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和許沁之說好今夜行動的,但由於沈元聲橫插一腳隻得把時間往後拖了拖。
“聞言有點怪。”許沁之被楚默敷衍一頓後如是說,眼睛死死盯著房中,恨不得直接給楚默盯一個洞出來。
雲棲默不作聲地在外頭陪著她。
要不說學武改變一個人的氣性呢,許沁之被瞞著事兒覺得渾身不舒服。
“她在騙我們……”
雲棲道:“她不會騙我們,每個人都有秘密,作為朋友相互體諒就好。”
“不是怪她,隻是不想她承受著所有事我們卻幫不上忙。她一副愁相又什麼都不說,彆扭得很,初見她時也不這樣!”
“那時多有氣魄啊,話不投機半句多,冷著一張臉,沒半點兒人氣。現在倒有人氣了,變得婆婆媽媽的。”
許沁之一邊說一邊回頭看房中。
雲棲亦步亦趨跟著許沁之,見姑娘愁眉緊鎖便想著轉移她的注意力:“那些針我已刻好了,許姑娘要看看麼?”
“走吧。”
……
楚默聽到外頭的動靜漸小,肩膀隨氣息沉下三分,然後靠在窗台上,也不知道在等待什麼。
究竟為何許沁之能點燃這盞燈?
“在等我嗎?”
沈元聲突然出現在楚默眼前。
她“啪”地關上窗戶,喂沈元聲吃了一鼻子灰。
而後那人便恬不知恥地坐在了桌邊。
“靜王的事處理好了?”
“嗯。他和功過合作是為了他的母親。”
“功過……真的是功過麼?”
見楚默陷入低氣壓,不願接受此事的模樣讓沈元聲覺得自己有點可悲。
那人做什麼了?
他憑什麼得到楚默的信任?
嘴角的笑不知何時消失,“嗯?楚默,你彆告訴我你給他留了位置?你之前自己不也懷疑他嗎?”
“已經發生了,他對我動手了!我差點、差點……”
沈元聲蹙眉,後頭的話跟著哀歎咽下去。
“是。我之前是懷疑他,我之前就沒相信過任何人!”楚默躲避著沈元聲的眼睛,說不上來的心虛。
她不知什麼時候就變得猶豫遲疑。
就好像,她能感知到沈元聲對她的那一點點不同尋常,也能突然體會到柳絮和許沁之對她的關心。
又好像,她會突然迷茫,明明這些感受都是她以前就有的,何時變成了一種奢望。
“所以在你眼中我和功過沒什麼區彆,是嗎?”
“沈元聲,你今天吃炸藥啦?”
沈元聲也不知為何,楚默對任何人好都行,就功過不行。
每當看著楚默為功過流露出情緒就有種莫名和無法控製的嫉妒。
對,是嫉妒。
屋外的涼風吹來了沈元聲的熱氣,她的肩膀被沈元聲握住。
“楚默,答應我,離他遠一點好嗎?”楚默垂眸俯視他,那雙漆黑的眸子不知何時被撩了起來,棕褐的瞳眸分外清晰,“我真怕,真怕他傷到你。”
楚默的氣被低姿態的他生生撲滅,她將沈元聲拽起來,問:“沈元聲,你怎麼了?”
“我、不知道。”
“那不說他了,說說你接下來的打算。”
“我要回冥界一趟。京城那頭留了一個分身,你這段時間穩著局勢就行。”
“你自己回去麼?我總覺著不放心,不如一起回去吧?”
沈元聲道:“功過他所圖未知,人間還需要你守著。”
兩人吵架快和好地也快,許是情感都沒有尋常人強烈的緣故。
楚默道:“沈侍郎這話,我以為世界要靠我拯救呢。”
“若是你再和功過見麵,幫我帶一縷他的魂氣回來。”
沈元聲現在覺著他的記憶好像還沒完全恢複,和靜王聊過後一些片段模模糊糊地出現在腦子裡,都讓他下意識地排斥功過。
功過好像也來自另一個時空,而且和自己對抗過。
楚默自然還是偏向沈元聲的,她回道:“好。”
***
沈元聲走後第二天楚默便要帶著許沁之前往靜王府邸行刺了。
“緊張麼?”
“有一點。”許沁之拉起自己的袖子看藏著的暗器,咬著腮幫平複心情。
“沒事,靜王府邸的殺手不會對你怎樣的。我會一直偷偷跟著你。”
“嗯!”
雲棲道:“保住自己的命最要緊。”
“嗯!”
楚默說她來為許沁之係上蒙麵的黑色方巾,許沁之卻說她自己來。
高挺的鼻梁把方巾繃出筆直的線,兩條線構出的角淩厲乾脆,許沁之的眼神在蒙上方巾後似乎都被折疊出銳度。
兩人選擇以一片竹林為突破口。
楚默指著高聳的牆,道:“去吧,我在此處等你。”
許沁之對自己的實力認知不清,殊不知沈元聲教給她的招式都是黃泉術法的基本招式。
人學鬼術,身體也會不自覺向鬼靠攏。
那堵牆她輕輕一躍就翻了過去。
許沁之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腿,後知後覺地打了個寒顫。
根據楚默提供的地形圖,她輕而易舉地找到了靜王的住所,自己才發覺——
她原來還有這樣識圖找地的天分!
