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1 / 1)

事實證明,楚默還是高估了靜王。

到第六日時京城就起了些謠言。

譬如有人在酒樓周遭撿到了靜王府邸的東西之類,大家的目光便紛紛集中在新來的兩位舞姬上,連帶著將酒館的生意都帶差了。

倒也正常,突然出現兩個來路不明又貌美如花的女子,便是沒發生什麼事也要多打量兩眼。何況現在還有了什麼。

找茬的人也多了,今日楚默又碰見一個。

從遠處打一眼瞧過去,還是個頗為體麵的小公子。

“唉喲!楚姑娘這可怎麼辦喲~那公子非說酒不乾淨!老板又不在!”小二一臉愁苦相,連連哀歎。

自這兩位姑娘來後,店裡的小二就時常不見自家老板,這位楚姑娘倒成了名副其實的老板。

“你們老板做機巧去了。”

還不是受許沁之所托,雲棲這會兒在小閣樓雕針呢。

那針再粗也隻有那麼細,雲棲瞧著隻比頭發絲粗些的針感歎:“他還沒做過那麼精細的活兒,這位許姑娘是不開口則已,一開口驚人。”

一根和食指一般長,和葉杆一般粗的針被許沁之要求刻上“雲記酒樓,淬”五字。

見小二無所適從,楚默發話:“賠些錢就是,莫要理會。”

酒樓的生意她們也不打算長做的,名聲臭了就臭了吧,正合楚默意。

“誒、誒~~!”樓下打雷般的動靜把小二嚇出了電顫音。

“你們這兒怎麼做生意的!叫你們老板出來!”

楚默冷冰冰地向下看,隻見一個臉上長疤,五大三粗的中年灑家三百六十度全旋,掄圓胳膊,一鼓作氣把桌上的酒杯碟子砸了個遍。

“做什麼?”楚默開口。

兩人對上視線,那中年男子立即換上一副笑眯眯的色相,道:“喲~西邊兒來的舞姬,嘿嘿,給爺跳一個?”

小二不敢吱聲,急匆匆上樓去找雲棲。

楚默下樓,那中年男子眼睛滲出光,搖搖擺擺地奔向楚默。

楚默勾指點了下他的肩,輕輕笑。

中年男子趁機揩油,撓了下楚默的下巴,“親一個,不要你賠錢~”

這一幕趕巧地被下樓的許沁之和雲棲看見了。

許沁之學武後有了底氣脾氣越發暴躁,一個閃現加飛踢攻來。

好在那中年男子反應快,帶著楚默躲過這一踢。

“拿開你的豬手!”許沁之氣勢洶洶地吼道。

她真給氣著了,卯足了勁兒喊的,耳朵紅得一顫一顫。

那中年男子看到自己勾著楚默細腰的手,打了個激靈,縮回來。

西域舞姬的衣裳腰部那兒就一層紗,幾乎是鏤空了,適才著實是他考慮不周唐突了。

許沁之這才把手裡舉起的刀放下。

雲棲提著衣服碎步疾走來,問:“聞言,這人就是來找茬的,若他非禮你,不必顧忌酒樓!”

楚默一本正經道:“無礙,我同他說幾句話。”

她略後退,對那人道:“借一步說話?”

那人回道:“好!給小娘子一個麵子~”

“你!”許沁之又舉起刀,“彆給臉……”

“沒事沒事。”楚默安慰,“還怕我被非禮嗎?”

引那人出去,楚默伸手去摩挲他臉上的刀疤,溫情脈脈。

“小娘子這番眼神可是為我的英俊傾倒?”那人把住楚默的手。

楚默變掌為拳,出其不意地砸過去,被那人躲過。

隔開些距離,她問道:“沈元聲,你玩兒夠了沒有?”

對著如此穿著的楚默他確有些不好意思,還要硬撐著演戲:“小娘子不親我,這事就不算完。”

“好,你閉上眼睛。”

他眼前一亮,道:“當真?”

“嗯。”

待他閉上眼睛後,楚默變了一條黃鱔出來放在他嘴上。

“忒!”

沈元聲惱羞成怒地變回來,憤憤道:“不玩了!”

楚默大大咧咧地指著他笑,沈元聲去捂住她的嘴,“好啊你楚默,又騙我!”

“誰讓你這麼幼稚?把酒樓的人都嚇著了。”

笑罷,楚默問:“你怎麼來了?京城那邊……”

“我身子抱恙,小皇帝特許了我兩天假,所以來見你。”

“見我?”

“也不全是。”

上次和功過交手後沈元聲突然意識到一件事。

功過沒見過他,是如何識彆出他是冥王的呢?

