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看那些宮女太監恭恭敬敬遞上首飾和服裝和黎清詩一臉驕傲的神情便知道是什麼好事。
黎清詩一邊給楚默梳發一邊道:“這次你幫了太後忙她就對你另眼相看,又聽聞你一直在為沈侍郎做事還在靜王案上有功便對你格外賞識,專程點了你進宮做女官。”
守得雲開見月明,黎清詩手上的動作停住,說話的語氣都帶著笑意,“楚默,我們的理想正在慢慢實現。”
雖說這是一件好事,但楚默直覺是不好的預兆。
她從銅鏡看著黎清詩放光的眼睛,真正想說的話終究是沒有說出口,隻是回道:“什麼理想?你可從來沒和我說過你的理想。”
“還需要我說嗎?那一次的徹夜長聊難道還不夠表明我的心跡?虧我以為你是鐘子期。”黎清詩頗怨憤地推了下楚默的肩。
她心思細膩,為楚默掛上笏板,翻折好青色的衣領,道:“怎麼不開心?”
“不知道,心裡亂糟糟的,心頭一亂就覺著這世間也會跟著亂。”
“世事無常,你也是無常,難道不該早看明白這些事了麼?該來的總會來,想法子解決就是,何必為了沒半分頭緒的事悶悶不樂?”黎清詩安慰道。
楚默不自覺跟著笑了,細想也覺著黎清詩說得挺有道理。
她撩袍站起,揶揄道:“是,黎司記~”
隨著楚默一起走出去,黎清詩拍了拍楚默皺起的衣袖,歎道:“都是青色衣裳,果真還是官服更襯人,瞧瞧這氣度。以後不該叫你楚姑娘,該叫你楚主事~”
楚默知曉她又在促狹呢,自然而然地回了一句,“你倒是不記仇,有什麼不高興的下一秒就說了。”
清晨院子裡鳥啼花開,木門“吱呀”打開,柳絮從裡頭走了出來。
“楚主事,哪位楚主事?”
說時,她已和黎清詩相互見了個禮。
柳絮也是剛見著楚默穿上官服的樣子,道:“呀!我們小飯館莫不是要出個探花了?”
黎清詩道:“探花有什麼好,咱們聞言就算科考那也得做狀元啊~”
“這臉不做探花,那真正做探花的人不是無地自容了?”
“……”
兩人句句打趣楚默,偏生讓楚默生不了半點兒氣。
雖是當了鬼差,也懶得有這樣清閒的時光。
人活一世,也就為了某一時某一刻。
若是此刻沈元聲也在,雲泠也在,許沁之也在那該多好。
提起女狀元,黎清詩不免想到雲泠,還是惋惜。
如果她能再多撐一撐,現在是不是也能做官了?
不知不覺的,黎清詩的眸子黯淡幾分。
楚默見狀說道:“我能做上這個女官權要憑黎大人的這張嘴,若無你在太後麵前美言,這官哪兒能輪的上我?”
“得,又來了。”黎清詩道。
柳絮和兩人一同出門,說要買些好吃的今晚慶祝,“不知道那幾個姑娘今晚得多高興呢。”
起初太後隻是想讓楚默在宮內做個女官,後頭在黎清詩的勸說下還是叫楚默進刑部做了個九品的主事。
由於官職小,又是太後和小皇帝親自點的,一些麻煩的流程就省了,隻要進宮謝恩就是。
楚默雖是個現代芯子對古代禮儀不大懂,但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
平常隻看沈元聲的待人接物和做派楚默也將官場的這些禮儀熟悉了個七七八八。
加之黎清詩一直在旁提點著,楚默表現還不算逾矩。
一套流程下來,楚默屁股還沒沾到官凳,事情就吩咐下來了。
太後囑咐要好好查宮藏的事兒。
對於此,其實朝中大臣頗有微詞。
尤其是楚默剛進刑部時,那幾個上頭的人都不帶瞧她一眼的!
宮藏的事兒的確沒有確切證據,楚默這邊又沒太後收到太後彆的意思,隻好好吃好喝的把他關著。
自己則去忙顧惟的案子了。
審了兩天,楚默在刑部和花梨村來回跑,腳都跑斷了才收集到部分證據能指向錢釋殺人。
半審問半逼問,楚默兜著圈子的,終於讓錢釋親口承認是自己殺了顧帷。
“以狐仙之事掩蓋你殺人的真相是何人出的主意?”楚默問。
“不認識。一個穿著打扮奇怪的人。”
“和宮禦史無關?”
楚默事事親力親為,連記錄審訊時的話都是自己拿著紙筆在寫。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她看不懂這裡的字。
平常半蒙半猜也能讀懂那些文書,隻是太費勁了。
錢釋有氣無力地回道:“無關。”
“關”字最後一捺還沒寫下去,突然進來一個人。
楚默抬頭一看,守著規矩起身行禮。
“李郎中。”
這位李郎中說起來還和皇家扯得上些關係,隻是血緣太遠。
聽聞楚默兩天就破了一樁案子,他不爽得很。
見著楚默行禮,他偏挑不出這小姑娘半點錯處,目中無人地坐上了楚默的凳子。
“小小女子也懂律法,這案子本官會處理,你且去將處決斬首罪犯的卷宗重新整理成新的一卷。陛下緊著刑部得很,若是出了什麼問題唯你是問。”
又是個仗勢欺人的老油條。
楚默在他身後癟嘴——
仗勢欺人也不打聽下她楚默有沒有靠山!
