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風嗚嗚地吹著,胡玄等人灰頭土臉地隱匿在路邊,探子在外遊蕩,暫時還沒有帶回來什麼新消息。
前幾天劉備和諸葛亮下令,要趙雲、關羽、劉慧帶數十個隨從,在這條通往西川的必經之路上守株待兔,務必把那個叫張鬆給忽悠回去。
趙雲向來是很聽命令執行性很高的,關羽就看起來不大高興了。
這麼多人,等一個名聲不大的使者,怎麼也想不通。胡玄知道原委,不過也不好與關羽解釋,隻好與趙雲一起說幾句不痛不癢的寬慰他。
前段時間曹操離間了韓遂與馬超,成功大破馬超的軍隊,鎮守漢中的張魯懼怕曹操侵犯漢中,有傳言說他準備起兵攻取西川作為立足之本,好與曹操抗衡。
這下可把西川之主劉璋劉豫州愁壞了,他召集文武官員商討對策,派出彆駕張鬆出使許都向曹操求援。
胡玄對此的評價是:很會選擇引狼入室的目標。
不過這張鬆明麵上是為劉璋遊說曹操去討伐張魯,實際上卻打算伺機實現自己的夙願。因此,他帶上了一個關鍵的大寶貝。
可張鬆的一腔奮勇在曹操這裡碰了軟釘子,他被冷落多日,又隻被草草接待,自覺尊嚴受辱,指著曹操的鼻子就開始當麵陰陽怪氣。
不出所料,他惹怒了曹操被亂棍打出,正滿心憤懣,想到自己的兩個目標一個都沒實現就難受,結果正中劉備下懷。
“報!前麵有使者團靠近!”
探子急急地奔來,眾人精神頓時為之一振。胡玄招呼小兵們整理儀容儀表,翻身上馬。
一無所知的張鬆在回西川的路上,被蓄意已久的趙雲關羽與胡玄給攔了下來。
“前麵來的可是益州張彆駕?”
胡玄跟著隊伍勒住馬,聽趙雲高聲問候張鬆。
雙方見禮畢,關羽和趙雲都不是擅長說漂亮場麵話的人,好在左邊那個“在下關羽”,右邊那個“末將趙雲”,兩個人的名頭本身就足夠響亮,再加上一個“攜民脫險”的劉慧,足夠讓張鬆的腳步為之停留。
“我等奉主公劉玄德之命,已恭候彆駕光臨多時,不知彆駕可否屈尊一敘。”劉慧緊急指點胡玄說了些客氣話。
張鬆還未完全鬆口,趙雲已經請他上馬,一行人就這麼迷迷瞪瞪地被半路截了下來,拐進了劉備的大本營裡。
這邊好酒好菜招待著,或是拉家常,或是把手言歡,或是推杯換盞,氣氛熱絡得不得了。
就是關羽臉上沒有笑意。
想來也是,要關羽親自去接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彆駕,劉備又如此捧著哄著百般親近,奉為上賓,要是一點兒情緒沒有反倒不是關羽了。
“叔父,軍師行事往往有我等意料不到的考慮,此番留下張鬆也必定內有玄機,何故如此悶悶不樂?”
胡玄舉著酒碗敬關羽,低聲寬慰這位傲氣又上來了的大將軍。
關羽哼了一聲,不置可否,但還是飲下了這碗酒,麵上稍稍緩和。
當然,胡玄的酒碗裡是單獨的低度米酒。經過上次的事件,大家都長了個記性,知道不能一口把她給灌懵了。
“使君邀我前來,是為了何事呢?”
張鬆終於問道了正事,但他現在似乎已經有了幾分醉意了。
諸葛亮及時接話道:“誒,彆駕遠道而來,應當好好接風洗塵才是。其他事情,不妨日後細細道來,何必急於一時呢?”
張鬆嗬嗬樂著,又被勸著喝下了一碗美酒,更顯露出力不從心的姿態,沒撐太久,就告罪離席,由劉備安排的侍從攙扶回了驛館。
其他人抬眼,並沒有一個人有醉意。
“軍師,今日之事究竟為何?”張飛快言快語問道,他也是很多人的嘴替。
諸葛亮與徐庶龐統對視,上挑羽扇忍俊不禁起來,示意好友幫忙解釋。
徐庶笑道:“張將軍有所不知。劉豫州是暗弱無能之主,他帶領下的西川遲早會被他人分食,他手下有能力有眼界的人都看得出來,隻是有一部分忠貞不渝,另一部分更忠於這片土地而非這個主人。很巧,張鬆就是後者。”
眾將這才恍然大悟,胡玄在後有意提問道:“那麼張彆駕拜訪曹操,莫非是想讓曹操來接管西川,自己為內應?但西川連年未曾上供,張鬆又心高氣傲,他與曹操之際必然不和諧,所以軍師才派我等守株待兔?”
