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套出話的老道:“……”
“彆不說話啊!李氏讓你除掉我,你卻在夢裡跟我兜圈子,前腳剛說放過我,後腳見我可以操控東西就慌成這樣,想來一開始你也拿不準我到底是不是天變者。”
徐盈站起身,目光平靜,“所以才一次次拉我入夢驗證。”
老道的額角已經滾落一顆顆汗滴。
她離他五步之外站定,很體貼道:“同理,為了驗證你的弱點是不是在真身,我已經派人去找那副棺材了。”
話音一落,老道再也忍不住,立即要念咒布陣,徐盈習慣性摸向袖間,彈出羅雀割斷了他的一隻手。
老道淒厲地叫喚著,血流了一地。
徐盈也是微微一愣,才反應過來她還真把羅雀帶進來了。
她眉毛一挑,有意思。
老道手腳並用,將最後的陣法結成!
徐盈的身影卻再一次消失不見了!
那陣法本就是老道用來對付徐盈的,她不在,陣法自然也自動消失。
老道粗喘著,斷臂處重新長出的臂膀令他有些站不穩,他撐著柱子勉力站起身,暗自慶幸是在夢中,受再重的傷也能即可複原。
可他又擔心徐盈神出鬼沒再次出現,便打算回到原身,可這念頭才動,他渾身便被捆了個結實!
剛想掙紮,就聽那鬼魅的聲音響起:“不想碎成幾塊就彆動!我這線快得很!”
老道立即不動。
“你不是說夢中傷了你也無妨麼?”徐盈詭異地出現在他眼前,“這麼害怕做什麼?”
她的視線稍稍往下,看見他那新長出來的臂膀,不由得一歎:“說你是妖道你還不信,夢中能愈合傷口,真身能嗎?”
老道咽了咽口水,“你到底想乾什麼?”
徐盈微微歪了歪頭,“問你話啊!我父母帶了什麼東西過來?”
老道快速思索著,說道:“他們帶了兵器,書,還有很多架子,用過後已經不在了。”
徐盈挑眉。
“你的能力確實和他們不一樣,但既然他們會死,你也會!李氏不會放任你這樣禍國殃民的妖女在這裡的!”
這話就不愛聽了。
徐盈抬手掐住他的脖子,“早說了,李氏江山氣數已儘,能被一個人改變整個朝局,說明這個朝廷本身就走到儘頭了!跟我有什麼關係!”
她稍稍停頓了一小會兒,“不過也有點關係,浪費十六年的國力盯著我,隻能加快李氏覆滅的腳步。”
被捏著的老道漲紅了臉,說不出話。
徐盈也不指望一兩次就挖出十六年前的事,況且在夢裡控製東西這種事,她還得再習慣習慣。
於是她便鬆了手,撤了羅雀,和善道:“那你先好好跑著,下次見!”
老道大口大口地呼吸,聽她這話,才驚悚地意識到,這丫頭是在拿他練手!連忙回到了原身所在地。
“她怎麼,進步得這麼快?”
她分明才進了夢境四次!
不對!前兩次是他主動引她的,那她……她僅僅兩次便掌握了進入夢境和操控事物的方法?
她……老道連滾帶爬撤下壽衣,順了匹快馬疾奔而去!
不怪當年霧山上要那麼多道士才除得掉她父母!
她簡直是個妖怪!
被當成妖怪的徐盈疲憊地睜眼,離春給她捏著肩膀,輕聲道:“小姐方才怎麼了?”
徐盈靠在她身上,“被當成妖怪了吧。”
離春:“……”
徐盈暗暗梳理著,那老道說原主父母帶過來的東西用過之後就不在了,難道異世取來的物件的使用期限是一次性的?
一次性。
她倏地摸向腰間,羅雀還在,異世取物的使用期限,隻限於從那個世界帶來的東西嗎?
手上傷口被劍柄戳中,她低頭看向右手,她會將夢中的傷帶回現實,那老道呢?
沛寧縣驛站的“穿風刃”接到徐盈的消息,略作埋伏,便將中了軟筋散的老道身上的東西卸乾淨捆實,查驗臂膀處完好無損後,將他扣在了鳳曲城附近的莊子上。
但趙恒宇的腿傷確認存在,且還就是從花家出來後受的傷。
徐盈有些犯難,她和道士同在夢境中,道士卻並未將傷帶出;趙恒宇不在夢中,卻有傷帶了出來。
她輕敲著食指,還得控製變量再試試……
因為柳江白決定先不動葉楓,今晚夜探趙家的事也就擱置了。
徐盈打算繼續琢磨夢境的事,然而徐信卻突然回來了!
趙啟與趙恒槊因家主之位大打出手,二人皆重傷離世!
“他動手了。”徐信跳過幌子,直指是趙恒宇下的手,自然是抓到了他的把柄!
