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賀瑒這樣說，蔣絨抬眼看向宋滄，卻不以為然。
經過前幾次，蔣絨並不期待他會主動來找她了，說不定是因為她身後坐了什麼他認識的人，他隻是朝這邊走來，與她無關。
但宋滄直接坐在了她這桌，在她正對麵，頗有幾分壓迫感地看著她。
賀瑒見狀，說了聲：“我去那邊。”神色和語氣都略顯曖昧，似是關係已然升溫。
“在說我的事？”人一走，宋滄便問。
蔣絨輕飄飄：“你怎麼知道？”
宋滄抬手，手指點了點耳朵。他剛說了，他耳朵好。
耳朵再好，能在夜店這種地方聽到兩人咬耳朵說的話？無稽之談，蔣絨輕笑：“原來是來責問的，我當你是來解救我的。”
宋滄：“我看你挺樂在其中。”
蔣絨向賀瑒的背影投去感興趣的眼神：“確實。”
“喂喂，”林芙開口，“這裡還有個人呢，你們就這麼打情罵俏上了？”
“打情罵俏？”蔣絨詫異看向她，一臉“你在說什麼呢”的表情。
宋滄倒是沒否認。
林芙拿起自己的酒杯：“要不，我走？”
“你去哪啊？”蔣絨不讓她走，並不想再單獨跟宋滄待一起。
宋滄卻對林芙說：“麻煩了，我有話要和蔣絨說。”
蔣絨一陣恍惚，耳邊閃過他帶著怒意的聲音。
“蔣絨，不要看我，看題。”
距離上一次他叫她蔣絨，都那麼久了。
林芙識相地走開，走之前掐了一把蔣絨的腰，她差點沒繃住要笑出來。
蔣絨：“要說什麼？”
“關於我也並非言而無信的事。”宋滄語調低沉，顯得鄭重，“我一個人訓練，四十分鐘足矣，帶你練時間得翻倍，我最近沒這個時間。”
“噢。”蔣絨道，“不用這麼嚴肅，我又沒怪你。”
“是嗎，我看你好像生氣了。”
蔣絨展示她的大度：“並沒有。”
“那就好。”宋滄說完起身，要回他那邊。
……？
就這樣走了？
蔣絨叫出一聲“喂”，他轉過頭來，她道：“坐下。”
不好，本體出來了。
蔣絨實際的聲音是有些高亢的，這段時間跟他說話都壓著點嗓音來顯氣場，她這聲“坐下”像她十六歲時在耍性子。
宋滄神色未變，坐回椅子，看著她的眼睛：“坐下了，然後呢？”
“……”蔣絨也不知道她想乾嘛，隻知道他說完他的話就走讓她不爽，但麵對她這聲坐下，他沒反抗不說，還一副似乎在等待她下個命令的樣子。
蔣絨緊急為自己公關：“倒沒大事，隻是看你現在有空了，跟你確認一下具體時間，我也好安排我的日程。你知道，作為悅研的頭，我也很忙的。”
她感覺自己好像小孩子在玩什麼當老總的過家家遊戲。
宋滄：“我下周五出差回來有空，下午五點健身房見，六點半練完，可以嗎？”
“我看看。”蔣絨假模假樣看了眼手機，“可以。”
“練完再一起吃頓晚飯，可以嗎？”
蔣絨內心噔噔地亮起了燈，激動得想跳起來抽孟航耳刮子。
她放下手機，很是淡然：“應該可以。”
先答應下來，到時候要不要一起吃飯，得看她到時候的心情。
宋滄：“我現在可以走了嗎？”
“請便。”蔣絨欣賞著他那被亞麻襯衫和休閒西褲包裹的背影，一邊想他突然來這一出是幾個意思。
林芙剛才就一直貓在那幾個律師桌邊不遠處，現在立刻回了蔣絨身邊問什麼情況。
宋滄在沈修平身邊坐下。
“我差點以為你不回來了。”沈修平真心想知道，“你那是在聊工作還是什麼？”他覺得宋滄隻會聊工作，但看他們剛才那氛圍又感覺不像。