諸葛亮投來讚許的目光,欣慰道:“正是。自勝的推測很合理。”
“哈哈,還是年輕人的腦子轉得快!”張飛抱著酒壇子就要過來與胡玄乾杯,姑娘趕緊端著碗站起來,護住自己的米酒。
這場景惹得眾人哈哈大笑,張飛讓胡玄彆緊張,這一壇子酒都是他自己的:“便是你同我討,我也不一定舍得啊!”
室內一時間充滿了歡快的氣氛,隻在後麵幾個席位上隱隱傳來一聲冷哼。
胡玄拿餘光看過去,正是魏延。
她有些無奈,她知道魏延一向認為自己不倫不類,與軍營格格不入,還有認為她會拖後腿的偏見。主要是由於他們未曾並肩作戰過,所以魏延並不相信她的實力,他認為把主公的女兒放入軍營是一件蠢事,即使是路上相逢,也沒有給過好臉色。
魏延這看不慣誰就放在臉上的臭脾氣,讓他的人緣直線下降。
倘若這是胡玄第一次與他相處,隻怕也要對他不滿。不過深知他為人的胡玄,倒是心下暗自好笑,有點期待魏延覺得真香的未來。
天色已晚,大家沒有放肆痛飲,扔下正事,不久後就收了宴席,各自回房。
第二日一早,張鬆醒來後不久,就被邀請去感受了荊州的當地特產美食。胡玄也趁機享受了一些新奇的食物,她一邊吃,劉慧一邊悄悄給她解讀。與劉備的官方版本不同,劉慧的主觀性極強,但也很有意思。
比方說一道白灼魚乾,在劉備口中就是百年來漁民的智慧,可以當做乾糧儲備,可加工後竟然美味無比,於是被廣為流傳。在劉慧嘴裡,那就是紮嘴,有點味兒,但因為便宜方便所以非常之流行。
看得出來,劉慧對此非常嫌棄。胡玄嘗過之後,不得不承認她是對的,並且開始懷念起劉慧的手藝了。
第三日,張鬆被邀請去泛舟長江,領略水天一色的壯闊天地。在這裡,他與龐統談論天經地緯,又說起古今英豪,非常投機。龐統不忘在話裡話外暗示劉備是明主,而張鬆現在是蒙灰的寶石。
胡玄沒有跟著,她在與劉慧被捶打——神射手黃忠老將軍得知她拉開硬弓後就射不準,特地加以訓練。除了手臂酸痛之外,還伴隨著魏延的含沙射影。黃忠與魏延共事過,還替魏延道歉來著,不過胡玄是真的沒有往心裡去,淺笑著搖頭表示沒關係,黃忠稱讚她大度。
第四日,張鬆與徐庶舞文弄畫,又與關羽下棋對弈,不小心被關將軍棋盤上的威懾力弄了一身冷汗,被諸葛亮緊急請走去觀賞墨寶了。
第五日......
人心總是肉長的,張鬆被厚待了這麼多天,說心裡沒有一點觸動那也是假的。良禽擇木而棲,本身他此次出行就是為了自己的夙願,為西川也尋一位更合適的主人,本來想請曹操的,但是眼下......
誰說劉備不是一個好選擇呢?
諸葛亮但笑不語,隻是暗中推波助瀾,偶爾和龐統唱唱雙簧,徐庶則笑眯眯地補上一把,一步一步推著張鬆踏入了那個早就設好的圈套。
隻是獵物還不知道,自己已經上鉤。
張鬆一直沒有給劉備一個明確的態度,劉備這邊上下都沒有顯露出一絲一毫逼迫的意味,似乎隻要張鬆不願意,他們就當純粹待客。
日子一天天過去,終於到了張鬆不得不離開的那天,可他依然沒有透露任何其他的內容。
劉備率眾人為張鬆踐行。
古道送彆,三碗酒下肚,張鬆終於鬆口,道明了他真正的目的。
給西川換一個明君,一個能真正守住這片土地的仁德之君。
“蜀中地形複雜,不比中原,倘若無人引路,必定有失。”張鬆看起來下了莫大的決心,“我繪製了西川地形圖,事無巨細全都標注,傾儘心血而成,如今還請使君收下!”
張鬆奉上了他那關鍵的大寶貝——那份珍貴的西川地形圖:“使君可取西川為立足之地,然後北圖中原,則漢室可興,深為黎民之幸!”
這張沉甸甸的圖紙被張鬆鄭重地交到了劉備的手中,他就此拜彆。
這張地形圖才是諸葛亮真正的打算,倒也算是真心換真心,所求換所需,眾將無不佩服。
隨後,諸葛亮清點兵將,自己和徐庶帶著關羽、張飛、趙雲鎮守荊州,由急需建功立業的龐統與黃忠、魏延諸將率領大軍出發。
胡玄一來渴望得到曆練,二來想要阻止悲劇的發生,便自請入川。她的請求得到劉備許可,一行人浩浩蕩蕩,開赴西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