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機店出門後右拐是一家彩票店，沈之庭覺得自己今天佛光普照，順手拿起兩張刮刮樂挑選：“能不能中個狗糧錢呢？”

在這寸土寸金的商場，小小的彩票機店已經被圍得水泄不通。艾馥依養足了精神，開始享受起這人類世界的喧囂。

這個男人在乾嘛？

看著沈之庭跟風拿起兩張紙，艾馥依饒有興致瞅了兩眼。紅色的紙張上覆著一層薄膜，透過那層紅色薄膜，艾馥依看到了底下那層藍色的字。

艾馥依認識的人類漢字不多，認真思考：“中X號X……什麼意思？”

“22。”好在她認得漢字後的阿拉伯數字。

艾馥依又往下麵幾行掃了掃，都是些毫無章法的數字，隻有一個22與上麵的相同。底下還跟著一串更小的數字。

“1，000，0……”零多的讓人數著頭疼。

艾馥依眉頭一皺，覺得事情並不簡單。

“刮哪張？”男人還在猶豫。

憑著熊貓的第六感，艾馥依覺得右手這張比左手的順眼。

她還牢記不能說話的約定，心平氣和用右腳踢了踢沈之庭的胸肌，暗示他選右邊。

唔，還挺有彈性的。

“是等著急了嗎？”沈之庭似乎會錯了意，將右手的刮刮樂放回櫃台，騰出手撫了撫懷中的小腦袋。隨後掃碼付款，刮開塗層。

一氣嗬成，但是沒中。

“你吃肉不？”沈之庭用手戳了戳胸口的小爪子，有點抱歉地解釋：“輸掉狗糧錢嘍，我回家給你做飯吧。”

艾馥依從溫暖的懷中掙紮出來，抬爪衝著男人揮了兩拳。她不是狗啦！

但是可以吃點肉。

艾馥依鼓著腮幫子點了點頭。

沈之庭不動聲色將熊頭按了回去，又悄悄遞了兩枚遊戲幣。

艾馥依把兩枚遊戲幣都放到左手手心，轉而伸出空無一物的右手，意思很明顯。

“乖點，不要被彆人發現。”沈之庭給艾馥依右手續了兩枚幣後，坐上直達公交回家。

沈之庭租住的小區離市中心約莫七公裡。半小時後，沈之庭在竹橋苑站下車。

落日熔金，夕陽卸下所有燦爛，開始變得柔和親切。

就像沈之庭看向艾馥依的眼神。明天還有一天休息時間陪它，真好。

坐電梯到家門口後，沈之庭看了眼表：“都六點半了。”這麼美好的周六被楊躍打擾著實有點可惜。不過沒關係，楊躍已經給過他“補償”了。

掏出鑰匙打開防盜門進屋後，沈之庭輕輕把門合上。他把懷裡毛茸茸的小東西放在沙發上，而後馬不停蹄奔向了廚房。

沈之庭沒養過寵物，他認為小動物喜歡吃什麼，讓它吃儘興就是了。

於是沈之庭把書包從肩上卸了下來，從裡麵抓了三把遊戲幣放進洗菜籃，用洗潔精仔細洗了一遍。瀝乾表麵水分後，沈之庭又往遊戲幣上撒了一層厚厚的調料。

“椒鹽味應該不錯，就是太硬了。”飲食應該均衡，所以沈之庭又從冰箱抓了一把生菜加進洗菜籃，把葷素搭配的飯端出廚房。

艾馥依本來還在沙發癱著，看男人拿著個不鏽鋼籃放在她身邊，立馬挺直腰坐了起來。艾馥依也沒客氣，扒開表麵那層生菜後，開始乾飯。

沈之庭看著狗模人樣的艾馥依在品嘗自己的勞動成果，滿意地點了點頭。他覺得世界很奇妙，下午離開的時候，他還是孤身一人在異鄉打拚。如今多了個能跑能跳小家夥陪著自己，家裡總算熱鬨許多。

幸福之餘，沈之庭也有些頭疼。如果自己的寵物又能說話又愛吃遊戲幣這事被發現的話，它這輩子彆想從實驗室離開了。

“我要保護它！”沈之庭暗下決心。

艾馥依勉為其難吃了一片生菜以後，覺得嘴裡索然無味。她抬頭看了沈之庭一眼，撿了一片菜葉問他：“你吃不？”

