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10」【棲城,2023】(1 / 1)

雙詮法 Momenting 5100 字 3個月前

江耀也不是很有頭緒:“如果叢千斐說了實話,他假如真的是被陷害的,那就有必要去現場看一看了,彆墅和畫廊旁邊的小巷子都要去。包括門鎖的疑點,或許到現場轉一圈會有不一樣的發現。”

現在這件案子還在偵查階段,念誠一般都不提倡律師在這個階段展開廣泛的取證活動,主要是偵查的責任主要在公安機關,律師積極取證可能會造成雙方互相的責任衝突,比如律師如果搜集到對當事人不利的證據,如果不交出,又會牽扯到刑法306條的“藏匿證據”的問題。

但走訪和取證還是不一樣的,和會見當事人性質一樣,都隻是一種調查手段而不是取證手段。

瞿英姿一聽要去現場轉一圈就很興奮:“好啊好啊!師父你帶上我,這活我熟啊!我肯定能幫上忙的!”

江耀還沒來得及表態,王永遒就蓋過了她的聲音:“你可以去走訪調查,那些老生常談的問題我也不想再和你強調一遍了。但我希望你不要把所有希望都押在去現場走訪上麵,還是要有彆的方案。”

王覽月難得同意父親的想法:“現在叢千斐堅稱他是被阮覓夏設計了,但也有可能他並沒有意識到一點——如果他在整個遊戲過程中用力過猛超限了,那這就是傷害,不能因為你說這是遊戲,死了人或者弄傷人,你就不用擔責了。”

“我理解您的意思,”江耀都想過這些,“我想在有一點上我們可以達成共識,我不會刻意用他們是在遊戲這一點來強調後續的囚禁行為就一定是合法合理的,案子的重心,還是在於叢千斐是否有對阮覓夏實施囚禁行為的主觀意圖,以及我們有無證據來證明這一點。”

“另外,阮覓夏受到最嚴重的傷,是她跳窗後粉碎性骨折的右手和右腿,這個和囚禁的因果關係更強,也會被認為非法拘禁的加重情形。即使我們能證明阮覓夏身上其他的傷是因為他們之前的遊戲造成的,也是不夠的。我們必須證明,叢千斐在遊戲結束之後並沒有囚禁她,她也沒有因為被囚禁而被迫跳窗。”

王覽月認可江耀的想法,但更擔心叢千斐和“如伊隨心”那邊:“我是擔心叢太太如果知道了叢千斐說他是被阮覓夏誣陷的,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其他的舉動。之前那場靜坐事件,我覺得叢太太處理得就不算好。”

“現在做主的不是叢太太了,我相信我們的江律師應該能和這位新任的代理CEO好好合作的,是不是?”王永遒像是無意一提,可卻能看見他唇角若有若無的微妙笑意,“你把你的想法再整理一下,先和尤總好好做好溝通。還有,叢千斐的案子如果真的進入到公審那步,他和阮覓夏之前進行的Cosplay和他們的遊戲全過程,這些都會在庭審中被披露,這些他都了解嗎?”

“這應該就是他之前不願意告訴我們案發經過的原因,就是怕他熱衷這種遊戲的事情被大眾知道。所以我和他說過,如果能現在解決問題,案子就不會走到公審這一步,他的癖好就沒有被暴露在大眾麵前的風險,除非是阮覓夏那邊想爆料。但目前來看,阮覓夏也絕不會願意說出這些,畢竟這和她之前的說法還是有出入的。”

王永遒繼續發問:“那阮覓夏那邊你還打算接觸嗎?阮覓夏的代理人,好像和你是校友?”

“對,許靜楠,我們是研究生同學。不過之前淩律師和宗律師有約過阮覓夏和許律師,都被拒絕了。我覺得還是等走訪之後再看看有沒有必要去接觸吧,如果叢千斐沒和我說真話,他確實對阮覓夏實施了非法囚禁,那我再想辦法去約見她們。”

“那先按你說的辦吧。”最近一連串的事也讓王永遒感到疲憊,“玉澄那邊的情況不是很樂觀,暫時不能回來了。我們需要一個新人來接玉澄手上的案子,人力那邊還在物色新的人選,但肯定沒有那麼快。處理完叢千斐的案子,宗律師手上還有些案子,需要你們勻一勻了。江耀,你的進修計劃——”

“我不急,”他說的是真心話,因為他現在真的一點也不著急跑去美國了,“我可以幫忙的。”

“謝謝。”王永遒破天荒地向他致謝,轉而問兩位小朋友,“你們對這個案子,還有什麼想法嗎?”

