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峙 二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1 / 1)

喬虞被逼到書案的角落,心下不好,她已無力與他周旋,若在繼續下去,遲早同地上的屍體呆一塊。

正當她一籌莫展之時,不知是否是大風刮開的木屋大門,那門“砰”的一聲四分五裂,從門口迎光出甩進一道身穿袈裟的道士,他捂著心口處被刺穿的傷口,臉上流淌著可怖的血痕。

出現了,那個邪術道士。

那道身影被甩進來時,徐岸勻的臉色變得更沉了,似乎是想拉起地上的人質問什麼。

喬虞扶著牆壁,靠著,心道:這倆人居然會認識。

那邪術道士抹了把臉上不知是汗液和血液,嘴裡還帶著道士該有的普度眾生般的聲音,對著破敗的大門道:“周棄!你如此,不怕得罪人嗎?”

聽見他喊熟悉的名字,喬虞才發現被摔的破爛的門檻處,站著三道身影,兩高一矮,明顯瞧得出是周讓渡那一行人,周讓渡的頭發原是束起,但因為打鬥,前鬢落下幾根細發,但臉上依舊的臭臉淡漠。

喬虞隨即鬆了口氣,順勢貼著牆壁蹲下,低垂著頭,她的蓮色裙子此刻早就沾滿了灰塵血液,臉上還畫著泥色,看著更詭譎怪誕了。

徐岸勻似乎也瞧見了門外的人,一改臉色,先行開聲:“周小將軍真是如傳聞一般武藝高強,隻是不知你這是何意呢?”

周讓渡提著那把黑色劍柄的劍,緩步走到那躺在地上大喘著氣的道士麵前,隨後,一狠,踩上那道士的左手上,還使勁踩了踩,嘴上洋洋道:“謝謝褒獎,敢與我正麵照打的,昔日有很多人,但像這道士如此…”他故意停頓不說,喬虞卻了然他說不出好話,預料之中聽到句

“…弱的,還是能排上幾號。”

自大輕蔑的語句從他口中說出,竟一時與他此刻狂妄的姿態相符極了。

那道士氣急,但手上的痛無法忽視,臉部扭曲在一起,看起來跟厲鬼般。

徐岸勻收起出鞘的劍,走到喬虞跟前,垂著眼睛看她,半響,伸出手想拉她,喬虞卻心生奇怪,瞥過看他的眼睛,自己依靠身邊的書案站起身。

一直站在周讓渡身後的一人見喬虞起身,立刻飛奔過來,伸手扶著她,喬虞緩了緩神色這才看清,身邊的是打扮著家仆的陶夏寧。

她臉上混著碳灰,看起來倒真像個機靈的仆人。

陶夏寧小聲對她說:“這個臭道士要殺我和越哥,不知使了什麼招,我們就突然被霧氣籠罩,完全看不清東西,好在周公子及時出現打撒了霧氣,這才救了我和越哥。”

果然不錯,就是那道士起的霧,如若這個信息都沒錯,那就說明了,原著的主線劇情還在按照規律發展。

徐岸勻此刻也動了身,小步走到周讓渡旁邊,挑著手裡的劍鞘抬起那道士的臉,額頭的血流到那把劍柄上,仔細端詳著,喬虞卻瞧出他眼底意味不明的神情,這人明明剛剛的樣子是認識這道士的,怎麼這番動作,卻顯得兩人根本是第一次見麵一樣。

周讓渡進屋之後,整間屋子因為木門斷了,導致外麵的大霧紛紛湧進屋裡,微薄的聚在室內。

喬虞對著那道士揚聲道:“道士叔,你方便把這霧氣先驅散會嗎?我有些看不清了。”

那道士側頭躲開徐岸勻的劍柄,抬頭與她對視,嘴裡含著笑意,喉嚨沙啞道:“我不能讓它消散的,小姑娘。”

隻能用一半的招數?真是奇了。

她緩了許久,漸漸氣力重回,自己就小步走到那四人身影處。

她愈走愈不對勁,屋內不過正常屋寢大小,她與周讓渡相離不遠,卻讓她感覺走了快四分鐘的道路,可她仍能清晰看清前麵的場景,唯一古怪的不過是這霧愈發的濃厚,眼見著比外麵還要滿溢。

忽的,她突然想通那道士的笑是何意了,他不會驅散但是能召集啊!

