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眠終醒 哪見過這豪邁吃相的蘇公子驚……(1 / 1)

人活一世 菇小帥 2306 字 11個月前

隔了半月,有人造訪了路廖的山間小院。

年節已經徹底過去,無論是城南還是城北,又或是這山間小院,都已回歸平日的生活。唯一不同的是,過去半個月裡,院子裡沒有打掃做飯練武的金紅色身影,取而代之的是臉色寡淡的屋主或拿著掃把、或從地窖取糧食、或燒了熱水端進屋裡去。偶爾,還從房裡收拾出幾本舊書或幾遝舊信,拿到太陽下曬。

路廖沒想過會有人找到這來,因此蘇槭氣喘籲籲地帶了一身草和泥扒住大門時,他罕見地嚇了一跳。雖說如此,在蘇槭眼裡,他隻是拿著生火用的木柴、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而已。於是境遇悲慘的蘇公子開口道:“勞駕,路先生……可否給口水喝?”

聽到外麵響動,池飛鵠爬下床去,簡單捋了下頭發,便開門出屋。見來客是蘇槭,她有些詫異地蹙了下眉,但還是走過去坐在桌旁,倒了碗茶,慢慢地吹起來。

“池姑娘,你已能下床了?”蘇槭麵帶喜色。

“好在毒解得及時,況且我都睡了這麼多天了。”她帶著有些浮腫的眼皮,稍稍嘬了下邊緣的茶水,“昨天就能起來了,本來打算今天練練功。你怎麼來了?”

蘇槭苦笑。“我自然是來探望的,爹和姐姐都掛念著呢。”

“那你爹和姐姐呢?”

“我爹有腿疾,不便前來。姐姐則是被傳喚、進宮去了。”

路廖從廚房回來,端了一大碗白粥,再加兩碟醃菜、一碟臘肉,放在她麵前。她倒是不見外,端起來就吃,蘿卜和蕪菁在她齒間嚼得咯吱咯吱響。蘇槭找不到機會說話,隻能看著,見路廖習以為常地給她又添了一大碗粥。不過一刻,白粥和醃菜臘肉都消失得乾乾淨淨。

哪見過這豪邁吃相的蘇公子驚得眼角淚痣都快掉下來了。路廖收走了碗筷,又進了廚房。池飛鵠吃飽喝足,起身活動了下筋骨,隻覺渾身上下遲鈍僵硬,想是躺了太久導致。她問蘇槭要不要去走走,蘇槭哭笑不得,隻能在她進屋時說句“穿厚點”。

二人在院中緩步前行。太陽極好,好得不像是冬日,她披著件極為厚實的大麾,黑色的熊皮經過鞣製,每根毛都變得柔順,她的散發披在上麵,粼粼地閃光,像是映著火燒雲的河麵,又像是凰鳥的尾羽。蘇槭看著看著,忍不住伸手撚了一縷,金紅發絲如手心捕住的一條日光。

她不解地看著他,他連忙鬆開手,以袖掩麵遮去窘迫。

他應當慶幸,池飛鵠不會覺得這動作無禮。但她看了眼他的袖子,撇著眉毛問:“你身上怎麼這麼臟?”

“這……說來都怪我疏於鍛煉。不過也未曾想到,二位住在連路都沒有的山上……”

她像是聽到笑話一樣笑起來。這是當然了,他們師徒都輕功過人,路廖喜歡清靜,自然不會留一條可能有人闖入的山路在。那日看過郎中,也是路廖背著她回來的。

“你沒想過騎馬上來?”

“本來是這樣,隻是半途馬載著我翻倒了,我還沒爬起來,馬就受驚跑了……”

“畢竟你不會功夫。不過能上來就好,我正想見你呢。”

蘇槭眼睛睜大,驚訝地眨了眨。池飛鵠繼續向前走去,說著:“那之後事情變成什麼樣了?”

“……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你不會對這些事情再感興趣了。”

“為什麼這麼問?我殺了那麼多人,你姐姐連皇宮裡的兵都調來了,鬨了這麼大的動靜,總會想知道後續的。”

蘇槭在內心搖搖頭。與人交往,他雖魄力不如爹和姐姐,識人卻從不出錯。身旁的這姑娘看似灑脫無慮,卻始終與人保持著一定距離,更何況那對赭色眼睛裡沒有能與世道相融的塵間欲求。許是路廖也同樣了解,才會讓她做各種助人之事,以此拉近她與人間的距離。

把這些思緒按回心頭,他從斜挎包裡取出個包裹,遞給池飛鵠。“先看看這個。”

“這是?”

“給池姑娘的。”

她接過包裹,解開外麵的綢子。裡麵用棉布又包了一層,再解開,裡麵用油紙又包了一層。滿頭疑惑地解開最後一層,螺鈿的黑色漆盒才終於現身。打開一看,裡麵鑲著個臂釧。不過和那日蘇槿戴到她手上的不同,盒子裡這個是赭色的,也沒有鎖扣。她拿起來看,完整的一大塊玉上,雕著蓮花的形狀。聽蘇槭的提議,她將臂釧對著太陽,隻見喑啞的赭色透了光,便瞬間變成鮮亮的赤紅。原是一整塊紅玉打磨雕成的。

“此乃康平公主禦賜的臂釧,想必這次你不能再推辭了吧。”

“康平公主?”

蘇槭點點頭。池飛鵠正不解地反複看手中玉,路廖已然收拾完了廚房,朝著他們走來。她問:“師父,康平公主是?”

“皇帝的姐妹或者女兒。”

“康平公主乃是聖人的姐姐。”蘇槭正色補充道。

路廖隻哼了句作回應,便從她手中接過臂釧。對光看了看,他微微歎了口氣,將玉放回了盒子裡。“既不為皇宮做事,也不該受皇宮厚祿。”

“此言差矣。康平公主平日最喜讀話本看戲,素來與家姐交好。雖在深宮之中,卻心係皇城之外,也因此才將令牌借給家姐。可以說營救家父一事,若沒有康平公主,便不知如今情況如何了。而公主聽過了家姐的描述,也為池姑娘英姿所傾倒,特意命人從庫房裡找了這隻吐蕃進貢的紅玉臂釧,賜給池姑娘。”

“那我就收著了。替我謝謝公主。”

她合起盒子,將其隨手放在身旁石桌上。路廖瞟了眼蘇槭臉上的表情,非常輕地帶著笑意開口:“要不要進屋?外麵涼。”

“我想曬曬太陽。”池飛鵠裹了下大麾,坐在石凳上。

“那就先煎壺茶吧。”

說罷路廖又進了廚房。蘇槭也坐下,眼睛滑過一次那隻漆盒,心裡就歎氣一次。最終,她受不了他滿臉愁容了,伸手點了點盒蓋。“你還沒說,那之後事情怎麼樣了?”

蘇槭坐直了些,將她失去意識之後的事逐一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