上次鴿掉聯誼，害沈修平隻好忽悠宋滄頂上的方然說：“我們剛才還在討論你來夜店的目的，該不會是想認識新客戶吧。”
沒一個人料到宋滄真來了，不過他一來就去談客戶這事倒是符合他們預期。
宋滄這個人，新入所的會覺得他是個工作狂，入所久了的才知道他其實是個工作機器。
宋滄沒回答一個字，卻問起沈修平：“之前孟航有沒有找過我們？”
“孟航？沒有。剛才那是第一次吧，他找你說什麼？很麻煩的事嗎？”
宋滄搖搖頭：“隻是確認一下。”
蔣絨聽林芙說了剛才她聽到的那些話，控製不住地笑，宋滄那邊能看見自己，她得掩著臉。
“你確定你沒聽錯吧？”蔣絨問，“那這麼說來，他就是專門衝著我來的。啊，我想起來了，上次孟航給我發這個事的時候，他正好就在我旁邊。”
興許他是看見她手機上的消息，知道她今天要來Neon的開業禮。
林芙激動地拍她的肩膀，即使在昏暗的燈光下都能看出來，她把人肩膀拍得通紅。
“好了好了，你快把我打死了。”
“你怎麼能做到這麼冷靜的？”林芙才不敢相信地看著她。
蔣絨悄悄跟她說了兩個字：“靠裝。”
-
宋滄從洗手間出來，看到個意外的人，還是對方先跟他打的招呼。他抬腕看了眼時間道：“賀叔，這個點您不該睡了？”
賀屹笑了一下，伸出食指指了指地麵：“我小兒子弄的，就來看看。”
宋滄了然，原來剛才那個跟蔣絨聊得愉快的人，就是賀瑒。他隻知其名，不知其人，這下對上了。
“倒是你，怎麼會出現在這兒？你可不像來這種地方的人。”賀屹問。
“令郎把開業禮弄得紅火，我們所的小朋友也被吸引了。”
賀屹無奈搖搖頭，原來是這樣，“現在的年輕人還真喜歡這種，我是搞不懂了，年紀大了。”
“您在投資方麵的眼光和敏銳度可表現出來您很年輕。”
“真會說話。”沒人不愛聽誇獎的話，更何況對方語氣十足真誠，還誇到他的心坎上，“對了，我最近發現了一個新的觀星地，幾乎沒有光汙染，視野特彆開闊。”
“在哪裡？”
“離市區大概兩個小時車程，我查了天氣，下周五晚上晴朗無雲。”賀屹說道，“你有空的話，就一起來吧。”
賀屹常年維持早睡早起的健康作息，就是為了在觀星時能熬個大夜。
宋滄沒有猶豫：“當然有空。不過，我可以帶人一起來嗎？”
“哦？”賀屹的眼神立刻變得銳利，“嗯？”
“嗯。”宋滄點頭。
賀屹笑了起來：“我當然是歡迎，但她喜歡觀星嗎？你可彆讓人覺得無聊，適得其反。”
“我會先確認的。”
“你的意思是，確認她不喜歡，你也就不來了？”賀屹故意板起臉來，像是在指責他這樣可不行。
但說完賀屹看他真的在苦惱，又輕笑一下，不給他壓力：“你的事情重要，不行的話，就下次再約。”
說完賀屹便走了，內場的音樂越發激烈，他有些受不了了。
宋滄也轉身，一路過拐角處，看見賀瑒抱著雙臂站在那。
對視一眼，宋滄走開。
一回到位置上，沈修平就指了個方向讓他看：“上次咱們那個聯誼的女生，竟然跟孟航走一起了。”
“又來了。”宋滄一臉並不關心的淡漠。
方然笑說：“我聽說上次那三個女生都看上宋滄了啊。”
沈修平搖著頭很是遺憾：“可惜宋滄沒興趣啊。”
其他人都好奇：“宋律師會對什麼樣的女生感興趣呢？”也就是沈修平和方然在這，他們才敢問，不然這種私密的話題可問不出口，說不定還得被他訓一頓。
