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帶著狗狗來爬山,碰見後,蔣絨終於從宋滄背上下來,跟狗狗玩了會。
宋滄在旁邊靜靜看著,她說著走不動路,但跟狗玩起來倒是活力滿滿。可這畫麵很美好,甚至比他設想的還好。
蔣絨終於煩得狗狗累了,狗狗爬山都不累,跟她玩倒是累了。她拉起宋滄的手,繼續往上走去。
“你說你不喜歡狗。”
“我什麼時候說不喜歡狗了?”蔣絨看著快步跑到前麵去的搖晃著的小狗屁屁,“多可愛啊,怎麼能有人不喜歡。”
“你說話太繞了,我很難懂你的意思。”
“一點也不繞。”蔣絨否認,“再繞能有那些法條繞嗎?我每次看兩眼就頭暈了。”
宋滄不理解。“法條比你好懂多了。”
“那正好,你慢慢研究吧。”她其實自己也很難摸清自己,這才有意思嘛,她也對他不是完全了解。她問:“你小時候怎麼樣啊?學霸是怎麼培養出來的?”
宋滄沉默著思索片刻,回答:“沒有快樂的家庭娛樂,時間都用來學習,就能當‘學霸’了。”
“嗯?”蔣絨朝他靠近了些,一時有些沒明白什麼意思,她也看不出他情緒,好像並沒有不好,反而金燦燦的夕陽照在臉上很漂亮,充滿幸福感。
“我已經跟我家人斷絕關係了。”宋滄平靜說著,“完全沒了聯係,你可以當我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
“但你毛也沒那麼多啊。”
宋滄被她的話逗笑,看向她:“不好奇?”
“你都這麼說了,我好奇有什麼用。”蔣絨大概有一些猜測,隻是他都說斷絕關係了,態度也很平靜,那她知道不知道的也沒必要了。他剛才說,沒必要可憐自己,其實也是在說他的事吧。
蔣絨早就不覺得沒爸爸這事有什麼值得讓人同情的了,事到如今她也根本不需要,有個媽媽就完全足夠了,她不欠她任何。
她雖然記仇,但這事除外。
他也不像會顧影自憐的人,即使是在一片漆黑的淤泥裡,他也能向上看,然後找到出口。
兩人一路爬到了山頂,並不難的路線,幾歲小孩都能爬完。
隻是到達山頂時,天色已逐漸暗了下來。這個景區開發得比較全麵,大部分的路段都有路燈,等到完全天黑再下山也沒問題。人越來越少,山頂平台很寂靜,林子裡傳來鳥飛過的聲音。
找了個地方坐下,吃了東西,抬頭仰望天空,沒有滿天星雲,隻有零散幾顆點綴在空中。
“這裡好適合做一件事。”
宋滄回頭看了看平台上的其他人,嚴肅道:“這裡是人少,不是沒人。”
“哇你心也太黃了吧。”蔣絨嫌棄地看了他一眼,“我是說,這裡很適合談心。”
“……”誰知道她突然這麼認真要談心。宋滄清清嗓子,哦了聲。
她湊到他臉邊。“所以你是說,沒人就可以了?難怪你之前不肯單獨跟我去枰洲呢。”
還好天黑了,她看不到他變紅的臉色。宋滄從包裡拿出她的外套來給她。“有點冷,把衣服穿上。”
蔣絨穿上外套,問:“你為什麼這麼會關心人啊?也沒談過,哪裡學來的?”
“這需要學?”
“哦?你天生就這麼好啊。”
“天冷提醒你加件衣服就好了?”宋滄皺眉,“難道你以前男朋友都不給你添衣服?”
“對啊,他們都沒你貼心的。”
宋滄黑著臉,他明明不想聽,卻偏又自己提起這些事來。可現在比起吃那些男人的醋,更讓他惱的是另外的事。他語氣略顯尖銳:“你都找的些什麼人。”
“說過嘛,帥哥。帥哥都自意識過剩,都隻管他們自己,不管我的。”蔣絨說得好像真有那麼回事,“而且,要說多少次啊,不是男朋友。”
宋滄臉色能比天幕還黑,不想再繼續這話題。
蔣絨也沒再說,隻是問他:“你要不要聽實話?”