喬虞顧不得自己現在是處於幻覺還是何處,意識到不對,立刻開聲提醒眾人,道:“這霧不對,這道士不老實,在屋裡聚攏霧氣,你們還好嗎?”

此話一出,先回應她的是陶夏寧的聲音,她似乎帶著哭腔,但哽咽幾聲,又忍著開口:“我…我沒事。”

一聽有人回應,那就是說明並非是幻境,喬虞又朝著道士的方向又道:“你這道士都傷成這樣了,何必還掙紮呢?”

那道士似乎恢複神氣了不少,聲音也乾脆有力了些:“婦人怎麼懂?”

喬虞不滿的情緒積累了不少,剛想開口辯駁幾句,就聽見一聲如穿霧而過的飛劍般聲音,還是一副隨意的聲調:“招數太低劣了。”

隨即,一道黑雲般刀鋒穿透了半邊屋內,喬虞有一瞬間看見了站起身來的那名許玉朗道士,可被打散的霧又已快速之勢迅速重新聚攏。屋內又重回一片白茫茫之地。

“哈哈哈哈哈哈哈,”道士那不帶半分平常慈祥的聲音,突的狂笑起來,空中回響著他的聲音“周公子可彆白費力氣了,我這是可是專門為你準備的,我不過是裝了裝,你倒真不設防的靠近我。”

周讓渡也出乎意料的回著他:“修煉邪道,你的道門可知出了個離經叛道之人?”

這句話似乎刺到了那道士,道士的聲音慍怒:“周公子不也是這種人嗎?何來評判我一說?”

“我同你到底不一樣,至少我還有官職,可多混著幾天。”

“哈哈哈哈哈哈,周小將軍倒是會說笑,若沒有你父親,你靠什麼上位?你也會像徐岸勻一樣的!渴求我助他一臂登位!”

話音剛落,又一道清光劍影閃過,但明顯霧氣散的沒有周讓渡揮的劍多,喬虞也沒能再次看清對麵的形勢,隻好繼續按兵不動。

徐岸勻喝道:“閉嘴,你這個臭道士,胡言亂語!”

“怎麼?徐公子這個時候又不認了?”

他似乎一直在激怒徐岸勻,徐岸勻的心神有些恍惚:“認?我認何事?父親長兄不過隻是我引出去成全他們一起過上元節的意願罷了,怎麼,你殺的人,現如今反倒成了我的?”

“護城圖一事,你撒到都城引周府人尋來,不過就是為了殺了你最痛恨的人,可惜了,如意算盤打錯了!”

殺誰?周讓渡?喬虞一頓,無意間發覺周讓渡身後有道身影在晃動,明顯比柳越矮上不少,瞬間,那道黑影抬手置起一把長柄武器,見勢就要偷襲埋藏在白霧裡的周讓渡。

喬虞心叫不好,邊向那塊跑去,邊大聲喝道:“周棄,身後!”

這一嗓子令在場的所有人一征,都紛紛轉頭去看周讓渡的方向,而原本在那的周讓渡聽見聲響後,動作迅疾的躲閃側身,不料,那長柄武器靠近,才發現竟是把樣子被樹藤裹裹包圍住的拐杖,側身動作小幅,還是被一道猛力砸到背上。

周讓渡頓時感覺,背後一股灼傷感般,他悶哼一聲,這一聲在尤為安靜的屋內格外突出,喬虞焦急萬分,可始終跑不到那邊去,心裡狂怒著。

男主不能死啊!死了劇情還這麼接下去!?

又一擊從門麵襲來,周讓渡撐起身子,腳上步伐生快,嘴上也不吃虧:“偷襲可不好玩了。”

那道士連續攻擊之下,也騰出話語道:“那沒法子,我打不過你,隻能用陰招了。”

似被這句話氣笑般,他冷笑聲。

喬虞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忽的靈光一現,又望向那被光照出霧氣裡兩人打鬥的場景,一人發狂般進攻著,另一個樣子輕鬆的躲閃著。

她喊道:“你這道士,可真卑鄙。”

那道士似聽著了誇獎他的話術,笑道:“姑娘涉世未深,卑鄙也可以算作誇獎,對人對事不同態度罷了。”他頓了頓,又道:“不過,周公子,這位姑娘可是上次在春宴會潑你茶水那位?”

不是吧,又提?喬虞心下打斷他:“等會,先不提這個,我有一事尚且不明,你可否解答一二?”

