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星沐風 側目看去,雲應已經把笛子拔……(1 / 1)

人活一世 菇小帥 2056 字 11個月前

廂房裡頭,如今隻剩蘇槿一人。窗子重新關上,燈影晃了晃,隻一陣清風掠過稿紙。

那陣笛聲不僅飄進酒桌旁的二人耳中,也飄進安靜的廂房之中。筆鋒在紙上洇開些許,停留後抬起,乘著不請自來的雅興繼續書寫;而已躺下的人卻重新穿好靴子,用腰帶把外袍束了,推開窗一看,果真是不請自來者。

雲應站在向月處的禿岩上,腰間的黃銅葫蘆鎏著奶色的光,雖背對著她們,也能看清手中拿著杆竹笛,正悠悠地吹著曲;笛尾部掛著個吉祥結,流蘇隨著曲音搖晃。

察覺到他的笛聲起了效果,他滿意地回過身、收起笛子,示意她出來。

“師父在外麵喝酒。”她說。

“又不是去偷雞摸狗。走吧,我有好東西給你看。”

她眨眨眼,隨即一陣微風拂過,人已到了屋外。蘇槿站起身打望他們,她隻回了句“不用等我”便合上了窗子。

二人用輕功趕著路。雲應身手敏捷,因身體輕盈而占了上風;池飛鵠雖不打算與他比,卻也不想落後,總是與他平齊。不多時,他們已翻過一側山頭,來到一條隱秘瀑布附近。

順著崖壁向上,落腳處屈指可數,若是一個大意便會摔落。而雲應則似是已經摸透了路線,隻讓池飛鵠跟著他的腳步上行。到了崖頂,雲應伸手去拉她,她沒理會,但他還是抓著她的胳膊,借力將她提至安全處。

瀑布變成了腳邊的湍流,將本就涼的夜晚變得冷了。若是路廖或尋初姑姑在場,想必會讓他們加衣服免得著涼,隻可惜此處隻有此二人。而他們正年輕氣盛,隻顧著坐在地上,摸著地麵蓉蓉新草,將浩瀚星空收入眼中。

幼時路廖曾帶她前往雲鬼宗待了段時日,那時她八九歲年紀,而雲瑚雲應也不過剛過十歲,三人那時便結下緣分。自詡天資極高的姐弟二人見了這外來小孩,本想給她一個下馬威,卻被她打得一邊躺一個,險些被踢進施了肥的菜地裡。那之後自然是化乾戈為玉帛,雖成了朋友,卻也埋下好勝的種子,這才有了先前雲瑚的背後一踢。

“我們就住在這瀑布下麵,確實跟那萬掌門說得一樣,是個適合清修的好地方。”雲應開了口,“不過,竟然舍得把這麼好的地方讓給我們住,讓我稍微刮目相看了。”

“你找我來就是說這個?”

池飛鵠躺在草地上,沒什麼興趣似的,撿了塊小石頭把玩著。

“就是說這個。還有就是看看星星,景色多好啊,也難怪柃光霄前代掌門願意在這閉關。在宗裡待著,可真看不到這種景色。”

她振手將小石子丟進河裡,摸摸柔嫩的草葉,又伸了個懶腰。“那就陪你一回吧。剛才的曲子沒聽過,你編的?”

“我新學的。不過沒吹完呢,還聽嗎?”

側目看去,雲應已經把笛子拔了出來。尾部墜著的吉祥結一搖一晃,正是當年她編的那個。她驀地想著:雲瑚給的那個,我放哪去了?

當年離彆之前,跟著尋初姑姑學的,他們三人一人編了一個。然後輪著交換,她的給了雲應,雲瑚的給了她,雲應的給了姐姐。一紅、一黃、一綠。她拿到的是黃色,線編得鬆鬆的,要尋初姑姑使勁拉過才成結。而雲應笛子上的這個是紅色,不似她的頭發鮮活,卻仍能讓人想起她。

“我的那個,好像係在發簪上了,還放在梳妝匣裡。”

突然一句,讓雲應怔了下。順著她的視線看向笛子尾部,才恍然大悟。他笑了笑,眉目之間隱約有著符合年齡的穩重。“你要是換一身鮮嫩顏色的衣裳,簪上一定很合適。”

“有機會再說吧。你還吹嗎?”

“你果然想聽!”

雲應快活地笑出了聲,隨即坐直身體,將吹孔貼近唇邊。和方才同樣的悠揚笛聲再次響起,多了幾分歡快。他腰間的葫蘆聽見樂聲,也輕微搖晃,順上了節奏似的。瀑布震響、山風淒厲,都撕不裂這獨一無二的月下曲。

她就那樣躺著,見有菜粉蝶從草尖飛起,朝著有蟈蟈聲的遠處草地飄飛去。月亮在頭頂,隻是做個半掩麵的姿態,連高天的雲也不能讓它探出臉來一看。逐漸地,她閉上眼,力漸漸地卸了,還未等一曲吹完,就已睡過去。

再醒過來時,她身上蓋著件灰綠色外衫。清晨的露珠沾了她滿身滿頭,就著山間薄薄的霧靄,模糊的天光照著四周,隻映出一片灰色的天地。起身朝著瀑布下看去,果真有個小屋子,在一小片林間影影綽綽。想了想,還是將那件外衫拿在手裡、躍下山崖、回去自己的房子了。

蘇槿還在睡,便聽見窗子從外打開,池飛鵠翻進來,帶來一縷清晨的冷氣。隨後窗子才終於扣住,床簾被掀開,一聲問傳來:“師父呢?”

睡眼惺忪地看清了麵前的人,蘇槿咕噥道:“路先生醉倒了,應是還睡著,萬掌門把他安置下就回去了。”

“知道了。你睡吧。”

蘇槿就著簾子裡透出來的光判斷,現在不過寅時。不過被她這麼一打攪,睡意也沒了大半,索性起身,邊攏著頭發邊問:“你昨晚睡在哪了?”

“河邊。去聽人吹笛子,結果睡著了。”

“聽梅花引也會睡著,你還真是奇人。”

蘇槿笑著、掀開一角床簾,見池飛鵠正在更衣,將一件灰綠色雲紋衫搭在矮凳上,便不再說什麼,隻是噙著笑、繼續攏順一頭黑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