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這還是胡玄加起來三輩子……(1 / 1)

這還是胡玄加起來三輩子第一次坐.牢。

曹營的大牢挺陰暗的,可能由於是駐紮後臨時修建的緣故,規模不大,也不臟,沒有胡玄想象中老鼠爬過腐臭屍.體這類不堪入目的景象。

“這下可如何是好啊。”牛肉灌餅憂心忡忡地大聲說道。

張仲景也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老夫被關在此處事小,可眼睜睜看著無辜士兵染病死去,著實心痛啊!”

胡玄作出憤憤不平的模樣:“老先生就是心太善,他們如此對待我們,您還想著為他們治病!”

張仲景抬手製止她道:“老夫隻求一個問心無愧,以後需要再提這種話。”

三人重歸寂靜,胡玄用餘光偷偷瞟了一眼隔壁牢房的犯人。那人的胡須遮住了大半張臉,精神萎靡,從他們進來開始就一直靠在分隔兩間牢房的鐵門上,幾乎一動不動。

但他裝得太過頭了。

這是一個曹軍的探子。

在他麵前演完這出戲,胡玄才真正嚴肅起神情來,思考接下去該怎麼辦。

抓他們,很可能是因為他們造勢造得太招搖了,引起了注意,被曹軍密探查到了他們在短時間內從曹操治地到了劉備治地又去了孫權治地,形跡可疑,謊稱神仙的形象也可疑,索性關了起來。若是再不幸一點,胡玄的身份也可能會暴露,畢竟在如今的江夏,已經人人都知道她是劉備的長女了。

即將與劉備開戰,他的孩子長腳跑到了自己的地盤上,無論是出於何種打算,先控製住總歸是沒錯的。

曹操多疑,僅靠剛才那三言兩語必然是不可能讓他打消疑慮的,可一天下來,除了有人給他們送過兩次乾糧和水之外,他們就沒有再見過其他人了,似乎是被遺忘在了這裡似的。

胡玄還坐得住,但張仲景知道多呆一分鐘,就可能有多一個人陷入危險,他的焦急偶爾會浮現在麵上,但麵對胡玄與牛肉灌餅時不會顯露出來。

如此過了一天,胡玄已經把牢房周圍的環境與目光所及之處的路線給記在了腦子裡,她開始在獄卒走過時,靠分辨他們腰間鑰匙互相碰撞發出的清脆響聲的聲音來源,來猜測那些她看不到的地方的路線,在腦海中悄悄地畫地圖,以備不時之需。

第二天——應該是第二天,由於地牢沒有窗口,感受不到時間的變化,三人隻是勉強靠著體表直覺來判斷時間的流逝——有一個獄卒小頭目模樣的人來到他們的牢房之前,拿鑰匙打開了牢房上的大鎖頭。

胡玄站了起來,看向獄卒。獄卒卻指向她身後的張仲景與牛肉灌餅道:“二位,挪個窩吧。”

“去哪?”胡玄眼睛一錯不錯,警惕地盯著他問道。獄卒不耐煩,上手就要推開她,被胡玄用熟練的擒拿法一扯一摁,就壓到地上。

胡玄一手捂著獄卒的嘴,另手抽下發簪,長發隨之散落下來,尖銳的簪子抵在獄卒的脖頸上,隔著脆弱的皮膚摩擦著他的血管,輕聲道:“噓。不要喊。”

隔著一個牢房一直裝死的曹軍探子肉眼可見地警覺起來,胡玄一邊小聲地吸氣,一邊毫不放鬆手勁地說道:“我問,你點頭或者搖頭。”

獄卒僵硬著,血管一鼓一鼓地跳著,胡玄問道:“有命令讓你殺了我們嗎?”

他小幅度地搖了一下頭,胡玄又問了第二個問題:“你上頭讓你把我們分開關押?”

獄卒點了頭,胡玄估摸著他也不會知道太機密的事情,斟酌地提出第三問:“你知道我們的身份嗎?有沒有人告訴你。”

獄卒發出了“嗚嗚”的聲音,似乎是想說什麼,胡玄剛剛鬆開了一點手,就被他一下子咬在手指上。

胡玄條件反射就要把他甩出去,但想到如果他撞在鐵門上會發出巨大聲響,引來其他獄卒,在最後一刻硬生生忍下來了,抓著簪子狠狠地刺了下去。

“劉小姐!”

