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轉動 她這話放得自信滿滿,惹得巴……(1 / 1)

人活一世 菇小帥 3015 字 11個月前

用過早飯後,這日巳時準點,便是武林大會正式開場。如入場驗票時那樣,一張張長桌上擺著簽筒,讓所有欲參賽的俠士抽簽分組。蘇槿自然是不參加的,可沒想到路廖也不參加,似是昨夜的酒還沒完全醒,眼睛始終闔著、束手站在場外。池飛鵠抽完簽,四處觀望了下,沒發現雲鬼宗的人。看了下手中簽文,上麵寫著“丙”。

蘇槿得了啟發,昨夜文思泉湧,此刻也正是興致高昂,眼睛不停四處觀察,卻發現幾個與眾不同的麵容。雖不如池姑娘那樣有著明顯不過的金紅發色,可那兩男一女也毫無疑問是胡人,其中一人她隱約有印象,卻又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正巧這會池飛鵠抽完簽回來了。她仍拿著那件灰綠衫,看來沒找到失主。蘇槿示意她看向那三名過於惹眼的胡人,周圍人也似第一次見般,紛紛對其投去視線,卻被那淺赭色頭發的男子一一回視,目光銳利,一時三人身邊隔開一塊空間,沒人敢踏入。

那黑發的胡人女子突然指向這邊,池飛鵠看著他們講了什麼,隨即帶著明亮的微笑走來,對她講了句招呼似的話。

見她沒反應,黑發女子眨了眨眼,又重複了一遍。

“聽不懂。”她答。

黑發女子本來便大的眼睛瞪得更大,隨即立馬換上一口流利漢話。“抱歉,姑娘,我以為你是我們的同胞。”

“沒事。”她用眼角瞥了下自己的頭發,“找我什麼事?”

“你們都是參賽者嗎?”黑發女子聲音似脆鈴,聽得人生不起氣。

池飛鵠亮出手中竹簽。“隻有我參加。”

黑發女子用聽不懂的語言向身後兩人轉述,那淺赭色頭發的男子臉上有失望一閃而過,眼睛盯著旁邊假寐的路廖。黑發男子則沒什麼表示,一雙灰色的眼睛隻是落在蘇槿臉上,看得她皺起眉來,直接問道:“不知我身上有何不妥之處,惹得這位公子目不轉睛?”

“你沒有什麼不妥的,你很美。”

黑發男子回答得倒是直白,蘇槿眉頭皺得更緊,直往後退了一步。她此刻想起來,他們在客棧門口曾見過。

黑發女子見狀連忙上前,雙手攏住她的手腕,用軟軟的聲音哀求道:“對不起,姑娘,他不會說太多漢話,並不是想對你無禮,還請你原諒。”

蘇槿輕歎一口氣,還是作罷。那黑發女子又換上一副笑盈盈模樣,介紹起來:“他是巴赫拉姆,他是米赫爾,我是瑪塔卜。我們是從波斯來的行商人,聽說你們這在辦武林大會,也來湊個熱鬨。”

池飛鵠也報上名去,視線掃過三人。黑色鬈發、灰色眼睛、目光銳利、一雙虯結大手和精壯的雙臂、隻在腰間掛了一把金鞘的匕首,這是巴赫拉姆。淺赭色短發、黑色眼睛、一身紅衣、少言寡語、佩了長刀和盾,這是米赫爾。黑色長鬈發、黑色眼睛、一對黃金耳環、頸間腰上掛著琉璃珠子、於腰間係了條彩布、為其他兩人通譯,這是瑪塔卜。雖說是行商人,那兩名男子卻語言不通,且身上並無商賈的精明之氣。這三人之中,恐怕隻有瑪塔卜一人是真的。

不過,她也沒那個拆穿的打算,既然來了武林大會,便隻需以武相會。

於是她隻點點頭,問道:“你們三人都參加?”

瑪塔卜攤開手,展示手中空空。巴赫拉姆亮出竹簽,道:“隻有我們兩個。我和米赫爾。”

米赫爾同樣也亮出竹簽,一看,兩人簽上文字分彆是“丁”和“戊”。她也將分組展示給他們,瑪塔卜語氣中略帶遺憾,“我還以為你會和我們誰對上呢。”

“遲早會的,隻要你們一直贏下來。”

她這話放得自信滿滿,惹得巴赫拉姆一對灰色眼睛饒有興趣地凝在她雙手與腰間刀鞘上,忽地大笑拍掌,隻道:“好!那就等你了,彆讓我失望!”