宋滄是個邊界感和規則感都很強的人，大家隻見沈修平和方然這倆師兄敢跟他開玩笑，而且聽他們說，一開始連他們也不敢。
有人問：“會是蔣小姐那樣的嗎？”
他們剛才都有注意到那邊的氛圍似乎不對勁。
宋滄瞥了說話的男生一眼。
男生瑟瑟發抖，不明白他這眼神是什麼意思。一直到後來他被宋滄要去他團隊裡，一起工作了一陣，他才明白，他這眼神是看中了他敏銳的直覺。
孟航和姚琦走了過來，隻是路過，但兩人都往宋滄這看了一眼，各懷心思。
不過兩人倒是同樣注意到，宋滄根本都沒看他們。
隻有沈修平和姚琦打了個招呼。
孟航帶姚琦去了蔣絨那桌，她錯過了兩次都沒看見，這次正式介紹給她認識：“我朋友，姚琦。”
“真漂亮，難怪孟航那麼在意你，跟我們念叨了好多次。”剛才蔣絨答應孟航也要幫他助攻，現在開始發力。
姚琦聽了很開心，低頭笑著謙虛搖頭，視線卻不自覺往宋滄那邊瞥。
孟航注意到，並且直接說了出來：“那麼在意那個人嗎？”
姚琦似乎沒想到他會點明，怔了怔，接著裝傻：“誰？”
孟航：“宋滄。”
姚琦的表情明顯有些繃不住。
蔣絨看著這略為抓馬的一幕，孟航這怎麼回事啊，怎麼能讓他喜歡的女生陷入尷尬，但他是情場老手了，也許他這麼做有他的道理。
“我都知道，你忘了那天我也在現場嗎？”孟航喝了口酒道，“我知道你對他感興趣，沒關係，但至少我在的時候，你彆這樣吧？”
他的語氣聽起來似乎有些可憐，和他向來給人的感覺不同。
姚琦顯然無法招架這一套路——一個高傲的男人，忽然流露出來的脆弱。
姚琦解釋說：“不是的，我沒在意誰，真的。”
“那樣最好。”桌上看熱鬨的人都不信，但孟航也沒繼續說什麼。
就這麼目睹了一個小小的修羅場。
蔣絨有種看熟人演戲的尷尬，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真想踹孟航一腳，但一邊又好像有學到點什麼。
這個讓氣氛有些僵硬的小插曲很快過去，大家喝著酒聊著天，熱鬨起來。
過了會兒賀瑒也加入了他們，他一直在蔣絨身邊，旁觀者和當事人都感受到了他的主動。
林芙還湊到蔣絨耳邊說：“其實弟弟也不錯，要不你考慮考慮。”
蔣絨對著她比了個“噓”。可彆說這種話，她怕被某個耳朵很靈的人聽了去。
一直玩到散場時間，蔣絨也有些熬不住了，準備撤。
她往宋滄那邊看，人早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走了，她心裡哼了聲。
賀瑒送她出來，問她：“今天玩得怎麼樣？”
“挺開心的。”蔣絨喝了酒眼神有些迷離，“就是不知道下次來，還能不能有老板親自接待的福利。”
“當然，你隨時來我隨時在。”
賀瑒說完，看她笑笑要走，他拉住她胳膊，問：“下周五晚上你有空嗎？再來這玩，我帶你玩好玩的。”
蔣絨第一時間想起那天約了宋滄健身和吃晚飯，不過他肯定不會和她再有更晚的活動，她點頭答應：“好，來了給你發消息，你要在半分鐘之內出現在我麵前。”
“誰不來誰是小狗。”
“弟弟啊，你可真幼稚。”蔣絨說完動了動手臂，他放開了她。她一揮手，搭上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