張仲景在後輕呼一聲,胡玄的簪子險而又險地懸停在那人的眼前,她一瞬間爆發出來的殺氣太瘮人,獄卒不由自主地後退,順勢也放開了胡玄的手。

胡玄嫌棄地在地上擦乾淨自己的手,牙印很深,但沒有破皮。

正在此時,隔壁牢房的那個人忽然倒了下去,撞在鐵門上發出了很大的聲響,通道那端傳來了匆忙的腳步聲,三五個常見的獄卒出現在視線裡,他們看見這幅場景,都跑了過來,有人開門去扶起隔壁牢房的人,其他的都舉起手中的木矛對著胡玄。

胡玄舉起雙手,聳肩後退,回到了張仲景的身邊,悄悄往他手裡塞了一個布包。借著長發的掩蓋,無人發現她的小動作。

張仲景與牛肉灌餅被帶走了,牢房裡隻剩下胡玄一個人。但她沒有孤單太久,就迎來了一位重量級訪客。

來者身材矮小,身著紅色長袍,袍子外穿的鎧甲看起來價格不菲,但胡玄見到他的第一眼,麵色就冷了下來。

雖然已經重活一世,但她依然沒有忘記自己的仇人。

曹操。

那些被時間掩蓋的失去血親的痛苦與無力回天的崩潰,那種對罪魁禍首的仇恨在這一刻重新生長。那些根係已經蔓延在胡玄心底,此刻瘋狂震動起來,抽枝發芽。

感受到胡玄狀態不對,劉慧擔憂地問她要不要自己幫忙,胡玄拒絕了,她還沒有脆弱到這個地步。

“曹丞相。”胡玄慢慢地說道,控製住自己的眼神不要直勾勾地盯著他。

曹操身邊帶了自己的謀士,看模樣應該是程昱,沒帶胡玄前一天見過的那個凶神惡煞的將軍。

曹操倒是看起來心情還不錯,帶著笑意道:“你是劉玄德的女兒,可以喊我一聲伯伯。”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了,這就難辦了。胡玄心裡一緊,強忍不適道:“我的家鄉沒有把侄女關進監獄的習俗。”

曹操聞言大笑,看不出一點尷尬的神情,問左右道:“此女聰慧異常,按平常人對待,豈非是小瞧了她?”

左右侍從都點頭稱是,程昱趁熱打鐵道:“丞相可留這位小姐暫住,等戰後再送小姐回去不遲。”

曹操點頭,問起胡玄有什麼居住習慣,要給她儘管提,他會給胡玄安排一個非常美妙的住所。胡玄不接他的話茬,冷冷道:“曹丞相軍中瘟疫蔓延,您卻談笑自若,果真是冷靜自持。”

胡玄話裡話外都拐著彎罵他冷漠無情,曹操倒是不惱,稱自己已經派軍醫前去與張仲景取經求教,想來不日便可攻克難關。隻是不知道張仲景一把年紀,在監牢裡住久了會不會生什麼毛病,希望他作為神醫能照顧好自己的身體。

胡玄越聽心越涼,她記得曹操至少是一個禮賢下士的人,照理說張仲景不應該被如此對待。但或許是他們的身份太敏感,以至於他寧願丟掉這層人設,也不願在交戰前夕讓可疑人員在自己軍中活動。

至於自己麼...應該沒有人會放棄扣押敵人親生女兒的機會,更何況還是送貨上門。胡玄在心裡檢討自己計劃做得太倉促草率。

曹操又提起胡玄從江東來一事,問她江東的風土人情如何,與江夏和這裡有何區彆,有沒有不習慣的地方。

胡玄心知他這是借機刺探,乾脆已讀亂回,回答自己剛剛吃了。

這讓曹操有些無奈,程昱對他微微搖頭,示意胡玄身上是挖不出什麼東西來了,不必在她身上浪費時間。他還用手在脖子邊比劃了一下,曹操趕緊製止他,他沒打算就這麼殺了胡玄。

曹操留下幾句意味不明的恐嚇,敲打完胡玄,看著她沉默下去,曹操正打算離開,不料姑娘又抬頭,開口討要了一堆東西,包括梳妝台、銅鏡、床鋪、褥子等等等等。

曹操離開的動作一頓,看著胡玄一副把這裡當家的模樣,一時間也奈何不了她,當即喚來了一個獄卒,讓他去準備這些東西,隻一條,不允許給硬物。

“對了,曹丞相。”胡玄又喊住他道,“你們這裡有沒有牛肉灌餅呢,明天能不能給我送這個當午餐?”

曹操額角一突,沒想到胡玄還點上菜了。但礙於自己前言不好反悔,還是讓獄卒給她記下了。隨後可能是擔心再被胡玄喊住要什麼東西,他走得很快。

胡玄沒有等多久,她要的東西便一樣一樣被送來了。擔心她砸碎銅鏡傷人,獄卒拿來了一盆水當鏡子;防備她搬梳妝台砸人,桌子被大鐵釘釘在地麵上。一切有風險被利用的都被隔絕在外,但胡玄真正的意圖隻是一截蠟燭。

融化的蠟油一滴滴滴落,落到一個麵粉團子的凹痕裡。

這是胡玄隨手揣兜裡的儲備糧,在她控製住獄卒時,悄悄用麵團印下了獄卒腰上鑰匙的形狀。獄卒警惕性太差,她甚至拓印了兩版,把另一版給了張仲景,希望他能用得上。

蠟油在麵團裡重新凝固,被胡玄扔進那盆水裡,麵團融化於水,水渾濁起來,蠟油則因低溫而變得堅固。

胡玄把戰利品揣在兜裡,佯裝無事發生,躺回床上。在又一個深夜,她悄悄把鑰匙懟進了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