“趙家有摩訶門的人,恐怕他知道是我們在查碧茴草的事了。”
趙啟死在自己兒子手裡並不意外,誰都看得出趙恒宇的野心和趙啟對表侄的偏私。
兩年前趙啟遭遇山匪襲擊,“穿風刃”已經確定是趙恒宇指使的。
回來的趙啟是靜山派叛徒葉楓假扮的事,也在不久前得到了證實。
徐盈有些意外,“他比我還沉不住氣。”
徐盈自認在追查道士這件事上衝動,夢中受人擺布兩次,她就回擊兩次,算她睚眥必報。
可趙恒宇隱忍多年,蟄伏已久。
從京城借扶靈還鄉帶道士對付她,寫信告知他是為花清詞而來,今日抵達鳳曲城暗害陳安嫁禍花家,晚上就對葉楓下手!
這速度不比徐盈慢!
隻是葉楓畢竟是靜山派弟子,趙恒宇一個沒有武功的人怎麼得手的?
摩訶門的人在趙家,趙恒宇有碧茴草。
所以,葉楓中了碧茴草之毒?
他沒有柳江白那般有師父和掌門渡去的深厚內力,是如何抵消毒性發作,正常行動的?
“爹今夜不去趙家看看麼?”徐盈道,“我想去看看。”
去查證葉楓的屍體。
徐信當然知道她在想什麼,便點頭,“就是等你這句話。”
“穿風刃”消息快,但趙家的消息還沒公布,再坐會兒也無妨。
“怎麼沒看見大哥?”徐盈算算時間,已經大半天沒見徐知文人影了。
他之前出門會說一聲,是否回來用飯也會派人回來稟報。
“說是趙家遊園有些不對勁,他親自去看了。”徐信說,“帶的人身手都還不錯,你放心。”
徐盈哦了聲,沒再說話。
徐知文向來有分寸,這一點她是放心的。
徐信見她不說話,也隻好陪著她修閉口禪。
徐盈摩挲著手上纏著的一截白布。
她右手受傷和派人抓住道士的事,徐盈略提過,但沒深說,徐信盯著她出神的模樣,與十幾年前那個人幾乎重疊。
“爹,碧茴草的解藥,大夫們怎麼說?”
徐盈的聲音將徐信的思維拉了回來,他喝了口茶,才把嚴大夫的話轉述。
“他們的醫術我自信得過,不會像靜山派那樣了。隻是要徹底根治,還是要從根上斷!”
比如將碧茴草燒乾淨。
此物太過傷人,醫用之處也有替代,害人之處卻無他物可極。
徐盈慢慢聽著,點點頭,“那就斷,今晚就斷。”
徐信也跟著點頭,突然反應過來她說的時間,驚得嗆了嗓子,“今晚?”
徐盈再次點頭:“今晚!”
趙恒宇手段快,就是想打個措手不及,徐盈也一樣,她本就是不願意等的人。
現如今受碧茴草傷害最大的,莫過於在存於世的靜山派弟子,他們都無法擺脫碧茴草的侵害,大夫們也說治起來費時間。
若任憑碧茴草流入民間,李氏又反應慢,不消半年,西厥就能輕易入主胥國都城!
想到此處,徐盈不禁感歎,李氏老盯著她有什麼用!
“阿盈啊,物證還沒找到呢!”徐信提醒道,“今晚即便有府衙搜出他與摩訶門交易的賬本,來往信件,可碧茴草……”
“碧茴草找到了啊。”徐盈有些疑惑,“大哥不是去了趙家遊園看了嗎?”
“看是看了,線人也確認東西就在你畫的那幾處地方,隻是遊園內還未找到確切的——”
徐信忽然停頓,隨即反應過來徐盈的意思,“我去安排。”
徐盈起身送行,再一抬眼,嚴大夫們終於行完針,領著其他大夫正從走廊回小院休整,隊伍後麵的柳江白也終於神清氣爽地走了過來。
“怎麼了?”
徐盈實話實說:“葉楓死了,趙恒宇做的。”
柳江白臉上的笑立刻凝固,“他打得過葉楓?”
徐盈慢慢道:“所以,今晚你要跟我們一起去趙家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死於趙恒宇之手。”
徐盈將她疑惑之處分析給柳江白聽,柳江白認同道:“靜山派弟子武功都不弱,他當年還能逃出摩訶門的追殺,自是有武功和手段在身,就算趙恒宇取得他的信任,他也不該這般輕易就著了趙恒宇的道!”
他說完,沒聽見徐盈接話,見她略遲鈍地點了下頭,柳江白便伸手碰了碰她的額頭。
“生病了?”
徐盈懨懨地坐下,口是心非地回答:“沒有。”
“眼下泛青了還嘴硬!”柳江白從懷裡摸出一個小瓶子,拔出瓶塞湊到徐盈口鼻間,“聞聞會精神些。”
徐盈還真聞了幾下,腦袋果真清爽了不少。
“給你了。”柳江白把東西放她手心,“你有事瞞著我,你不說,我不問,但是師兄我,隻有這個幫得上了。”
徐盈看了看手裡的小黑瓶,又看向柳江白,“你做的?”
味道不像嚴大夫他們的藥那般濃烈。
柳江白還未答話,徐盈便很自然地說:“還有沒有?我最近用到的可能比較多。”
柳江白:“……你真的好不客氣。”
徐盈笑得真誠:“畢竟師兄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