調到房頂,許沁之對著他的右肩發射一根銀針。
正為那本兵書焦頭爛額的靜王被這根銀針刺得寒毛直立。
不待肩膀反應過來麻木,第二根銀針緊跟著接上。
這次更為凶險,射中了他的耳朵。
再沒動作下一根銀針就該刺穿自己的腦袋了。
他彈起,拔掉銀針,抄起弓箭向房頂射去——
這人好厲害!掀掉了他一片瓦他竟然毫無察覺!
肩尖急速放大,許沁之打滾躲過,再次射出一根銀針後朝另一棟宅子跳去。
靜王緊跟不舍,射出第二把箭。
許沁之突然意識到什麼,自己朝那把箭撲去。
“呃……”
算得挺準,剛好射中肩膀,不至於有性命之憂,隻是——
這靜王的力氣也忒大了點兒,疼死她了。
密集的汗噴湧著從頭頂滲出,許沁之咬牙忍著痛,隻覺得肩膀都要被貫穿了。
楚默見狀不妙,立刻在靜王的第三支長箭射出時用氣團降低速度,給許沁之充分的反應時間。
沒什麼比生存更能激發一個人的潛能。
在短暫的宕機後許沁之的大腦迅速接受了這個事實,以最快的速度朝牆外奔去。
靜王鍥而不舍地放箭,出乎他意料的是每一支箭恰恰好能被許沁之躲過。
最後一支放出去的是鳴鏑。
靜王豢養的殺手蜂蛹而出,得到同一個指令:“追。”
許沁之一路逃,在高度緊繃的狀態下根本來不及回頭看。
直到出了牆,她才被疼得暈倒在地。
那些殺手自然是做做樣子,巧妙地從另外七個方位去追刺客。
楚默立即抱起她拔出箭,見到箭羽上有藍色的標。
該死,這箭上有毒。
沒法,隻得以鬼神之力乾涉人間事。
她以黃泉術給許沁之做了簡單的清毒愈合後便抱著她往回走。
“彆聲張!”楚默邁著急匆匆地步伐馬不停蹄地把許沁之抱到樓上的房間。
雲棲雲裡霧裡的,隻是看到許沁之躺著回來心不由得被揪成一團抓起。
楚默的衣擺被腳風吹得高,被動靜鬨醒的小二睜大了雙眼——
楚姑娘竟能抱起一個女子虎虎生風地跑!
雲棲跟上,待放下許沁之他才看到許沁之肩頭的血跡。
“我去請大夫!”
“不行!”
“她受傷了!”
“她不會有事的,你相信我。”楚默為許沁之蓋好被子,“既然戲都做了,那就要做全套。”
雲棲不解:“難道受傷也是做戲嗎?”
“這一箭是她自己撲上去的。”
楚默滿眼心疼地看著是不是抖一下的許沁之。
許沁之有這個覺悟圓這場戲,自然不能白中這一箭。
倘若不多留點證據和把柄給靜王,他是不會單獨出現在她們眼前的。
楚默細細把許沁之的想法講給了靜王聽。
“你若是去請了大夫,時間一對上便擺明了告訴這裡的百姓是我們去行刺靜王,他何須親自出現?”
“隻能讓他一家一家的找,找到酒樓,隻有他單獨站在我們麵前,李代桃僵的計劃才能順利實行。”
道理雲棲都懂了,隻是見著那小小的姑娘痛楚的樣子他便不自覺蹙眉: “她未免太疼太辛苦。”
楚默又何嘗不知,但不能直接用黃泉術法治好她,太多鬼魂之術的使用會讓許沁之的凡人之軀遭到反噬。
她道:“我有法子,等我半刻鐘。”
楚默出了房間後便消失不見,雲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這半刻鐘裡,雲棲不住地換水換帕子給許沁之降溫,看著她乾涸發白的嘴唇攥緊了拳頭。
半刻鐘後,楚默果然來了,帶著一個婦女。
柳絮見這副景象咂了咂舌,“呀,怎的受了這麼重的傷?”
“血已經止住了,隻是傷口還在皸裂。”
許沁之細皮嫩肉的,哪兒受的住那樣大力道的箭?
柳絮前些時日仔細研習了楚默給的醫書,道:“我試試。”
她一邊給許沁之看傷口一邊感歎:“我們的小沁之啊太要強。”
“喜歡沈侍郎不說,要為著你和她的情誼大方,結果抱著我哭了一晚上;練武練得累了也不說……”
被柳絮說的,楚默有點愧疚。
許沁之是真待她好,可是她卻沒法回報。
也許她現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不再隱瞞她們任何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