沈之庭欲言又止，他愈發好奇小家夥的來曆，可是不知道從何問起。他糾結著接過那片菜葉，沒怎麼嚼就咽了下去。菜葉沾了些他親手撒的椒鹽粉末，混合著遊戲幣的金屬味，很難吃。

艾馥依從沈之庭的表情中讀出了他的一言難儘。

艾馥依深以為然，果然綠葉子菜都不好吃。她把剩下的生菜都從筐裡挑出去放沙發角落，把遊戲幣倒嘴裡一飲而儘。

看男人還在盯著自己，她舉起不鏽鋼籃：“那這個你吃不？”

沈之庭覺得自己的三觀又一次被震碎，木訥搖頭。

“比我還挑食。”艾馥依嘟囔了一句，然後用雙手抱著籃子啃了起來。

沈之庭麻木了，心裡有個荒誕的念頭。

整張元素周期表的金屬它都吃嗎？

啃完了籃子，艾馥依估摸自己有七八分飽。看男人一直盯著自己，她也不好意思再要吃的。而且吃飯的時候男人一個字也沒回答，艾馥依覺得奇怪。

麵麵相覷五分鐘後，艾馥依忍不住繼續問道：“會說話不？”

“……”

本該汪汪叫的寵物認真用中文詢問自己，沈之庭突然就懷疑自己是不是還沒睡醒。

看男人臉色有點難看，艾馥依意識到自己說話欠妥，隨即解釋：“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嗓子不舒服，不能說太多話。”

“……”

沈之庭張開嘴唇，分明想說點什麼。可是喉嚨裡一個字也沒蹦出來，隻是歎了口氣，掏出手機搜索：寵物會說人話嗎？

他點開一條搜索精選，底下有很多熱心回答。

有認真回複的。

【不會說話，但是它們能聽懂。】

有幽默調侃的。

【在視頻裡見過幾個能說會道的，現實生活中還真沒遇見過。】

還有憧憬未來的。

【我家狗子天賦異稟，總有一天他能學會。】

……

沈之庭盯著手機屏幕翻了好幾頁，沒找到有用的參考案例。事已至此，先吃飯吧。沈之庭準備把手機放回兜裡去廚房炒兩個菜。

“那個……”艾馥依帶著懇切的希望，同男人商量：“剛才的東西有點鹹，你手裡那個看著挺清淡的。”

這個世界終於顛了。

沈之庭看著手裡被手汗腐蝕的手機，突然就生無可戀。小家夥說話還挺委婉。

“不給吃。”沈之庭冷酷無情地拒絕。

“喔。”看著男人平靜淡漠的臉，艾馥依撿起沙發角落的菜葉子捧著，“還好有這個。”沒有竹筍新鮮，湊合吃吧。

真是個容易滿足的小家夥。沈之庭薄唇輕抿，回想自己剛才的話是否說重了些。

“哎。”沈之庭又長長歎了口氣，他覺得一晚上歎的氣比前二十三年加起來還要多。

好好的寵物活生生被逼成菜狗，傳出去主人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沈之庭靜思片刻，打開抽屜找出被他淘汰的手機。本來他打算放二手平台賣掉，現如今沒這個必要了。

沈之庭把舊手機遞給艾馥依，又把她提溜起來抱在手裡，帶她參觀自己的一室一廳。

沈之庭的臥室並不大，卻被布置得幸福溫馨。

進門是一張可以並排睡兩人的雙人軟床，床左側是一排明亮的飄窗，窗上垂下兩片窗簾，拉開可以看見樓下翠綠色的小竹林。

右側是一個小巧的床頭櫃，上麵擺著一個竹編小台燈。再往右是一麵推拉式衣櫃，裡麵整齊摞著素色T恤和藍色牛仔褲。

床對麵立著一個亞克力展示櫃，透過防塵蓋能看到裡麵精致的盲盒手辦。最顯眼的是櫃子中間那層，站著一排姿態各異的熊貓，活靈活現。

艾馥依喜滋滋：“跟我長得真像。”

艾馥依兩眼放光，沈之庭一顆心提到嗓子眼：“這個，這個，還有那個，都是我的寶貝，你不能吃！”沈之庭對自己的家當一一分類，指著最底下那排盲盒，“你要是閒著沒事可以幫我把這排塑料小人消滅掉。”