瞿英姿搶在鄭躊躇前,主動請纓,又提一遍:“王律,我想和師父一起去現場走訪!”

王永遒和王覽月對視一眼,兩人都不想讓瞿英姿去現場。

王永遒於是婉轉拒絕了她:“你剛來刑事一部,還是先適應一下環境吧。躊躇,這次你留在所裡好好帶英姿熟悉一下,你也不用去現場了。”

鄭躊躇和瞿英姿都有些沮喪,隻不過瞿英姿表現在臉上,而鄭躊躇隻敢暗暗在心裡犯嘀咕。

江耀看兩個小朋友都不開心了,趕緊說:“其實我也需要有人幫我搞文書和做檢索,不是隻有去現場才能接觸最核心的工作。比如躊躇你這次整理的這些無罪案例,就對我很有啟發。”

“我感覺好像也用不上吧?”鄭躊躇小聲反駁,“非法拘禁的無罪案例,大多都是索債型非法拘禁,和叢千斐的情況不一樣,也沒有什麼借鑒意義。”

江耀被徒弟懟得啞口無言,王覽月善解人意替他解圍:“啊,中飯都沒吃,實在餓死了。我們討論得差不多了吧?點個下午茶怎麼樣,我來請。”

“謝謝Queena,我中飯吃飽了,你們點吧。”瞿英姿悶悶不樂地站起來,“我剛想起來,我還有些資料要補給人力,我先去準備資料了。”

“謝謝Queena,我也不用了。”鄭躊躇對王覽月講,“既然這裡暫時不需要我了,我還是去繼續看看阮覓夏的微博,有沒有其他新的線索吧。”

兩人說完,都離開了房間。

看著把徒弟們都得罪光了,江耀無可奈何地扁起嘴吹了一口氣,氣流拂動著他的劉海,吹得蓬亂。

他合上電腦,對王覽月道:“你們點吧,不用留我的份了。”

***

江耀下午剛準備和Zora打電話,說想要去現場走訪的事,尤未的電話就先打了過來。

他還在介懷她早上騙他上了淩昊岩車子的事情,一時沒有接。

可他猶豫了不到10秒鐘,尤未就掛了電話。

這下輪到他急了,連忙回撥過去,但尤未那邊已經不睬他了。

他隻得繼續打給Zora:“Zora,你們尤總在嗎?”

“你是不是有病?我打給你你不接,非要打Zora的電話拐個圈子找我?”尤未的聲音清晰在電話那端傳來,把江耀嚇了一跳,“我在你們所樓下,給你五分鐘,你現在下來。記得帶車鑰匙,Zora還要開我的車去其他地方。”

江耀疑惑:“我們去哪裡?”

“你說去哪裡?”江耀發給尤未的會見筆錄,她已經看過了,嘖聲,“你看他多有出息啊,和人家玩得多刺激,我都從來沒玩過這麼刺激的,當然要去好好去他的‘遊戲室’觀摩學習一下了,對不對?”

一說起“刺激”這兩個字,江耀腦海裡驀地浮現出那個遙遠的晚上,尤未托住他的臉,深深吻下去。

他心慌意亂。

在他掉以輕心地時候,她將他推向了身後的沙發。他像陷入了柔軟的沼澤,一點點沉溺在裡麵,被她吻著沉沒。

他意亂神迷,在想起要推開她時,她卻一把抽下他的領帶,反扣住他的手腕,將他雙手緊緊綁住,在他驚詫的眼神中,她俯身吻上他的唇,不允許他從這片沼澤裡掙紮逃脫。

……

沒聽到他的回應,尤未出聲打斷他的回憶:“你應我句話會死啊,今天去不去叢千斐的彆墅看一下?”

“……去。”

“那還不快下來?”

“我來了。”

一聽他回答了,她就掛了電話。

江耀摸了摸自己滾燙的臉頰,先去洗手間洗了把冷水臉,才下樓來到地下車庫。

他上了車,開車上到地麵,乍一眼就看見尤未的車。

一看到他,尤未把手機還給了Zora,從她的車上來到他的車前,指著他的副駕駛座問:“能坐前麵嗎?”

江耀早就把副駕駛位上的東西清空了,不懂她為何會有此一問,以動作代替了回答,展臂幫她開了門,示意她坐上來。

她卻沒上來,又問他一遍:“女朋友不介意吧?”

