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下危情,活林結界(1 / 1)

洶湧的河流,急湍的漩渦,不斷湧入鼻腔和嘴裡的冷水,那種似曾相識的窒息感敲擊著春花的理智。

視線愈發模糊,春花直覺自己一定是哭了,隻是眼淚與河水相融在了一起,早已分不清看不明了。

她死死抓著豆豆,努力朝前蹬著腿。

童博用龍神功護著幾人遊過了結界,從水底深處浮起卻依舊要靠自己的力量。

春花知道頭頂的幽光正在逐漸明晰,她感覺到豆豆正拉著她拚命向上拖拽。她明明就要看見希望了,身體卻不自覺脫了力,胸膛裡的空氣慢慢耗儘。此時水底深處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召喚她的靈魂,讓她心甘情願地往下沉溺。

恍惚中,眼前好像有一閃而過的光暈。

月牙……月牙……快到我這兒來呀……

——是什麼東西在呼喚她的名字?

這個世界上分明隻有師父才叫她月牙啊……不對,還有……還有……

迷迷糊糊神誌不清,將要陷入昏黑的春花好像見到了童博在朝她遊來。

耳畔忽而萬籟俱寂。

一雙大手攀上了她的臉頰。

須臾,她的嘴唇恍若被柔軟而溫暖的花瓣摩挲輕拂,不一會兒,她胸口的憋悶減輕了不少。

那雙帶著焦急與擔憂的漂亮眼眸於她不過咫尺。

下一刻,她終於徹底暈了過去。

春花是被豆豆的嚷嚷聲吵醒的。

是真的吵。

豆豆為了儘快把春花喚醒,選擇直接在她耳邊尖銳爆鳴。

春花簡直覺得自己的耳朵被火藥轟炸過了……

“咳咳……”春花輕咳幾聲,將口中的河水吐了出去,“豆豆……彆叫了,要聾了……”

緊接著,春花發現不是聾的問題,自己被豆豆狠狠抱住,喘不上來氣兒了。

“喂!”童戰大喝一聲,“她沒被淹死,要被你勒死啦!”

“啊?對不起對不起,春花嗚嗚嗚……”豆豆連忙放開春花,手忙腳亂擦去眼淚,“人家擔心你嘛……看到你醒了太高興了……”

“我知道我知道……”春花的聲音還有些沙啞,“我沒事了……”

“真的嚇死我了!”豆豆癟著嘴差點又要開始哭,“剛才在水裡我以為你要死了,怎麼拽你都拽不上來……”

“我知道我知道,豆豆拚了命的要救我,我感覺到了。”春花輕拍豆豆的脊背,安撫道。

“你輕功那麼好,水性還真是差啊。”童戰在一旁感慨。

春花嗬嗬一笑,能說什麼呢。

“多虧了童大哥!”豆豆跳了起來,指著童博,“是童大哥救了你!他剛剛……他剛剛……”她似乎想起了什麼,說話聲漸漸小了下去。

“怎麼了?我大哥剛剛怎麼了?”童戰疑惑道,“你倒是說話呀,你臉紅什麼?”他叉著腰不解地看看童博,又瞅瞅春花。

“啊呀……”豆豆低下頭,眼珠子滴溜溜轉轉,帶著點莫名的羞赧,一跺腳拉過童戰,“你彆多事了,讓他們休息會兒,我們去找隱修拾柴!”

“啊?”

搞不清楚狀況的童戰一把被豆豆拖走。

春花這才把視線落在一旁沉默良久的童博身上。

他的頭發被河水打濕後,顯得更卷了。

有點像她家隔壁王鐵匠家養的那隻卷毛小狗,取名叫笨笨——因為是一條笨笨的傻瓜小狗。

想到這裡,春花不由自主笑出了聲。

童博呆呆望著麵前笑容明亮的姑娘,忐忑的心情慢慢平靜了下來。

“那個……春花……”童博囁嚅著開口。

“呃,咳咳。”春花平複了一下情緒,“童博……童大哥,我知道你要說什麼……”

“你好像總是知道我要說什麼。”童博出聲道。

“……”春花被反將一軍了。“那……你不喜歡我這麼說?”她略微尷尬地撓撓臉,“那我以後就不這麼說了。”

“不,我喜歡……”話出口才驚覺自己說了什麼,童博的腦子卡頓了一瞬。

他剛剛想說的話貌似太孟浪了……他唯恐唐突了她,令她生厭。

“啊哈哈哈……”春花仰起頭摸摸後腦勺,“童大哥,你不用放在心上的。剛才情況緊急,救人要緊,我們江湖兒女,都是不拘小節的,多謝童大哥關鍵時刻為我渡氣,真的是救命之恩啊,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春花那鐵憨憨一樣敦實的笑聲把童博那點旖旎的心思全打散了,奈何這笑聲傳染性太強,童博也鬼使神差跟著尬笑了起來。

“春花!童大哥!你們快來呀!隱修出事啦——!”

對望一眼,童博將春花扶起,兩人朝豆豆他們的方向跑了過去。

他們遭遇了活林結界。

五百年前,童氏長老們在水月洞天外結下了與世隔絕的防護罩。這防護罩的種類各異,而方才將隱修蕩在空中甩來甩去的藤蔓樹林,叫作活林結界。

“真是神奇啊……”春花跟著隊伍一邊走一邊感歎著,“這世上居然還有會笑還有思想的樹啊……”

“童氏一族神奇的東西多了去了。”走在最後的隱修得意道,“隻可惜現在都被凍住了,不然,好玩的東西可多了!”

