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夏溽暑，蔣絨找到能為自己的心情煩躁負責的理由，下班後就直接回家，周末也不出去，就在室內吹冷氣。
林芙陸陸續續往她家裡添置了些東西，現在蔣絨家儼然已成她們兩個人的家。
“好幾天沒去找你宋老師了，有情況。”林芙還想著他們會有好消息呢，結果這幾天乾脆沒消息了，“你又生什麼氣了？”
“太熱了不想去外麵而已。”
“又沒讓你倆大夏天的去外麵跑馬拉鬆，吃吃飯看看電影逛逛商場，不行？”
蔣絨靠在沙發上打了個哈欠：“那多沒意思啊。”
“那去酒店乾柴烈火燒起來啊！”林芙頓住，指著自己，“還是你想在家裡，我礙事了？”
“閉嘴吧。”以防她再說下去，蔣絨總算說出真實原因，“最近他工作忙。”真實，但隻是之一。
“忙你就不找他了？”林芙還是覺得不對勁，她什麼時候這麼善解人意了，但也沒再推她出去，“你也要怪你自己喜歡的人太精英，換個大笨蛋但黏人的帥哥喜歡，就不用這麼內耗，你隻會煩他怎麼那麼愛纏著你。”
“我才不要喜歡大笨蛋。”
林芙睨著她：“我看你倆都挺笨的。”
說完，蔣絨手機震動兩下，她拿起手機，不再接林芙的話，仔細放大那邊發來的照片看著。
前些天的工作日，宋滄每天準時在晚飯時間發來一張簡餐的照片，像是打卡一樣的，還有一句：「你呢，吃了嗎？」
蔣絨一條也沒回。但每張照片她都放大看，看清每一種食材，再找找照片裡有沒有反光的地方反射出他的臉，又有沒有什麼不該屬於他的東西。
蔣絨又點開他ins，把他關注的每個賬號點開，又把每個關注他的賬號都點開，想要找到關於他以前炮友的蛛絲馬跡。
這樣的流程已經走過幾遍，但她隻要閒下來，就還在看。越是找不到，她就覺得越不對勁，但凡能找到一個她都不會這麼煩躁，可如此乾淨的賬號隻能說明他隱藏了大秘密。
都怪夏天太熱了。
蔣絨工作也忙起來，或者說她讓自己忙了起來。恒星係列的生產已經定了下來，她親自去工廠盯了幾次產品，開了好多相關會議，又回總部進修培訓，去在外地的展覽會。
出發前她都發了朋友圈，顯示著自己有多忙，但不知道那個大忙人會不會刷朋友圈。
賀瑒倒是都看見了。還直接帶上行李，要跟她一起去，說是剛好要去找在那座城市的朋友玩。
蔣絨卻連拉他拍照刺激宋滄的興趣都沒有，整個人懶懶懨懨的。
從一個潮熱的城市，轉到另一個更潮熱的城市。這裡的城市中心也同樣燈紅酒綠，喧囂鼎沸。
賀瑒約她晚上去酒吧玩，她答應了。
蔣絨略意外的是，他約她去的是家街角的清吧。昏暗的暖光打在複古的木質吧台上，竟把冰涼的酒精都顯示得溫暖起來。如果人對的話，會是曖昧的氛圍。
“你跟宋滄又不順利了？”
“什麼時候順利過。”
“上次去看流星，我看你們挺順利的。”他說完，她沒什麼反應，“那我有機會了？”
蔣絨手指在吧台桌麵輕輕敲打著，她看著酒杯裡晶瑩的液體問：“你認真的？”
“比你想象的要認真那麼一點。”
蔣絨這才轉頭看著他，眯起眼睛似乎在打量他到底有多認真。她忽然問：“你成績好嗎？”
“成績？”賀瑒不懂話題是怎麼轉到這裡來的，但在她注視下，還是老實回答了，“還行吧，中等……偏下？”
“這叫還行？你還不如我呢。”蔣絨一邊嫌棄一邊想，所以賀瑒就是林芙說的那黏人大笨蛋？
“姐姐。”賀瑒戳戳又移開視線不知道在想什麼的她，“你跑題了。”
“沒跑。”
賀瑒忽然嘖了一聲，完全沒了剛才的乖巧樣，他喝了一大口酒說：“又跟他有關係？蔣絨，你就看看我不行？”
蔣絨看了他一眼：“看了，不喜歡。”不僅看了，還認真思考了，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賀瑒心裡有點堵，早知道從一開始就不要跟她說一句話，“你可真絕。那我也祝你喜歡的人不喜歡你。”
她輕笑聲：“那你可要失望了。”
蔣絨知道宋滄是喜歡她的，隻是她不知道，有多喜歡，為什麼喜歡，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如果他喜歡她，卻可以和其他女生上床，她就隻想掐死他。
-
宋滄沒在蔣絨的社交賬號看到她和賀瑒一起出行的內容，倒是在賀瑒的賬號裡看見了。