“真醜。”艾馥依唏噓。況且她又不是什麼都吃的小豬！

在自己家逛了好幾圈後，沈之庭餓得想燉狗。

“舊手機給你吃。”沈之庭把艾馥依放回沙發，轉身去廚房接了一壺淨化水。又拿了兩個陶瓷杯子，同壺一起放在茶幾上，“渴了喝水，水壺不能吃。”

鄭重告誡後，沈之庭開始去廚房準備自己吃的晚飯。

艾馥依認真看著廚房裡忙碌的身影，心裡暖烘烘的。她決定留在這個男人家裡謀生，她願意幫他種竹子。

“這個叫‘舊手機’的東西真是人間美味啊！”艾馥依眼珠黑亮，倒映著月色。她對未來的生活充滿希望。

將近八點，沈之庭終於吃上了屬於自己的晚飯。竹筍炒肉、西紅柿炒蛋，還有一碗熱氣騰騰的湯配著大米飯。

艾馥依咽下最後一口舊手機，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她還不知道那個男人叫什麼。而且男人給自己吃東西，自己應該去謝謝他。

艾馥依是個很講禮貌的熊貓，立馬蹦下沙發，小跑著去找吃飯的男人。

沈之庭正在大快朵頤，突然覺得褲子被扯了一下。他低頭一看，果然是那個渾身漆黑的小家夥。

小家夥眨著大眼睛，小心翼翼隻敢輕拽褲角，模樣甚是可愛。沈之庭拿筷子的手微微一動：“吃飽了嗎？”

艾馥依點了點頭。她很滿意現在的環境。

“要不要再吃點？”能吃是福，沈之庭想把小家夥養的圓滾滾的，準備把它抱上餐桌。

“橋豆麻袋（等一下）！”艾馥依及時製止沈之庭，她有點撐。

“？”

沈之庭手一抖，筷子啪一聲掉在地上。他一口老血差點吐出來，強顏歡笑問：“你還會說日語呀？”

艾馥依繼續點了點頭，又想起自己過來的正事，立馬挺直小身板，而後彎腰15°鞠躬：“阿裡嘎多，歐尼桑（謝謝哥哥）。”

“納尼（什麼）？”沈之庭腦袋起霧了。

他感覺自己被帶偏了，趕緊掰回來：“說中文。”

“喔。”艾馥依撿起地上的筷子，一個起跳蹦到沈之庭腿上，自顧自地解釋起來，“吃完那個‘舊手機’後，我腦子裡突然多了幾部日漫，還學會他們的語言，真神奇。”

“難道它的腦子是記憶麵包不成……”

奇怪的知識用一種炸裂的方式進到寵物的腦子裡，沈之庭剛接過來的筷子再次滑落。他也快炸了。

沈之庭撓著小寵物的頭，想把它打開看看。

艾馥依毛發淩亂，但是身心舒暢。她立下雄心壯誌：“我也要像日漫裡的一拳超人一樣，變得很厲害！”

沈之庭摸毛的手一頓，感慨：“Soga（哦）。”小寵物還是個愛追番的熱血青年。

艾馥依看沈之庭摸得一手黑泥，慫慫地申請：“我可不可以去浴室洗個澡？”出門好幾天，她覺得自己身上的毛都粗糙了。

沈之庭答應得痛快：“等我吃完飯就幫你洗。”

艾馥依兩個耳朵紅得發黑，低頭忸怩：“我自己會洗。”

“行。”沈之庭也沒堅持。他起身去浴室打開花灑，把水溫調到合適大小，又往地上放了一個臉盆，裡麵是剛拆的肥皂。

做好準備工作後，沈之庭詳細交待：“怕你夠不到開關，已經幫你打開嘍。”

艾馥依舉手歡呼：“好耶！”

待沈之庭離開後，艾馥依一頭紮進接滿水的臉盆。感受帶著芬香的泡沫在身上跳躍，艾馥依完全放鬆下來，享受這寧靜的恩賜。

沈之庭抬眸看著浴室飄出的氤氳濕氣，情緒複雜。他總結了正在洗澡的小家夥的幾個特征：會說人話，愛吃金屬，腦子能讀取手機內存。

沈之庭做了幾個深呼吸，保持冷靜:“我就不信接下來還有更炸裂的。”

他收回目光，開始收拾餐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