江耀怔了怔,剛想回答,她又問:“還是你太太?”

江耀突感到一陣煩躁,語氣裡也不由冷了些:“尤總就對我的私人生活這麼感興趣嗎?”

尤未笑了一下:“我當然沒興趣,但我這個人比較識相,就怕坐了不該坐的位置,引起什麼不必要的誤會就不好了。”

“啊,對了,”說到這裡,她想起什麼,“我今天才發現阮覓夏的代理人很眼熟,叫許靜楠,好像是你的碩士同學,對吧?”

她恍然大悟:“你是不是為了接近她,才那麼死皮賴臉地問我來討這個案子的?既然你們都有這種情誼了,這案子應該不棘手了,向許律師施展施展美男計,是不是會好辦很多?”

江耀碩士畢業以後,早就和許靜楠斷了聯係了,也是這次才知道許靜楠當了阮覓夏的代理人。

聽到尤未這樣胡亂猜測,他忍無可忍:“尤總的想象力未免太豐富了,我畢業後早就和她沒有聯係了。在人情世故上,我確實不及尤總,連前男友都還能保持親密聯係。”

尤未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他在說淩昊岩:“我看想象力豐富的是你吧?他先接了‘如伊隨心’的IPO,又是叢千斐委托的律師,我不聯係他對接案子,我找誰對接啊?”

眼看著兩人又要吵起來,江耀就聽見他的車窗被敲響。

兩人都循聲望過去,隻見鄭躊躇和瞿英姿都在窗外看著他們。

江耀降下車窗,鄭躊躇這才看清副駕駛座上的尤未,登時忘了自己要問什麼。

瞿英姿更不明情況,壓低聲問鄭躊躇:“這是哪位?難道是……師父的女朋友嗎?”

瞿英姿本來中氣就足,基本是無效低聲了,江耀和尤未都聽得一清二楚,異口同聲:“不是!”

兩人說完後即刻麵麵相覷,又將頭彆開,動作幾乎都在同一頻率。

鄭躊躇和瞿英姿也有些看懵了。

幸而鄭躊躇腦子轉得快,向江耀確認:“您是‘如伊隨心’的尤總嗎?上次和師父一起來公司,沒見到您,也沒能機會和您當麵打招呼,不好意思。我是江律師的律助,您好。”

尤未變臉變得很迅速,對著小朋友倒是和藹可親,一下換上了笑臉:“你好,我是尤未,你也可以叫我Yolanda。上次是我一直在忙,沒空見你們,應該是我說不好意思。”

江耀向他們補充解釋:“尤總先帶我去叢千斐的彆墅看一下,估計沒那麼快回來,你們到點自己下班吧,不用問我了。”

“師父,帶我們一起去吧。”鄭躊躇軟磨硬泡,“你一個人去,萬一有什麼事忙不過來,都沒有幫手。而且既然去現場走訪,一個人不保險吧。”

在念誠的規定中,一般去執行取證調查或者會見的各種任務,都規定了要雙人作業,這樣能減小執業風險,萬一出了什麼問題,兩個人還能互相印證。

但這次的案件因為輿論壓力太大,王永遒和江耀都不想把他們安排在這種外出任務中。

江耀遲疑不定,鄭躊躇急了:“師父你不是老是和我說要多磨煉才能成長嗎?現在有這麼好的機會,你不讓我磨煉,我怎麼成長啊?”

說著,他不管不顧地拉了後車門,坐了上來:“我不管,我一定要和你去。”

瞿英姿也跟著他坐進來:“我也要去,我也要磨煉,我也要成長!”

江耀無奈:“我這次要真把你們帶出去,要是被老大知道,我肯定要被罵死了。”

鄭躊躇越來越會損人了:“反正師父你每天被老大罵這麼多次了,不差這一次了,而且你不說老大也不會知道的。帶上我,我真的超好用的。”

江耀和尤未都被逗笑,但聽見對方在笑後,又都漠然地止住了笑。

江耀態度鬆動了,但隻是對鄭躊躇:“那躊躇,你和我一起去吧。英姿,我那邊還有些案卷要訂,比較著急,麻煩你先回去幫我一下。”

瞿英姿本來也想依樣畫葫蘆,學鄭躊躇死纏爛打,見江耀態度堅定,隻能鬱悶地答應下來:“好,師父,那我先回所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