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敏感了(1 / 1)

為了不讓自己陷入這難搞的情緒裡,楚半夏離開活動現場。

劉雲龍又給她打了倆電話,被她直接掛斷。

她打算冷處理。

不到半小時,那邊氣急敗壞,洋洋灑灑發了兩篇小作文給她,字字指責,處處傲慢,字裡行間又暴露出他的無力。

下周三又是新的節點,他需要她。

楚半夏依然選擇冷處理,及時退出,明哲保身。

“上頭的”隻讓她跨部門學習,沒說要讓她成為彆人組的主力成員。

她買了瓶無糖飲料,坐到活動室外的樓梯道上。

木貝貝在“翠竹五雄”群聊裡發了條鏈接,是網紅露營基地審批通過的公告。

【貝寶】預計七夕節前落地。

【楚半夏】七夕的時候能露營嗎?

【貝寶】施工隊馬上就進場了,應該能趕上吧。馬局說也想在七夕節試營業。

【黎冬】@楚半夏,咱們鎮有鋪麵優惠,你真的不考慮回來盤一個嗎?

【楚半夏】沒錢(戳手指.jpg)

【貝寶】你要是有想法,我可以投資入股。

【楚半夏】哥哥!哥哥!哥哥!(星星眼.jpg)

【貝寶】帶著你的商業計劃書回來找我麵談。

【楚半夏】霸總演過了哥哥~

【貝寶】再見。

【楚半夏】沒過沒過!親愛的霸總,可否承擔一下小女來回的路費?

“怎麼坐這兒?”周雲山的聲音猝不及防。

楚半夏聊得正歡,差點被不速之客嚇破魂,悄無聲息熄了手機屏。

周雲山走到自動販賣機前,買了兩包巧克力,遞給楚半夏一包。

他沒吃早餐,離中午吃飯又有點久。

楚半夏將手機放一旁的地上,雙手接過,“謝謝。”

她驀然想起團建結束後,她好像跟周雲山提過被劉雲龍欺負一事?

也就是說……她越級彙報了?

該死。

職場大忌。

要不真回雲水鎮盤個鋪子好了?

周雲山沒坐下,靠著樓梯欄杆而站。

楚半夏邊撕包裝袋邊想,她要不要也站起來?

人家領導站著,她就這麼坐著,是不是不太好啊?

可她突然站起來會不會顯得很刻意?

他為什麼不坐下呢?嫌臟?

前天晚上安慰她時也沒說嫌臟啊。

包裝撕開,楚半夏機械地將巧克力含入口中。

很甜,細膩絲滑。

地上的手機亮了,一連彈出兩則消息。

【貝寶】叫哥哥!

【貝寶】乖,叫哥哥就給你買。

不光楚半夏看見了,周雲山也看見了。

他細細咀嚼嘴裡的巧克力,眸光微暗,手裡的巧克力包裝紙“呲呲”作響。

鬨分手結束了?

他們、和好了嗎?

周雲山嘴唇微動。

也是,畢竟談幾年了,感情穩定,這也無可厚非。

可不正常的是,楚半夏私藏了他的掛墜。

她不可能不知道那是他的掛墜。

楚半夏拿起手機興致勃勃地回消息,全然沒注意到周雲山正目不轉睛盯著她看,也沒聽見那越來越大聲的碾揉包裝紙的聲音。

周雲山吞下嚼碎的巧克力,喉結上下一滾。

隨後,往前一邁,彎腰拾起暫時被楚半夏扔在地上的包裝紙。

感知到周雲山“刻意”湊上來的臉,楚半夏抬眸看去。

很近。真的很近。

近到她不自禁歪頭時鼻尖險些滑過周雲山的臉。她聞到了他的呼吸,摻雜著甜味的呼吸。

撿一張包裝紙需要貼這麼近嗎?

周雲山動作很快,乾淨利落,撿了紙就走了。

楚半夏卻仍驚魂未定,呆坐在原地,緩了很久才緩過來。

這不是她太敏感了吧?