“我現在一個字也不想聽。”宋滄打開零食包裝袋塞進她嘴裡,隻說一個字,“吃。”
蔣絨看他發凶的樣子隻想笑,他知不知道他凶起來一點也不狠,隻有可愛啊。她嚼著肉乾,又想,可能也就她這麼覺得,換個人估計還真會被他嚇到。
星星不多,夜空倒是也挺美麗的,至少比從寫字樓望出去好看多了。
宋滄問:“恒星係列快要發售了,心情如何?”
“那必然隻有興奮啊,我監製的第一個產品,絕對賣爆。”蔣絨晃著腳腳,“到時候我給你幾個心宿二,你辦公室放一個家裡放一個,在哪都要想起我。”
不用這些,他也能想起。對他來說,她是葡萄柚味的,有時候很神奇,明明她不在,那酸甜的香氣卻莫名衝入他鼻腔。
“好。”宋滄望著天空,“可惜今天看不到心宿二。”
“你最喜歡什麼星星啊?”
宋滄沒想過這個問題,他都喜歡,這一切都是宇宙的痕跡,他喜歡的是全部。但被問到,他想了想,給出一個回答:“天狼星。”
“為什麼?”
“古埃及文化裡,天狼星是重生的象征。”宋滄離開家,便是重生了一次,“另外,在某些文化裡,它和忠誠和守護有關係。”
“忠誠和守護,狗啊?”
宋滄笑:“它確實也被叫狗星。”
蔣絨忽然抬起手來揉了揉他腦袋,什麼也沒說,但也不用說了。她摸起來是那麼順手,他也很自然地在看到她抬手時,下意識低了低頭方便她摸。
……
下山時,另一邊路上竟然也有秋千。
時間不早了,這裡路燈又不亮,一個人也沒有。
朦朧天際有月亮,不過被前麵的房簷擋住,高高蕩起的話,能看到大半。
兩人便坐在秋千上,蕩得很高很高,又蕩了好久好久。聊了些有的沒的,偶爾有下山的人看著他們,似乎在奇怪怎麼大晚上還在這蕩秋千,還笑得那麼傻。
蔣絨忽然覺得,這才是他們第一次正式約會。
宋滄把車停在公寓樓下。
“不上去坐坐?”蔣絨問話時,眼睛都快睜不開了,看起來困得不行。
宋滄笑了笑,抬起手來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腦袋。“回去就快睡了吧,晚安。”
蔣絨抓著他的手放在臉頰上,閉上眼睛,她確實是馬上就要睡著了,可又還不想跟他分開。她感覺自己好像眯了一會,短暫做了個夢。“下次要再一起去爬山啊。”她推開門下了車。
她說下次再去爬山時,聲音黏黏糊糊的,像小貓咪伸懶腰時發出來的聲音一樣。
平時氣鼓鼓瞪人的樣子無疑也是她真實的一麵,可卸下所有防備,她就像一團絨毛。
宋滄手掌心裡還殘留有她臉頰的觸感,他輕輕握成拳。今天似乎跟她親近了許多,其他人應該沒有看過她這樣的一麵……吧。
-
蔣絨打開門,裡麵的大燈全都開著。本來都犯困了,硬是被這光抬起了眼皮。
“林芙?”她一邊換鞋一邊叫,怎麼又來了。
沒人應聲。蔣絨走過去,看見沙發上有一坨,被子覆蓋了全麵,看不出裡麵是誰,或者,不是人。
被子忽然被拉下來,蔣絨嚇得心臟一抖,衝過去就要製裁林芙。“你乾什麼嚇死我了!”