他為了避免惹是生非將自己的氣息收了起來,哪怕楚默作為他的結契人都察覺不出半分異常。

想了很久,沈元聲幾乎將除楚默以外的人懷疑了個遍。

直到看到楚默整理好的刑部卷宗,有一錄記載了刑部不明不白死去的人,沈元聲方才想明白。

通常來說刑部不會莫名奇妙死人,尤其是他特彆關照過的重犯。

若是他們死了,隻能證明有人不想讓他們活了。不管是旁人還是他自己不想讓那些人活,他一定是知道的。

倘若有人不明不白的死了,沈元聲一定會查。而那對他出手的人卻不必查,因為他十分清楚,那人死於鬼神之力。

現在想來,也就是功過動手殺的人。

那夜在小飯館鬨事的酒鬼是功過派來打探自己底細的人。

那一次他沒忍住替楚默出手,被功過瞧出了端倪。

從不知名的小卒到宮中的棠蕊宮藏,功過利用的人多到他無法想象,可他最終的目的是什麼沈元聲並不知道。

倘若隻是要冥王令,那根本用不著利用這麼多凡人。他十分清楚楚默就是自己的命門,隻有楚默出事他搶走冥王令的機會才大些。

可是他從沒動過楚默。

那便證明一件事:功過想要的不僅是冥王令。

而縱觀人間,讓他費儘心思布局謀求的還能是什麼呢?

沈元聲不得不懷疑他和靜王還有牽連。

這些話沈元聲並未對楚默說,不過楚默也能猜到一點。

她問:“你來的目的莫不是靜王?”

“嗯。”沈元聲如實答。

本以為楚默會阻止,結果她卻道:“傷好了麼?若是你懷疑靜王和地府有牽連,小心被埋伏。”

“不若再等等,我去地府讓孟婆找鬼帝幫忙?”

沈元聲毅然拒絕:“楚默,你要記住,此事絕不可聲張。”

他的傷還沒好全,能力也未完全恢複,被有心之人知道了隻怕更難辦。

“還有,要防著功過回地府。”

“好。”

兩人做事風格簡單得近乎狂野,不問緣由不問來路,隻需按著對方說的做便是。

接著她就送走了沈元聲。

沈元聲延續他簡單粗暴的做事風格,好吃好喝地在靜王府邸裡等著他回來。

不過換成了功過的樣子。

才從門縫兒裡瞥到一眼沈元聲,靜王就趕緊遣散了人。

“功過大人您來了。”

沈元聲一腿翹在榻上,一腿垂下,十分不羈。

謔!看樣子功過和靜王還真有往來。

一口一個大人的叫著,看樣子是對功過尊敬的緊。

沈元聲學著功過的樣子擠出一個皮笑肉不笑,道:“沈元聲的底細我已查出,他不是人。”

“那位楚姑娘也不是人。”

靜王征了征,不動聲色地給沈元聲添茶。

額角的汗都滴到耳朵了,沈元聲半掀著眼皮瞧靜王極力裝作鎮定的做派壓笑。

他輕佻道:“你還不知道那位楚姑娘對沈元聲的意義吧?給你兩天的時間抓到那姓楚的姑娘。”

靜王想探究沈元聲的表情細作觀察,卻不料和沈元聲的目光撞了個正著。

似有一道無形的壓力逼迫著他與沈元聲對視,被盯得心裡發虛,腦子的話一禿嚕就湧了出去。

“您不是說過不能動楚姑娘嗎?”

當初他是想過要殺了楚默敬沈元聲這隻猴來著,但被否決了。

沈元聲眉梢一挑,靜王方意識到自己嘴快了。

“看不出靜王殿下平日在京城做派挺大,在功過麵前卻是這般的小心翼翼啊~”

沈元聲不和他裝了,換成一幅老者的模樣。

“你、你是功過大人派來的嗎?”

沈元聲不置可否,認為自己沒必要對他有問必答。

他以流螢捆住靜王,道:“我想我應該告訴你一件事,你口中的功過大人現在已經被我打成重傷,由謝必安帶回了地府。”

流螢收住溫度,靜王感到渾身冰冷,似有一百條小蛇在身上攀爬,蛇鱗將細嫩的皮膚刮起細細密密的倒刺。

“你知道他犯了什麼事嗎?”沈元聲道。

靜王被流螢扼住喉嚨,搖搖頭。

“總之地府容不下他,要徹查與他一切有關聯的人。你是要我動手段逼你說出來還是自己說?”

說罷,流螢自覺地沉下。

靜王道:“我說。”

他對沈元聲的話半信半疑,能確認的事隻有一點——

眼前這人想要弄死他太輕而易舉。

不過若是他真有手段從自己這兒套到真相也沒必要再演一出戲了。

撒謊,講究的就是個半真半假。

“功過當初找到我承諾了我一件事,他說他能幫我複活我的母親。”

靜王的母親於靜王十四歲時暴斃,闔宮上下都傳她是吃一種名為“欲醉丸”的藥死的。

那種藥能讓人散發一種奇香,叫人欲罷不能。

連宮中最下等的婢子都敢說出“以下流手段爭寵,她死得該”的話來。

但是他知道,在她母親暴斃之前曾和當今的太後發生過爭執。

原因就在於對白家的處罰上。

太和二十七年,是一個多事之年。

他母親不僅要求白家誅九族,還把主意打到了那個小皇子身上。

為此,他母親和廢妃白司述鬨出了一件非常難看的事。

而後就是小皇子身亡,僅過一月,他母親暴斃。

對於和靜王來說,這是他不能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