群裡已沒人再說話。楚半夏站起來,拍拍屁股的灰塵,還是回了活動場地。

聽社區王姐說,周雲山也是誌願者。

嗯,就是這麼巧。

前腳李阿姨剛有事來不了,周雲山就如天使般出現了。正好感興趣,正好有空。

到了飯點,楚半夏拿了盒盒飯,主動坐得遠遠的。

她控製不了她內心的肮臟想法,就隻好強迫自己在物理意義上儘量離周雲山遠一點。

唔。

好像有件事她給忘了。

她放下筷子,忙不迭給周雲山發消息:【你的外套我昨天拿去乾洗了,明天還你。】

發完就把手機倒扣,一氣嗬成。

下午那一場,又有參加活動的男生給楚半夏送玫瑰花。

社區王姐笑著打趣:“喲喲喲,咱們的楚誌願者有男朋友啦,多看看場上的姑娘們吧。”

那男生尷尬走開。

楚半夏把玫瑰花遞給王姐,“謝謝王姐。”

也就是這時,周雲山推著小推車從她身邊經過。

石化了。

楚半夏整個人僵硬無比。

他是不是聽見了?

他肯定聽見了!

該死。

但……退一萬步來說,就允許他周雲山造謠說他是她的男朋友,就不允許她拿他當一次擋箭牌了?

可話是這麼說,楚半夏還是覺得不自在,一個下午都不自在,活動結束後也不自在。

活動結束時社區組織拍大合照,隻有周雲山沒拍,說是有事先走了。

——有事先走了。

短短五個字,撓得楚半夏周身刺撓。

-

回家前,她去敲過周雲山家的門。

想著解釋一下,她不是故意要拿他當幌子。

以及,她也想問清楚,那晚他為什麼跟李阿姨兒子說他是她的男朋友。

沒人應答,也沒人開門。

真有事出去了?

雖說很變態,楚半夏還是把耳朵貼到了門上。

還沒聽出個所以然來,命運的回旋鏢正中靶心。

恍然意識到,她現在和那個騷擾過她的中年男人有什麼區彆?

她慌忙逃回家。

不能因為她是女生就可以肆意縱容自己的行為。

她再次給周雲山發消息:【你在家嗎?我有事想當麵跟你說。】

直到過了八點,周雲山才回:【半小時後我有空。】

這半個小時裡,楚半夏瘋狂給自己加油打氣,做思想工作。

既然決定好了,也開口了,就算是她邁出第一步了!

絕對不能退縮!

絕對要搞清楚她這段時間的瘋狂!

到了時間,楚半夏沒聽見對門有回家的聲音。

她又給周雲山發消息:【我過來了?】

沒回她。

【楚半夏】方便了嗎?

也沒回。

【楚半夏】周總你到家了嗎?

一連三條都沒回她。

楚半夏還想著絕不能退縮,所以哪怕周雲山沒回她消息,她還是去敲周雲山家的門。

這次開門挺快,快到楚半夏的手還沒敲到,周雲山就已經開了門,如逃命般逃了出來。

楚半夏以為他要摔了,及時拉住他。

家裡有怪獸?

他看起來不太好,臉色發白,額間有汗,好似虛弱到渾身無力,腿軟得站不直,隻能倚著牆才能站穩。

門外,是明亮的過道。

門裡,是黑得看不見路的黑洞。

周雲山這楚楚可憐的模樣,惹得楚半夏心底連連泛起心疼。

她扶著他,想要用袖口輕輕擦去他那留往脖子上的虛汗。

糾結半天,想想還是算了,將手縮回去。

周雲山在光亮下緩過來。

他是膽子很大,事事要強,自製力驚人。從小到大,他看上的,他想要得到的,無論用什麼辦法,無論花多少時間,強攻也好,伺機也罷,總能得到。

但唯有一點,他怕黑,怕到生理反應強烈,怕到他自己難以控製,怕到他渾身不適。

他看過心理醫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體檢報告各項指標也正常,醫生隻能將原因歸咎到他小時候受過的心理創傷。

小到連他自己都不在意,不起眼的心理創傷。

怕黑這件事沒法徹底解決,他隻能退而求其次,儘量不獨自深陷黑暗之中。

哪怕睡覺,也得在枕邊留一盞燈。

楚半夏看著屋裡黑漆漆的,問道:“怎麼不開燈?”

