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個忙 池飛鵠把玩了一會手中潤玉,……(1 / 1)

人活一世 菇小帥 2961 字 11個月前

蘇欒顯然是常來的。熟門熟路地向小二要了間最僻靜的屋子、叫了茶、又吩咐了點心。經過二樓的散座時,正有人在那唱曲。唱的什麼,池飛鵠沒聽懂,但關上包房門後,那聲音頓時消失不見。她掃了眼蘇欒,後者隻是撩了大麾下擺,從容地靠在軟墊上,還伸手對她做了個“請”。

她隱隱察覺到這事應該不止隻是喝茶那麼簡單,但麵前的人並不像是會功夫的,也顯然沒什麼敵意,便也就跟來了。蘇欒柳葉般的雙目凝在她卸下的刀上,似是讚歎,又似是思忖,過了半晌開口道:“剛才見池姑娘一副好身手,可是有拜過名師?”

“我有師父,但不是什麼名師。”她簡潔地答:“更像是養父,帶著我各處雲遊。”

“原來如此。”蘇欒做了個抱歉的表情,“如師如父、四海為家,真是令人羨慕的生活。”

“是嗎?”池飛鵠向後靠在椅背上,刀鞘仍握在手裡,“可你看起來也不缺吃穿。你爹對你不好?”

蘇欒臉上瞬間地露出複雜的陰鬱情緒,很快就被輕柔的搖頭帶去。“我爹並不曾苛待我。隻是人都會忍不住羨慕彆人有、而自己沒有的東西。這是人心的劣性。”

池飛鵠想了想,發現自己還沒羨慕過誰,就把話咽回去了。小二敲了門進來,放上一盤點心,又提著滿壺已煮沸的茶水,一滴未灑地倒入兩個碗中。池飛鵠伸手拿了塊點心,酥皮還熱乎著,一碰就輕微地碎開,染了滿指的油香。茶碗被推至麵前,嫋嫋清香衝去了鼻腔裡的油膩香味。她咽下口中點心,等茶涼的工夫裡,蘇欒的眼睛始終低垂,盯著茶碗裡漂浮的茶葉末。

“有話直說吧,我不喜歡這種彎彎繞繞的做派。”她盯著對麵人的臉。

淚痣上的眼睛輕輕抬起,連著讚許一笑。“池姑娘果然是江湖中人,性格爽快。既然一早看穿我的意圖,卻還是跟來了,是為了試探我的立場?”

“師父讓我每到一個地方都做兩件助人之事。”池飛鵠豎起兩根手指,又放下一根,虛虛指了下蘇欒,“剛才隻做完了一件。看樣子你還有彆的需要幫忙之處,也省得我到大街上去找。”

蘇欒苦笑。“尊師還真是用心良苦……不過看來也是我的運氣夠好,才能碰上池姑娘。”

“說吧,到底什麼事需要我幫忙?”

池飛鵠把剩下的點心全都塞進嘴裡,微微嘬了一口茶。誰知蘇欒沒作答複,隻用那雙似有滿腔糾葛卻說不出的雙眼看著她,似是在心裡做鬥爭。過了半晌,見池飛鵠仍在等自己開口,才歎出一口壓抑到極致的長息,站起身來,忽然向她行了一禮。

“我見池姑娘並非俗世中人,這個請求或許太強人所難,隻是現下也計無可施了。所以還請姑娘聽我這不情之請,若是不願,就當做我從未說過這話。”

“我來都來了,還會不聽嗎?你說就是。”

蘇欒的雙手被輕輕托住。發色如火的姑娘蹙著眉,將自己的大禮推了回去。她示意蘇欒坐回去,蘇欒朝她低低頷首後,坐了回去。

“請姑娘幫忙尋找家父。家父自昨日起就沒有回來,我們四處尋找也以無果告終。”

“報官了嗎?”

池飛鵠略帶疑惑,這是那麼大的事嗎?她以前也幫過這樣的忙,隻是整夜不歸的男人,要麼在花街柳巷,要麼在酒坊賭場,最終都是落得個大吵一架的結局。蘇欒似乎看穿她的想法,慎重地搖搖頭。

“此事特殊,暫時不能報官,所以我才獨自出來尋找。”

“能找的地方都找過了嗎?”

蘇欒眼中帶著心知肚明的苦笑。“家父可能在的地方都找過,但隻怕並不簡單。姑娘想想,昨天是什麼日子?”

