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孫少俠還沒有拔劍。”蘇槿注視著再次纏鬥在一起的二人。

雲瑚的動作變得穩重，不再貿然突進，如與獵物對峙時的螳螂、找到機會才會揮下利爪；孫子湘腳下步法紮實，仍是用袖與掌應對，態度不溫不火，如一位捕鳥人，靜靜等著獵物展翅飛起的一刻。

“點蒼派的劍法重在製衡，並非殺傷用。因此孫子湘大約是想著用袖與掌法，便能與雲瑚充滿殺意的雙刃相敵。如果他真這麼想，那他就隻是個庸人。”

“何出此言？”

“他把自己門派的劍法想得太簡單了。”路廖隻是這麼答，便再不做聲，隻是看著比試。

他說得沒錯。雲瑚這套功夫是她在田間觀察昆蟲時自創的，雖沒有前例，但重在呼吸與節奏。一旦被打亂，她的動作就會完全亂套。而擅長製衡的點蒼劍法，則是最能將對手架勢打破、強行將節奏轉移到我方的。也因此，雖然點蒼劍法並無殺傷力，江湖之中也無人敢輕易招惹。

路廖靜靜地看著。雲瑚的呼吸已越來越順暢，每一擊都開始尋找孫子湘的破綻；孫子湘雖看著仍能應對，卻在雲瑚的節奏之下被帶得動作僵化起來。隻見她抓住一個格擋的空隙，猛地將雙刃轉過、朝著孫子湘胸前刺去。這一下似乎也在孫子湘預料之內，揚袖便卷住雙刃，這次倒是不再用掌，反手利落地抽出了背後長劍、朝著雲瑚刺去！

劍出鞘之聲令在場許多人精神一震。點蒼劍法，天下聞名，隻是無幾人真正領教過。隻見雲瑚就力閃過他這一劍，但並沒有拉遠距離，而是在極近距離內與他搏鬥起來。劍長於雙刃，在近距離內必定受限，可孫子湘手中劍卻飄忽變幻、像是又縮又伸般，幾乎不受距離限製。即使是雲瑚，也一時陷入苦戰。

蘇槿手中筆的墨汁滴在紙上，洇透紙麵，在衣裙上留下墨色的痕跡，她卻渾然不覺，出神地看著戊字擂台上纏鬥的二人。不知是因為點蒼劍法，還是因為雲瑚的雙刃叮當作響，場內似乎也安靜了些，連剛剛打完一場的丙字擂也定在原地、入迷地看著。

“他給雲瑚太多時間了。”

路廖評價道。像應他的話一般，雲瑚的動作又忽地變幻，雙刃變為劍式、兩條刀刃交迭纏住孫子湘手中劍，打得他一時隻能招架。然後，似乎看清楚了他會用袖一般，雲瑚在出手半途忽然蹲伏在地，隨即隻聽刺啦一聲，孫子湘的袖子□□脆利落地割斷，而另一把細刃已經抵在了他的喉頭！

“真不愧是點蒼派，可惜，還是我贏。”

隨著一聲響亮的“戊字擂畢”，她收回雙刃，還如開戰前那樣、輕巧地笑了起來。

孫子湘臉色微沉，卻也未發一言，隻收起長劍、對著她和台下四周一拱手，便下了擂台。一片讚歎和議論之聲中，蘇槿回過神來，連忙將洇開的紙從膝頭拿起。此時，身旁許久沒說話的千茂突然“嗯”了一聲，路廖也隨即輕輕呼氣，她連忙抬起頭。

一個金紅色的身影已完成登記、上了丙字擂台。

“池姑娘！”

“子寂的徒弟上場了。”千秋冷也頗有興趣，“不過，怎麼用的是長槍？”

她說得沒錯，池飛鵠把刀連鞘留在了登記桌子上，隻拿了一柄武林大會提供的紅纓長槍，便飛身上擂。路廖似乎也很意外，但他還是答道：“前段時間，她對槍術有點興趣。”

“那怎麼不問我呢！真見外了啊子寂，你把茂長老當成外人沒事，怎麼能把秋姨也當成外人？”

“秋長老，最不可能就是把我當外人，你就彆嫉妒了！再說你那練的是槍嗎？堂堂柃光霄長老，誤人子弟可不好。”

路廖竟微笑起來。“不敢勞煩秋姨。她的槍術師父，我心中已有人選，就看她造化如何。”

“說起來，子寂，那個戊字擂台的小姑娘不錯。雖然是雲鬼宗的，但功夫是實打實，沒做手腳。”她說著歎了口氣，“隻可惜，跟景和還是配不上。”

路廖隻是頷首。蘇槿欲說什麼，他卻淺淺做了個製止的手勢，示意她不要開口。千茂一反常態，聽見這話也未做任何反駁，隻是沉默地皺了下臉，便將此話題翻過一頁。

看向丙字擂台中央，池飛鵠已將手中長槍轉了幾圈，又拋了兩下，像是終於順手了似的，這才擺了起手的架勢。她的對手，仍是剛開始那名柃光霄弟子，隻見那弟子做完了簡單的運氣，也起身示意準備完成。他看向池飛鵠，簡單地自我介紹道：“在下溫德。”

“池飛鵠。”她同樣報上名去。

溫德笑了笑，道：“還望手下留情。”

“彼此彼此。”

身旁響起高昂的喊聲，報道：“丙字、開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