“那以後解凍了我們能不能再到水月洞天玩啊?”豆豆樂嗬嗬道,“真的好好玩啊~”

“你們認真一點行不行啊……”童戰無語,“我們現在在闖結界,不是在郊遊啊……”

“哦……”豆豆吐吐舌頭,“那我們正經一點,正經一點,哈~”她用胳膊肘碰碰春花,春花對她做了個鬼臉。

驀地,兩人腳邊的樹藤動了。

明明春花和豆豆並肩而立,樹藤卻偏心眼地隻將豆豆一人高高卷起。

“豆豆!”春花驚道,“你千萬彆亂動啊!”

豆豆玩心向來大,並沒有把春花的話放在心上,隨著藤蔓上下晃蕩擺動著四肢,笑得開心得不得了。

不料,她放在腰間的匕首不小心滑落,直直插到了地上的活林枝葉,驚嚇到了這棵靈樹。豆豆身上的綠藤越來越緊,竟是將她勒得生疼,快要喘不上氣來了!

童博見狀,縱身上前就要救下豆豆,誰知反被更多的藤蔓困住,與豆豆一起被捆綁在了半空中。

“他們怎麼了?!”春花見兩人表情痛苦,正緩緩失去意識,不由急道,“喂!他們不動了啊?!”她見童戰似乎一點兒都不著急的模樣,奇怪道:“你是知道些什麼嗎?”

童戰望著陷入昏迷的兩人,沉聲道:“這些樹會釋放出迷魂香。”

“怎麼回事?”隱修問道,“到底怎麼回事啊?”

童戰猶豫地看了眼春花。

“是有什麼事情不方便我這個外族人知道嗎?”

“其實,也沒什麼不能講的。”童戰輕聲道,“隻要你彆告訴大哥就行。”

“童博?”春花點頭,“你放心,我是守諾的人,我答應你不告訴童博,就會死守秘密!”怕童戰不信,春花舉起右手,“不然,我給你發個毒誓吧!”

“那倒是不用那麼誇張……”童戰自然是相信春花的。

原來,這些靈樹是認主人的。

所謂主人,自然是養育澆灌它們的童氏一族。

它們對豆豆發動攻擊不奇怪,但對童博也毫不留情,那原因就隻有一個了。

春花想起她們來到水月洞天的第一個晚上,在祭台上的所見所聞,一下子全明白了。

童博真的不是童氏一族的人。

那他怎麼會在水月洞天長大呢?春花蹙眉,陡然記起童博那絕妙的、與童戰童氏一族的武功截然不同身法。

……龍神功?他不是會龍神功嗎?這龍神功氣息清正,運功流暢,不像是偷學來的啊……難道……

阿嘶……她好像要長腦子了……

“小春花啊……”隱修叫道。

“彆吵,我在燒烤……”

“燒烤什麼呀,小春花,你怎麼還想著吃啊?”隱修苦著一張臉埋怨道,“你快來幫我扶著童戰哪!我一個老人家背不動那麼多人呐!”

是童戰為了救童博和豆豆,割破了手腕,用自身獻血逼退了活林樹藤,自己卻也失血過多暈了過去。

這孩子,雖然衝動,但到底是赤子之心啊,怪感人的……

春花左手攙著童戰,右手扛著童博,拖家帶口,暗自尋思著。

——她是個練家子,總不好意思讓隱修這個老人家乾重體力活吧,隻好把最輕的豆豆留給他了。

費勁扒拉把幾人安頓好,春花的肚子叫喚了起來。

她才發覺他們一行人已經快一整天沒吃過東西了。

“隱修,你在這兒給他們配解藥、治傷口,我到附近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吃的。”

“你?”隱修不讚同道,“你這人生地不熟的,萬一碰上危險了怎麼辦啊?”

“好啦隱修~”春花示意隱修放心,“我一定會小心小心,再小心的。人是鐵,飯是鋼,餓著肚子,一會兒怎麼趕路啊?”

說著,也不管隱修再講什麼,執意縱身躍入不遠處茂密的叢林裡。

“啊喲,這一個兩個的,主意都大的很喲……”隱修搖頭歎氣。

林木參天,風清鳥鳴。

重重疊疊的枝丫間,和煦的陽光傾瀉而下,樹影斑駁。

春花來來回回在這片林子裡穿梭許多次了。

第一回在地上發現了成片可以吃的野蘑,小心地采摘起來之後,送到了隱修那兒叮囑他烤蘑菇吃;第二回撿到了掉落在草叢裡的山榛子,攢了滿滿一口袋,堆在了隱修腳邊——那個時候童博已經醒了人卻不在,春花一問,隱修說童博是找地方看書去了。

看書?還找地方?

春花不懂,看書不能在原地看嗎?哪兒不能看啊,還非得特意尋個好地方?

沒做多想,春花又一頭鑽進樹林裡去了。

第三回,是她收獲最多的一次。

她發現了好幾棵結了果的蘋果樹!

大笑三聲表示自己真牛叉後,春花興衝衝地把入眼的蘋果都摘了,勉強用自己的衣擺兜住一大堆飽滿新鮮的蘋果,急吼吼往回跑去。

沒成想,卻聽見童戰帶著哽咽的呼喊聲由遠及近地傳來。

咋回事?一醒來就哭唧唧地找哥哥了?人在哪兒呢?

為了儘快找到聲音的源頭,春花腳下連跳幾次,攀上了放眼望去最高的那棵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