鼓聲適時地響起,蓋過了鼎沸的人聲。眾人皆停下話頭,看向高台之上的人。今日不是萬掌門站在上麵,而是兩位中年人。一男一女,看模樣皆是門中長老。那女子率先向周遭行了一禮,開口朗道:“諸位既已拿到分組簽,便請各自準備。擂台賽乃是淘汰製,一局時間為一刻鐘,若是開局便輸了,就再無機會上台比試。”那男子也接著道:“煩請各位移駕山門的習武場,是處場地寬敞、視野甚佳,諸位可自行選擇在何處觀戰。隻需在上台前,將自己所持竹簽交予台下弟子便可。”

鼓又擂響,一名弟子的聲音在同時高聲宣布:兩刻鐘後準時開賽。

霎時間,如一場人影構成的狂風,眾人皆朝著柃光霄弟子所指習武場方向奔去。胡人三人組也告彆她們,順著人群方向悠哉走去了。池飛鵠看了看仍站在原地假寐的師父,路廖似是剛醒,眼皮顫了幾下,才睜開眼。

“該走了,師父。”

“你去吧,稍後我會去看。”

她點點頭,看了看蘇槿,便仍是那副老架勢、帶著人走了。路廖站在原地,原本背在身後的手也攏在身前,禮節周全地問好。“師父,秋姨。”

“怎麼見外呢,子寂,回來了也不說一聲。”

方才還在高台上的二人此刻已落了地,步履輕快地來到他麵前。近了看,才會發現兩人年齡已逾花甲,隻是常年練武,精神矍鑠得如中年一般。

那女子伸手便捏上他的胳膊,又拍拍肩和頭,滿臉都是嗔怪和慈愛,對他的臉看了又看、這才放開。而那男子則伸手壓下他的行禮,神色隻是懷念,過了許久,才道:“帶了徒孫回來,也不領來給我見見?”

“弟子離山太久,又值緊張籌備之際,不敢攪擾師父和秋姨。”

“突然冒出來就敢了?你小子還是本性難移,平時不露相,悶著頭就乾出點驚世駭俗之事來!要不是聽掌門說了,我都不知道你回來。你是打算就在這站著,等我看見你為止?”

“茂長老,我怎麼聽這話似是嫉妒呢?你是覺得我們景和不該在你之前發現子寂回來,還是哀歎自己老了、徒弟都不掛念了?”

“秋長老這話怎麼聽著像是挑撥我們師徒情誼呢?羨慕的話,就自己收個徒弟算了!”

“弟子絕無此意。”路廖雙手虛攏在身前,眼角久違地帶上點笑意,“當時飛飛不懂事,摘了紫雲英花瓣想吃,好在景和及時出麵提醒。”

“學會護犢子了?你小子也終於有點師父樣子了。”

“行了,茂長老,你打算在這傻站多久啊?再不快點,你可就看不到你徒孫的比試了。”

“急什麼!我看秋長老你對這次武林大會格外上心,也不是為了什麼宗門名聲,倒像是給你那掌門外甥找個好對象!”

“我怎能不急?景和都三十五了,連姑娘手都沒拉過,還不是得全靠我上心著?”

“行了行了,秋長老,這是武林大會,不是相親大會!你慢慢挑吧,子寂,我們走!”

路廖隻得跟著師父走了,女子嘖了一聲也跟上。在這前半生都在拌嘴的老同門之間,幾乎沒有任何人有機會插話,他也不例外。

他稱為師父的男子,其名為千茂,同時也是他的嶽丈;稱為秋姨的女子,其名為千秋冷,是現任掌門萬景和的親姨。柃光霄繼承了當年義賊寨中規矩,頭領姓更為萬、長老姓更為千,因此即使姓氏相同,這二人也絕無血緣關係。隻是差不多時期入門、又差不多時期成了長老,麵前的這二位老冤家隻有對外時出奇一致,放在門內那便是人無不知的對頭,見了麵不是挖苦就是爭吵,總得嗆幾句。

廣場上早已隻剩他們三人。身前二人仍你一句、我一句地鬥著嘴,他卻靜靜地回頭望去,環視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景色。在路廖還名為路子寂的年歲裡,他也無數次在這兩人身邊走過這裡,從這些藥草、燈籠、告示牌和柃木中走過。

隻是那時,他身邊還有其他人。路廖沒有停頓,從早已塵封的時間上踽踽步過,邁向無法預測的下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