒還給你?”
這話像是在趕客。
周雲山點點頭,回去了。
楚半夏關上門,剛把食盒放到餐桌,門鈴再次響起。
還是周雲山,“我鑰匙忘帶出來了。”
楚半夏:“?”
她往後一退,讓出進門的位置,“你要是不介意的話。”
周雲山向前一步,坐下換鞋,“麻煩了。”
楚半夏抿唇,“不麻煩。”
她坐到長方形餐桌的短側,心不在焉地打開餐盒。
周雲山沒和她坐一起,坐在沙發上。還是那個位置,他用過的杯子還在茶幾那兒。
沙發在餐桌左後方,她坐的那個位置,完全看不到周雲山。
她本以為周雲山會跟她一起坐到餐桌旁。是她想多了。
她側過身,問他要不要一起吃點,發現他正在看陽台。
周雲山聽到聲,回過頭,盯著她,不明就裡,“不用,我吃過了。”
“哦。”
楚半夏轉回去,低下頭,自顧自吃飯。
一份看起來還不錯的土豆燉牛腩。
保溫盒第二層是玉米粒米飯,米飯旁擺了一小塊煎牛排,幾隻已剝殼的白灼蝦,幾粒西蘭花、胡蘿卜。
擺盤精致。
這真的是周雲山不小心做多的嗎?
領導對下屬的慰問?
新搬來的鄰居的好意?
還是不可言說的蠢蠢欲動?
亦或是,他看出她的小心思小九九了?
可既如此,他不應該更加保持距離嗎?
她的教養告訴她,至少在生活中,彆太有私交。
哪怕她把他當成春夢對象了,那也是關起門來的事情。
隻是現在,他們算得上有私交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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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楚半夏將餐盒清洗乾淨。
周雲山仍坐在沙發上,開鎖師傅還沒到。
相親對象再次發來一條好友申請,她這次點了通過。
對麵很禮貌:【你好,我叫李延。】
與此同時,周雲山問起她哥的情況,“手術怎麼樣?”
“很順利。謝謝你介紹的專家,已經跟那邊聯係上了。還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你。”
楚半夏邊說著,邊回複微信消息,所以走得很慢:【你好,我是楚半夏。我媽發給王嬸的照片是P過的,我本人不長那樣。】
打完字,正要抬眼,才發現自己走到了周雲山麵前,險些往人腿上撞。
好修長的一雙腿。
昨晚那個夢,她蹭了好久周雲山的腿。
周雲山坐得並不怎麼鬆弛,看她的眼神格外細膩,“是該好好報答。”
楚半夏撞進他眼底。
看什麼都這麼深情嗎?
相親對象又發來消息:【至少見一麵?】
周雲山的袖邊卷起,手臂青筋一路蔓延到手背,看起來孔武有力,充滿性張力的一雙手。
楚半夏注意到,他的右手食指和大拇指正相互摩擦著。幅度很小,就像是沾上了什麼黏膩的東西。
她想起昨晚那不可言說的快感,竟有一種吞噬過周雲山手指的錯覺。
好沒有羞恥心的想法。
她趕緊挪開視線,看向手機裡的聊天框。不知道怎麼回,她犯難時總喜歡咬嘴唇。
索性就先不回了。
周雲山凝望她的嘴唇,那個他有幸貪娛過的嘴唇。他怕他說出來,全盤托出,會嚇著楚半夏。
畢竟他還搞不清楚,在那場楚半夏先主動的短暫歡愉夢裡,半夢半醒的她喊的那聲“哥哥”,究竟喊的是誰。
他更難以解釋昨晚的荒唐,為何會誤入她房間;哪怕他道歉,他也會被當成變態。
楚半夏還咬著嘴唇,發呆。
“男朋友?”周雲山語氣試探。
楚半夏回過神,下意識想說“不是”,話到嘴邊,撞進周雲山那微不可察的克製眼神裡,活生生將那兩個字吞了回去。
她不回答,就不算她說謊?
哪怕周雲山會誤會她有男朋友,也算是在逼自己做決定。
道德的高山壓得她喘不過氣。
不管周雲山的行為邏輯是什麼,總之暗示他:你有男朋友,你們不可能。
周雲山眸色沉沉。
楚半夏發現,他雖然是笑著的,嘴角帶有笑意,眼睛卻沒笑。
開鎖師傅來了,周雲山走得徹底。
她後退半步,坐到沙發一角,回相親對象:【我現在不想談戀愛,見麵就不用了,耽誤你時間。】
【李延】不耽誤。
【李延】不談戀愛,也可以是朋友。
【李延】我也是麗江人,現在一個人定居青州。有空可以一起玩。
楚半夏無奈,回了個“好的”。
她趴到沙發上,快要崩潰。
周雲山一走她的心就空落落的,患得患失。
不就是兩三場春夢,又不是真的,至於這麼回味無窮嗎!
這段畸形的愛慕遲早會崩塌。
理應趁早了斷,趁她還沒犯什麼實質性的錯。
可她舍不得,舍不得這份喜歡。
頭好暈。
該死。
【李延】什麼時候一起看個電影呀。
楚半夏麵露難色,她並不想和李延相親。她清楚,李延口中的“做個朋友”是客套話。
隻要他們正在接觸,就會被當成有戲。
她想約個時間,當麵聊清楚,必要時可以拿遺傳性心臟病唬唬人。對此,她很有經驗。
大學這四年,也有幾個人追她,有在表白牆上撈她的,有在各種水課、聚會上注意到她的。
但無一例外,全都被她家的遺傳心臟病給嚇跑了。
周雲山是個例外。
倒不是說他不會被嚇跑。他們本就不可以在一起,中間隔著巨大鴻溝呢。
說他是例外,是因為她喜歡他,而不是他在追她。
沒人規定,喜歡就一定要在一起。
【楚半夏】明天有空嗎?你選個電影吧。
回複完,她關掉手機,將臉埋進軟軟的枕頭。
對麵安靜了,倒沒有再回她。
楚半夏這午覺睡得昏昏沉沉,綿延到傍晚,如行屍走肉,唯一驚喜的是沒再做那種夢。
莫不是周雲山在飯菜裡給她下解藥了?
斜陽灑在陽台,白色瓷磚映著金燦燦的光斑。
楚半夏找不到她最喜歡的綠色小花發夾了。
自從回了一趟雲水鎮,那發夾就不見了;她問過貝寶,沒落在他那兒。
可她明明記得接到媽媽電話那天,她還戴著那個發夾來著。
到不到綠色小花發夾,楚半夏隻好換了個黃色同款;趕在太陽下山前,出門,去青大食堂吃晚飯。
她飯卡裡還有一百多塊。
塑膠操場,有人跑步,楚半夏抄近路,後麵就是食堂。
她接到周雲山的電話,毫無征兆的電話。
喊她去公司加班?不至於吧。
她潤潤嗓,按了接聽,小夾子音,“周總,怎麼了?”
周雲山語氣格外溫柔,“有想看的電影嗎?”
楚半夏:“?”
嗯?
這是他選的報答方式嗎?就看個電影?
“明天上午有工作要忙,下午和晚上我都可以。”
明天?
楚半夏瞳孔虎軀,隱隱覺察不太對勁,趕緊查看微信界麵。
果然,看電影的消息她發錯人了。
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