周雲山腿不軟了,能站起來了,“停電。”

過道的光白色明亮,更何況還有人陪著,他恢複得很快。

楚半夏收回手,讓他自己站著,“你怕黑嗎?”

周雲山一時無話,蹙起眉頭,看她的眼神實在是有些防備。

挺凶的。

精準猜到正確答案,楚半夏卻笑不出來。

撞見大領導身不由己的小秘密,會不會“殺”她滅口啊?

她開始補救:“我也怕黑,我不光怕黑,我還怕死呢。”

說完,她觀察周雲山的反應。

沒什麼反應……

說真的,怕黑總比有病強吧?

楚半夏繼續補救:“不會有人笑話彆人怕黑的。你看你這麼厲害,年紀輕輕就是大總監,長得又帥,好歹偶爾接下地氣給我們這種普通人留點活路吧?”

周雲山可算有了點兒反應,但看她的眼神依然幽怨,“怕黑到這種地步,你不覺得奇怪?”

楚半夏手抖了一下。

他看她的眼神分明是想刀了她。

這次是真的。

她儘力不讓自己的聲音顫抖,“不會啊~要是你老婆知道你這麼怕黑,心疼還來不及呢,怎麼會覺得奇怪呢。”

嗯。

心疼還來不及呢。

楚半夏心底一震。

對啊,人家有老婆心疼,她瞎心疼什麼?

好在話療見效,周雲山看她的眼神緩和了些。

可漸漸地,楚半夏發現不大對勁。

他看她的眼神,又是那種帶點欲的神情,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救命!

倒也不能完全怪她總把周雲山錯當成乙遊角色卡吧?

她比剛才更心虛了,找借口溜走,“我去看下是不是跳閘了。”

-

不是跳閘,而是線路老化,燒壞了。

可物業說現在太晚了,修電路的現在不在這一片區,最快也得三個小時後了。

沒辦法,楚半夏隻能暫時收留可憐的周雲山。

周雲山跟著她進門,“多謝。”

他給手機充上電,手機自動開機。

楚半夏給他倒一杯水,過來時剛好看到他手機開機。

原來不回她消息是手機沒電,關機了。

看他剛才那樣子,一個人在沒燈的房裡待著,肯定更難受吧?

這樣一想,她好似能體會到那種難受。病人和病人之間的惺惺相惜。

她這個似病未病的病人好像更能體會。

哪怕小心翼翼,小心小心再小心,也不能知道什麼時候會生病,到底會不會生病。

就像周雲山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陷入黑暗,會不會突然身陷黑暗。

未知的恐懼,比已知的恐懼更恐怖。

等等……

楚半夏遞水的手一僵。

前晚團建,她一個人坐在黑得隻能看見綠色指示牌的樓梯間裡時,周雲山進來找過她?

不是怕黑嗎?

周雲山接過水杯,仰頭喝水。抬眼時注意到電視櫃旁的玻璃櫥窗裡,擺放著他送她的粉色保溫杯。

而保溫杯旁,正是他的掛墜。

喝完水,周雲山視線收回,將杯子放到茶幾上。

楚半夏局促地站著,像是在走神,想著什麼。

這一站一坐,倒是顯得他才是這房子的主人。

“楚半夏?”他喊她一聲。

楚半夏回過神,“我發誓,周總你怕黑這件事我絕對守口如瓶。”

周雲山笑了下,沒接她的話,就這麼看著她,沉默了。

楚半夏:“?”

怪瘮人的。

半晌,周雲山突然很正式:“有些事你想做,也可以去做。”

楚半夏有些懵。

有些事指哪些事?

他又在暗示什麼嗎?還是她誤會什麼了?

他默然看著她,“有需要的話,把我當成後台也行。”

嗯?

是指劉文龍剽竊她創意那件事嗎?

他好似隻是說了句沒什麼份量的話,就這麼軟綿綿地說出來了,卻直擊楚半夏的心臟。

背後有人就是這種感覺嗎?

儘管覺得不太真實,她還是道了聲謝。

那……

還問他自稱她男朋友的原因嗎?待她問清楚了,周雲山說的什麼後台還會作數嗎?

她這般想著,周雲山倒先開口問她有什麼事需要當麵說。楚半夏這邊還在做心理建設,媽媽的電話打了進來。

她哥暈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