“嗚嗚嗚——”林芙抱著她委屈地嚎,“我再也不想回家了,也不想跟我哥說話了。”
“怎麼回事?”這下蔣絨徹底清醒了,不應該往好的方向走了嗎,“阿姨不可能還把許開誠推給你吧?”
林芙搖搖頭:“沒有了,但沒了許開誠,還有下一個許開誠。然後我想起你媽媽說的三字真言,就跟我爸媽直說我有男朋友了。”
蔣絨都跟著緊張了。“然後呢?”
“然後當然是大罵我一頓,說讓我進這個圈子不是讓我去玩男模的,還說到底誰玩誰不一定。最重要的是,我爸媽說,這樣的話家產不會給我一分錢。”
蔣絨有點懵:“這合理嗎?憑什麼啊?”
“對啊,我也這麼問了,他們就說那是他們的家產,想怎麼分就怎麼分,我不聽話就是不給我。”
林芙說著說著,從生氣到無力了。
“你哥呢,他說什麼?”林曜一直挺向著妹妹的,應該會幫她說說話的吧。
林芙深吸一口氣:“他就在旁邊聽著,什麼也沒說。所以我才說,我也不想跟他說話了。”
蔣絨皺了皺眉,瞬間都覺得小時候覺得很帥的那張臉,變得麵目可憎了起來。給顏狗狠狠上了一課,長得再帥又有什麼用,她現在想替林芙飛踹他一腳。
林曜有做出什麼成績嗎,也並沒有。兩性關係方麵,他還不如林芙,好歹林芙就一個男朋友,他真如蔣絨猜想那樣一個接一個沒斷過。而父母對他就沒有要求,家產還都給他。
“那你打算怎麼辦?”
“我不知道啊。”林芙喪著臉,“我想跟他們斷絕關係了。”
“你傻啊,錢你就不要了?”
林芙不知道說什麼,眼裡寫滿“那怎麼辦”?
“我幫你。”蔣絨放出話來,雖然她也沒想好要怎麼幫,但總要爭取,不可能真讓林芙拿不到家裡一分錢,或者和她不喜歡的人結婚。
這三個字讓林芙眼淚都快下來了。“你也太好了。”
“你幫我的時候,不是說過你有事我也會幫忙的嗎。”
林芙苦笑,她那也就是隨口一說,誰知道竟然還真能碰上事。她這二十多年都沒遇到過什麼挫折,一來就是這種事,她解決不了,甚至都不願麵對。
蔣絨給宋滄發去消息,一邊說:“這種事還是求助律師最好了。”
“他是商業律師,這方麵也可以嗎?”
“就算他不懂,他認識的人裡總有懂的。”
林芙默默歎氣,交給她了。“我本來下午來找你就想說了,但看你沒在家,知道你肯定跟宋律師約會去了,就沒想打擾你。你們去乾嘛了啊?”
“這重要嗎?”
“重要啊,要及時跟閨蜜彙報戀愛進程知不知道!”林芙說,“而且給我來點八卦轉移一下注意力嘛。”
蔣絨都沒把林芙的聲音聽進去,專注又有些出神地看著宋滄回複的消息。
宋滄:「葉彩律師可以負責這類案子。」
宋滄:「你也認識她的。還有她的聯係方式嗎?」
葉彩老師。宋滄不再做她的家教之後,來的新的女老師就是葉彩。
蔣絨一直以為新老師是中介推薦的,但現在看來是宋滄推薦的?也是,他們都是法律係的。
蔣絨還有葉彩的聯係方式,沒回複宋滄,聯係了她。
那邊大概了解了情況後,表示可以見麵再詳細聊聊。
“我認識這個律師姐姐,她肯定能處理的。”蔣絨當時就覺得她講課講得特彆好,再加上她抱著對宋滄的怨恨,學得特彆認真,進步飛快。她當了律師,一定也是很厲害的。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林芙鬆了一口氣,其實還遠遠沒到能鬆懈下來的時候,但她已經在逃避了。
林芙說:“快跟我說你和宋律師怎麼樣了!”