他不知道這是不是她有意為之。
她一定知道自己會看她的社交賬號，也會通過她上次和賀瑒的互動，點進他的賬號。
一個人可以前幾天還親吻他，轉頭就和彆的男人去外地的酒吧喝酒？她的話潑了他一盆冷水，他是沒那麼特彆，但就那麼不特彆？
宋滄看著聊天頁麵裡自己這些天發送的晚餐，和那邊的空白，一時衝動，敲下幾個字發了出去。
「我又想見你了。」
沒超過撤回的時間，他冷靜下來，將頭腦一熱的消息回收。可發燙的耳朵卻沒那麼容易消下去。
轟炸而來的工作郵件讓他沒空再去想。
下午他收到蔣絨發來的一個問號。他沒有回複，隻是到了晚飯點又打卡似的拍照發了過去。
吃著沒什麼味道的簡餐，宋滄習慣性點進她的賬號，她要起飛回榕城了。
看了一眼機票上的到達時間，他加快吃飯的速度，吃完拿上筆記本電腦，離開律所。
-
蔣絨落地是一個人。賀瑒說他傷心了不想跟她一起回，還要留下跟朋友玩幾天。鄧璿早一天就回來處理事務了。
她也沒聯係林芙孟航他們，有時候也想靜靜。
隻是她一到達出口，就看見一個意外的身影。明明那麼多人，她卻一眼就看見了他。
他低著頭在看電腦，蔣絨猶豫兩秒沒走過去。萬一他是來接什麼客戶，不是來接她的呢，她過去怪尷尬的。
宋滄抬起頭來時，四處看了看，看見蔣絨走過的背影，立刻拿上電腦跟了過去，追上她：“沒看見我？”
“喲。”蔣絨還真詫異看他一眼，“來乾什麼的？”
她一句話把他想說的全嗆了回去，他第一次來機場接人，當事人似乎不太樂意。他乾脆不開口，隻是伸手接過她行李。
蔣絨沒阻攔，任他拿去，噔噔走出去。
還以為他開車來的，然而並沒有，他是打車來的，蔣絨想翻白眼。還好他預約好了專車，不然他們不知道得等到什麼時候去。
上了車蔣絨就知道他為什麼不開車來，他還有工作要處理，一上車就打開電腦乾活，做得專注。
蔣絨也沒跟他說話，看向窗外。他還有那麼多事情要做，還不如彆來呢，來了又不說話，想讓她憋死嗎？
但換個角度看，他那麼忙，還抽時間來接她？
這至少得是正牌女友才有的待遇吧？
蔣絨感覺自己一看他這張臉，就能靠自己的腦補把自己哄好，確實是有點沒出息了。
宋滄第一次覺得這個客戶事情這麼多。以往他不管在律所對人多麼嚴格，在處理客戶問題上，一向耐心，現在對那邊的提問卻有些厭煩，他已經說過很多次了，但凡對方多動腦子往後思考一步，就不會再問他這些蠢問題。
他再次敲下長段回複，發送過去。
那邊丟來一個無禮的問號。
……
宋滄深吸一口氣，合上了電腦。
蔣絨聽到側邊動靜，看向他帶著倦色的臉，問：“怎麼？”
“沒怎麼，隻是有的客戶聽不懂人話。”宋滄乾脆把電腦放進了包裡，不想再跟對方繼續浪費時間，反正該說的他已經說完了。
“你在說我嗎？”
宋滄動作一頓，看向她：“你現在不是我客戶。”
“哦？”蔣絨來了興趣，“那我是你什麼？”
宋滄雙唇緊閉，緩緩拉上拉鏈，他把問題拋回給她：“那得看你怎麼界定。”
“這事你也聽我話？”
“當然。”
“那你當我側室吧。”蔣絨隨口一說，“雖然正室的位置還虛位以待。”
宋滄又把電腦從包裡拿了出來，原本以為比起回客戶消息，跟她聊聊能輕鬆點，現在看來還不如回客戶消息。
不等他打開電腦，蔣絨一把把手扣在電腦上：“你還沒說答不答應呢。”
“我有不答應的資格？”
“沒有。”
那他還說什麼？宋滄皺起眉，抓起她手腕甩回她那邊。
蔣絨甩甩手：“脾氣真大，你就是這麼伺候我的。”
司機覺得自己跑這一趟車需要去申請工傷，彆人普普通通秀恩愛就夠煩的了，現在還來這種。
宋滄預約了餐廳吃飯，就在CBD內某家。吃完她好回家休息，他也好回律所加班。
然而他之前為了不偶遇客戶，帶她去比較遠的地方吃飯，是有道理的。今天他們才剛一落座，方才隔著電腦屏幕甩他問號的客戶，就走了過來。
“宋律師。”對方語調裡夾雜著一絲陰陽怪氣，“我說你怎麼不回我消息，原來忙著帶女孩吃飯呢。”
他說完看向蔣絨，表情僵了一瞬，接著姿態立刻放低，叫道：“是蔣總啊。”
蔣絨坐著，氣場卻比男人高一頭，看著這張陌生麵孔，沒給予回應。
對方拿出名片來做自我介紹，還想要加她一個聯係方式。
“我拿了這個就行。”蔣絨晃晃手裡的名片，轉手把名片丟到桌麵上，沒有要留下的意思。