昨天是大年初一。按理來說,是個隻該在家待著的日子。池飛鵠不解地想著,蘇欒接著說了下去:“家父是在拜年回來的路上失蹤的,連帶著抬轎的家丁一起不見蹤影,隻留下轎子留在原地。”

“就在城內憑空消失?昨日大街上應有舞獅遊街才對,怎可能就在眼皮子底下失蹤無人發現?”

“巧的是,家父的轎子就停在舞獅附近。想必是一時半會無法通行,便下去觀看了,結果被人趁亂劫走。”

“那就應當是有預謀的綁架。想想你們家有無仇家,或是欠人錢的吧。”

蘇欒臉上的苦澀更濃了。“家父以及我們全家上下,都不至於欠人錢。至於仇家……”

池飛鵠回過味來了。“你們仇家很多?”

“並非個人恩怨,而是立場上的仇家,明裡暗裡有著許多。”

“那想來,你爹定是非富即貴了。聽你跟剛才那個傻子說的話,你爹大約是個當官的吧?”

“剛才那個傻子”顯然指的是拿扇子碰瓷、想占人便宜的楊荊。蘇欒聽了這話,釋懷似地、朝著桌對麵一拱手。“佩服,池姑娘。三言兩語便能猜至如此程度,看來我真的找對人了。”

“你爹和剛才那個傻子他爹誰大?”

“區區一翰林院侍讀,從六品的小官罷了。家父可是當朝一品,根本沒法相比。”

池飛鵠並不懂什麼六品一品,雖然知道數字越小官越大,但是一品是乾什麼的、翰林院侍讀又是乾什麼的,路廖從來沒教過她這些。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句,她追問:“那比一品更大的呢?”

蘇欒一怔,沒想到她會問出如此天真的問題,但還是回答:“家父所任的從一品之上是正一品。為官到此便是一人之下了,再上麵便隻有聖人。”

“也就是說,你爹一個隻比皇帝小的大官,在都城失蹤了一整天卻沒人發現?”

明顯被戳到了痛楚,蘇欒抬袖捂住了額頭。

“而且還不能報官?明明是當官的?”

蘇欒抬起另一隻手捂住了額頭。

池飛鵠喝了口茶,無奈地把點心往對麵推了推。蘇欒很快平複下來,也呷了口茶,輕輕拍了拍胸口,才開口道:“此中是有緣由的。一時半會不能與姑娘言明,還請見諒。”

“行吧。”她攤攤手,“至少你告訴我,到哪裡去找,或者又該去問些什麼出來。”

蘇欒沉吟片刻,從懷中解下什麼、遞過桌去。池飛鵠接過一看,是塊羊脂玉雕成的名牌,上麵隻刻著一個“蘇”字。

“今日不敢再多勞煩姑娘。請姑娘明日持此名牌到城西大門,午時會有轎子在那接駕。”

池飛鵠把玩了一會手中潤玉,開口卻是:“原來你是真的姓蘇。”

“既然池姑娘願意出手相助,又不對此尋根問底,那我再不表現出相應的誠意就是失禮了。”蘇欒真誠地看著她,“今日之後,若是家父平安歸來,那便當是虛驚一場,我請姑娘吃一頓飯,此事便了結。若是不儘人意,那姑娘也要遵守諾言,協助我到底。”

“你當真這麼信任我?這麼大的事,再想想比較好吧。”

“哪裡的話。我可是第一次見姑娘這樣聰慧又灑脫的人,更彆提還是位身手不凡的俠客,就算做不成朋友、隻是留個交情,也不會有任何損失。”

池飛鵠難得地會心一笑,將玉佩掛在腰帶上。“我也是頭一次見男扮女裝這麼合適的人,你這苦衷真是夠大的。”

蘇欒臉僵了一僵,隨即闔上眼睛,又搖搖頭。再抬起眼時,其中滿是敬佩。

“我心服口服。池姑娘,感謝你的行俠仗義之心,我收回剛才那句話。”他站起身來,朝著池飛鵠第二次施禮,“我一定要交到你這個朋友。”

包房裡唯一的女子同樣起身,鄭重地抬了下他的胳膊。“做我的朋友可是很難的。不過你的忙我還是會幫,放心好了。明天我一定到。”

二人道彆後,池飛鵠看著腰間的玉牌,才忽然想起來:城西在家的反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