“挺好的,就那樣。”
林芙才不允許她就說這些來敷衍她,方方麵麵問了個遍。她們一路聊到在床上躺下準備睡覺。她好奇地問:“所以宋律師那麼努力,該不會是為了你吧?”
“什麼意思?”
“你看啊,你家那麼有錢,窮小子為了配得上你,不被千金大小姐嫌棄,向上拚搏什麼的,好嗑。”
蔣絨聽得想笑。“你又看的是什麼偶像劇啊。他就不能是為了他自己嗎?認識我之前,他就特彆卷了好吧。”
“但喜歡上你之後才更努力,才不管被拒絕多少次也要和賀屹這種大佬牽上關係,努力拔高自己的身價地位。”
“真的嗎?”蔣絨有一瞬間信了,但又覺得不是這樣,也許是其中一個麵,但不可能是全部,“好了好了彆說了,我真又累又困了,眼皮要撐不住了。”
林芙笑:“晚安!”
和葉彩律師的見麵就約在了第二天。一見麵也沒寒暄,律師按時間計費,直接進入正題。她問了很多細節方麵的問題,又聊了聊林芙到底是怎麼想的。
在跟葉彩聊之前,蔣絨就已經跟林芙說了很多,兩人商量好了絕對不讓步,家產什麼的一定得是一人一半,少一分錢都不行。
然而從法律上來說,林芙父母堅持隻把家產留給兒子,是沒有問題的。
聊了整整一個下午,但遠遠沒有結束。
晚飯時間,葉彩看向蔣絨,主動提出要一起吃飯。
蔣絨當然說好。葉彩:“但晚飯時間不聊案子,暫時也不需要什麼信息了,我要先整理一下。”
“好。”蔣絨也覺得該跟她聊聊自己的事了。林芙也一起吃飯,聽她們敘了會舊。
葉彩當時一直教到了最後,隻是後麵她忙實習和畢業的事情,來的頻次少了很多。但那時蔣絨的數學也好很多了,每次攢一些問題,在她來之後集中問就好,也不需要她一個題一個題詳解了。
蔣絨問:“所以姐姐,當時是誰推薦你來給我當家教的啊?”
“你明知故問?”
“哈哈。”蔣絨尷尬乾笑兩聲,“確認確認。”
“是宋滄沒錯。”葉彩說,“但你要問我關於他的事,我隻能說我跟他並不熟。隻是一起兼職認識的,沒怎麼聊過,畢業之後方向也不同。”
“這樣啊。”但確認了一點,蔣絨就很滿足了。
吃完飯,三人都散開,蔣絨去了律所找宋滄。
蔣絨坐在他辦公室的沙發上,努力不去打擾他工作,但視線時不時就往他專注的臉上看去。
“你有事還是先說。”宋滄忍不了了,先問。她剛才來了說等他忙完再聊,但她又一直在瞟他,讓他都隻能裝作自己很專注在工作。
“也沒什麼事,就是,你真的從那個時候就喜歡我哦?”
“……你覺得我騙你?”
“當然不是,就是覺得挺神奇的。”蔣絨有點開心,開心到有點在傻笑。
宋滄都無奈笑了一下,隨即問:“林芙的事怎麼樣?”
“交給葉彩姐肯定能辦好的!”
宋滄的視線再次來到她臉上,她的語氣,還有她眼神裡的光……“怎麼感覺你說起她那麼興奮。”
“她很厲害啊,做我老師的時候我就喜歡她,教得那麼好,比某個人好多了。”
宋滄失語,一時有點受打擊。“真的?”他自認教學能力肯定比不上自身學習能力,但也沒有那麼差吧。
“看看你教我的時候和她教我的時候,區彆有多大就知道了吧。”一個是提高了一點但不多,一個是往前竄了好多名次。
“……是我教你的時候你根本沒聽吧。”
“那還不是怪你這張臉。”蔣絨耍無賴。但如果沒他這張臉,他來的第一天她根本都不可能坐過去聽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