單憑本事,世上比他有本事的女子多了是,為何這刑部郎中就偏偏讓他做上了?為何就她楚默一個女子能穿上這官場裡最下等的青色衣裳?
楚默淡淡道:“卷宗下官自會整理,但顧帷一案,太後娘娘交給了下官處理,下官需要對太後娘娘有個交代。”
哪裡料到這位李郎中聽了楚默的話隻是冷哼一聲,還擺起了過來人的派頭教導楚默。
“看你年紀也還小又是個姑娘就不和你計較,但本官也是好意提醒你,剛上手做事兒就彆想著居功。在這兒坐著的哪個手裡頭沒有一兩樁案子?鋒芒太露不是好事。”
他隨意地翻楚默的桌案,又確是見到了楚默為了這樁案子寫下的厚厚一遝文書。
就連獄卒都見到楚默早出晚歸,每天熬到子時,就算是刑部尚書剛到刑部做小官時也沒這股勁兒啊!
何況,這位楚主事做人也太挑不出毛病來!
夜裡審人看卷宗都是給他們這些小小的獄卒拎了吃食來的!
以前哪兒有人關照過他們啊?那都是把他們當牛馬使的,儘叫人做些吃力不討好的事兒。
於是楚默還沒說就有獄卒小聲嘀咕了兩句,“哪兒能說鋒芒太路呢?楚主事為人謙遜,一心想的都是案子。”
那李郎中便接道:“既然一心想的都是案子,那由誰來審都是一樣。”
“卷宗都在刑部司放著,陛下七天後就要查,楚主事還是莫耽誤了時間。”
楚默嘖嘖兩下——
這古人不要臉起來還真是叫人打嘔,搶功勞直接將人趕下去的做派她還是第一次見。
楚默不多辯解,把該說的細節告訴了李郎中就走了。
她就不信,那老的生鏽的腦袋能審得明白這樁案子?
楚默施施然離去,正想讓沈元聲介入此事,李郎中便開口了:
“沈侍郎最近和尚書大人事情多,無大事不要輕易打擾。”
隻說了這還不夠,還要繼續陰陽怪氣楚默,“知道沈侍郎經常去你開的飯館,但沈侍郎是何種人物,怎麼會要一個生性放蕩的女子?”
“好好的姑娘不嫁,拋頭露臉地開飯館攀高枝當官,真是世風日下!又豈知沒有春儘紅顏老的那天?”
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楚默這幾天在刑部對這些人是恭敬有加。
但有些人就是太把自己當根蔥,以為他真值得那麼好的臉色呢。
楚默回道:“李郎中適才說我居功。不錯,我就是愛居功,那也得有功可居。畢竟我知道我不是孔明,不值得劉備三顧,倒還算有自知之明,做我該做的事免得叫人議論我屍位素餐。”
“李郎中就不一樣了,才識過人,縱是沒功也值得叫人請你出山,也不知是不是劉備叫阿鬥氣活了。”
楚默不卑不亢,字字鏗鏘有力。
那李郎中說不過她,卻見其他小吏捂著嘴偷笑,臉氣得輕一陣紅一陣。
說罷,楚默就走了,日日熬到子時謄錄卷宗。
那些獄卒都看不下去了,叫楚默注意身體。
楚默道:“無妨,總不能沈侍郎為刑部衝鋒陷陣,我們這些在後頭的什麼都不做。”
不是楚默奉承沈元聲,她實在是找不到其它理由。
作為無常,她不需要睡眠。
但她還是要夜夜到刑部——
總不能自己做了事兒卻沒半個人看見。
她安安心心地謄寫卷宗,還覺著天下太平無事。
但不知是不是自己那天的話刺激到李郎中,讓他著急立功,匆匆就判了錢釋的罪。
那搶功勞顯擺也不能這樣做啊!
她原以為那顧帷的案子要真的判下來還得好幾天呢!
因為她後來發現顧幕的死另有蹊蹺。
至少顧幕不是顧帷害死的。
那這樣錢釋的罪便有些模糊了,原本還可以說是報仇伸張正義,從情理的角度講可從輕叛。
但現在顧帷沒罪……
楚默拋下卷宗飛過去找李郎中。
“現在還不能處死錢釋!”
李郎中悠哉悠哉地喝口茶,道:“他殺了人,為何不能處死他?諸某殺人者,徒三年,已傷者,絞,已殺者,斬。”
“律法都沒讀過的小玩意兒好好回去乾不用動腦子的活吧。”
楚默牙齒都要咬碎了。
孟婆呢?!給她來一碗湯,讓她忘了這倒黴中年爹,不然真的要忍不住用散魂鈴收了他!
楚默耐著性子道:“殺了他不利於找出殺害顧幕的凶手。等著事情水落石出再判也不遲。”
那李郎中油鹽不進。
“現在本官處理的就是錢釋的案子!你要是有本事自己去把顧幕死亡的證據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