那人看著她的動作，有些尷尬地清了清嗓：“那我就不打擾蔣總和宋律師吃飯了，你們慢聊。”
看著他灰溜溜離開，蔣絨看向對麵的人：“宋律師，要怎麼感謝我啊？”雖然她根本不知道那是誰，隻知道自己純粹就是狐假虎威借了母親的光。
宋滄：“我既然成了你側室，那你應該有護我的義務。”
“……說得也是。”蔣絨笑笑，“看來你很快接受了這個身份嘛，挺好的。那，你想晉升成正室嗎？”
宋滄感覺她又要讓自己做什麼了，她似乎很享受玩弄自己的感覺。他點頭。
“那你加完班，把你的所有過去式做成文檔發給我，我要詳細的資料，越詳細越好。”
宋滄想破頭也不可能想出她會讓自己做這個，他看著她。
“我是一定要知道對方所有經曆的人，你必須交代清楚。”蔣絨理直氣壯，“至於我的，保密。”
宋滄低頭不再看她，她這人越看越可惡，他呼吸加快，胸口起伏。“我說過，我不記得了。”
“不可能完全不記得，把你能想起來的寫下來就行。”蔣絨說，“你放心，我又不會去找她們，不需要她們的實際信息，隻要寫寫她們的性格，還有你的感覺就行。”
她是認真的。宋滄想不出自己能怎麼拒絕她，除非說出真相，但他不想說，而且他懷疑現在的她，也根本不會相信自己說出口的所謂真相。
“行。”
蔣絨氣得太陽穴砰砰跳，她一說不去找她們，他就答應了，幾個意思啊，所以他的過去式裡麵，有他想要保護的人唄。
她不會沒品到真去找人，可她一腔的怒火又是實實在在的，她隻會發泄到他身上。
桌下，宋滄被她踹了好幾腳。
他無奈，又煩躁，忍不下去，他兩腿夾住她的腳，讓她沒辦法再亂動。
蔣絨掙了好幾下，沒掙開，卸了勁，在他放開她之後，又猛踹他一腳，飛快收了回來。麵上平靜得很，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吃完飯，宋滄回律所加班。
路過盧獻的工位，宋滄無意瞥到他在跟朋友抱怨：「又要加班！！崩潰！！尖叫！！」
比起加班更讓他崩潰的，是要交給蔣絨的報告。
宋滄在盧獻旁邊停下，嚇得小男生火速切到文檔的頁麵，並帶著顫顫巍巍的笑容抬頭看向他。
“你還有哪些要做？”宋滄問。
盧獻一個個回答完，說：“其實還好，沒多少了，主要是下午被學校的事情耽誤了點時間。”
“你把這些發給我，我來做。”
“……啊？”
“但你幫我一個忙。”
盧獻立刻點頭。隻要不讓他加班，做什麼他都願意啊！
宋滄：“幫我列一個人物清單，性彆女，內容包含人物性格以及她戀人對她的感受，列……十個人左右。”
“呃？啊？”盧獻很懵，都想象不出來這是要乾什麼的，“為什麼？是要發給哪位客戶的？”
“不重要，你列完發給我就可以下班了，或者你在回家路上順便寫一下也行。”宋滄說完朝辦公室走去，走了兩步又停下回頭，“不，列二十個。辛苦了。”
盧獻下意識回“不辛苦不辛苦”，腦子裡再過了一遍這個任務之後，想說這真的是太辛苦了吧！
但還好他很快有了想法。這也不是什麼需要專業知識的任務，他朋友多，發群裡讓每個男生朋友說一下女朋友的性格和他們的感受，他再來整合一下就行了。
盧獻很快就收集到了信息。比想象中還是好做一點，隻是越做怎麼越難受呢，怎麼他朋友都有女朋友了，就他沒有呢，這就是他學法律的報應嗎？
看看律所裡的師姐師哥、各位大佬們，多少人都還單著啊！
夠了！他心疼自己……
宋滄做完一切工作，點開了盧獻發來的郵件。
工作郵件，不管字有多少，信息量有多大，以宋滄的腦容量，很快就能看完獲取到有效信息並處理。
而此刻這封郵件裡的信息，一條也沒進入他的腦子。
宋滄下載下來，沒再多看，直接發給了蔣絨。
-
蔣絨泡了個澡，從浴缸裡出來，心情很舒爽。天氣雖濕熱，泡泡熱水澡卻反而更讓人通體舒暢。
看她白皙的皮膚紅紅的，林芙色眯眯靠過來摸她。
蔣絨覺得跟朋友在一起住越來越爽了。跟她玩鬨一番，在床上躺下，睡前準備刷刷手機。
然而接收到的一個五千字文檔，讓蔣絨的笑容瞬間消失。
林芙注意到她的表情變化後看了一眼：“大晚上的還看報告啊？怎麼了，數據不好？”
“好，這數據可太好了。”蔣絨就沒看過這麼好的報告。她光是數了一下有多少人，都想扛個炮把這個地球給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