那道士倒也沒拒絕:“自然願意,姑娘如此貌美。”

“你從何來?”

“小的自幼生在大魏長在大魏。”

喬虞料定他撒謊,原書裡寫的此人和涼國人有勾搭,涼國人生性多疑,隻信自己身邊親屬親友,想必他也,並非如他所言從小生在大魏,這人不會說實話,但現在也並非是要他說實話。

“真的嗎,沒看出來。”

“姑娘是否有眼疾?”

……

喬虞發怒在心中喊道:此人書中被男主殺死的,不冤!

“那你這邪術師從何處?”一旁躲讓的周讓渡開口,打破了短暫的寧靜。

“喲,周公子發問,我自當回答,師不是什麼名師,山也不是什麼仙山,不過呢,幼時在市井中摸爬滾打,偶然偷師學到的。”

“當真如此巧?”徐岸勻發問。

“自然,這個世間所有事,都是一個巧合。”

“歪理。”柳越突然出聲,他在周讓渡身旁許久,屏住呼吸,那道士靠近時,也沒能察覺有人在周讓渡身邊,所以才敢與周讓渡對招。

可如今此人一出聲時,他頓出了手腳,就這一瞬,他忽的被一把如清風般劍峰閃退了了幾步,他原本止住的血洞又崩裂開來,滲出絲絲血液。

他退後到木門處,那又一道劍鋒直擊而來,他心叫不好,嘴裡念道著些什麼,轉瞬即逝間,那道劍鋒所掃到之處,隻剩一股白煙。

他跑了!

喬虞蹙眉,還是讓這人跑了,若是提前抓住,那她就可以早些離開這個世界了。

那道士跑了後,大霧瞬時消散,屋裡重新變得清晰起來,這下,喬虞終於能跑到剛剛血雨腥風的地方。

徐岸勻似乎在剛剛與那道士對話後,就一直緊靠在一麵刻有“徐徐清風”的柱子上,頭低垂著。

喬虞走到他麵前,掃開他肩膀上落的灰,道:“徐岸勻,我最後問你個問題。”

眼前人微點著頭。

“你是如何與那道士相識的?”

“…”沉寂片刻,“他與我在街上相遇,那時父親還在,我跑出府時,他在街邊拿這個奇形怪狀的拐杖,瞧見我,就走來與我談話。”

“那時的我心情不佳,對他沒好氣,可他頂著和睦的笑,我一瞬間就鬼使神差的聽了他的話,將他給我的一包藥粉,投在了…父親的茶水裡。果然,如他所說,父親第二日對我極好,我…就又去找了他。”

話音剛落,陶夏寧就怒道:“你這人,真是狼心狗肺,父母養育之恩,你竟然!”

徐岸勻卻似終於無力般,滑坐在地上。

“隨你們如何想吧。”

一個對於父親長兄都抱有極大怨恨之人,遇到了個能騙人心智的邪術道士,自然會迷了神誌,做些大逆不道之事,喬虞覺得那藥粉估計是致幻的,而被投了致幻藥粉的人,誤認為自己的小兒子變了,對他百般嗬護,卻不料,藥粉的另一種作用威力更大——或許是跟慢性毒藥一般的藥效,所以在已經被毒素堆積如山的人,聽從了自己最嗬護的小兒子和小弟的話。

中元節那日,拋屍荒野,屍身腐爛。

想想就令人心寒,柳越忽然出聲:“儘管你不喜愛你的家人,為何要置林城百姓不顧?罔顧人命如草芥?”

“我並未罔顧人命,我同你們一樣,一直以為這大霧是因為地形產生的,如今才知道,原來被算計進了局中局。”他又停下,好久才繼續,“城中變得如此,我有派人解決過,可都是有來無回,一來二去,乾脆繼續施行父親的製度,兩全其美。”

不讓百姓早晨落山時出門,隻準進不準出的城池,若按自保,的確是兩全其美的辦法,但生活的氣息,也的了無蹤跡,這對於百姓,卻是殘忍的。

喬虞心下竟說不出一句話,眼眸中,氣憤直上,想質問為何如此棄人不顧,但她還有一事不明,現如今若是說了,或許是解開了她的疑問,可徐岸勻的傷疤或許會被殘忍的揭開,她不願對人如此。

索性,起身甩開蓮色汙穢的裙擺,轉身利落地跨過門檻,離開了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