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天的寒氣刺得春花的臉頰生疼。
她一把拽過豆豆,來不及細問,轉頭對童博道:“往哪兒跑?!”
“跟緊我!”童博伸手拉過春花,腳下運起輕功,在冰雪即將攀上衣擺的最後一刻淩空飛起。
三人就這麼一路有驚無險逃到了通往藏書石窟的懸崖繩橋上。
爬滿樹藤的軟橋踏板上此時正冒著森冷的涼氣,變得異常光滑。
“啊呀——!”一聲痛呼,豆豆不慎滑倒,右腳卡在了繩橋木板的空隙當中!
當機立斷,春花一掌拍碎了那塊要命的木板,拖著豆豆三步並作兩步,一陣風似的鑽進了童博為她們打開的石窟洞口。
“咚”的一聲,洞門重重闔上。
三人緊張地盯著入口——幸運的是冰封並沒有穿過厚重的石板繼續蔓延。
“我的媽呀……”見終於安全,豆豆雙腿一軟,癱坐在了地上。“嚇死我了……真的嚇死我了……”
春花扶住一旁的青銅鼎,喘著粗氣緩了緩心神。
媽耶老娘差點變冰雕了……這玄幻的世界到底要嚇尿我幾次……
“你……你輕功還真不錯哈……”想起童博剛剛危機之下扯著她倆絕命狂飆的場麵,春花不住戲言:“剛剛就跟放風箏似的……”
童博一愣,似是回憶起方才慌不擇路的狼狽模樣,嗤笑出聲:“春花姑娘的輕功也不差啊。”他低頭望了望空落落的右手:“可惜了姑娘的麵,浪費了。”
“叫我春花。”春花擺了擺手,她倒是沒想到童博還在意這個,“一碗麵罷了,不打緊,等出去了有的是機會給你做。”
“啊呀都什麼時候了,你們還討論吃麵的事情!”豆豆終於回過氣來,猛然站起:“是不是該討論一下怎麼出去啊?”
“什麼怎麼出去?”三人身後,童戰疑惑的聲音響起。
“童戰!”童博眼睛一亮,見童戰身旁還站著的隱修,不由長舒一口氣少,“你們沒事!還好你們沒事……”
看童戰和隱修一臉懵逼的樣子,他們完全不知道水月洞天已經被冰封的事情。
童博和春花將視線落在豆豆身上。見躲不過,豆豆隻好斷斷續續將來龍去脈說了出來。
就說豆豆原本正規規矩矩坐在廚房裡吸溜著春花煮的陽春麵,左右閒來無事,便掏出沒有用處的血如意細細端詳起來。正專心著呢,被推門而入的天行長老驚得一個激靈,手中的血如意竟是脫手甩了出去,先是磕在了桌角又砸在地上,滑行到了天行長老的腳邊。
眼見著那不知真假的血如意上多了兩道裂痕,豆豆剛想說些什麼泄憤,就見天行長老眨眼的功夫便被冰晶覆蓋了身體,身體比思想更快一步,豆豆急急後退,在最後一刻翻窗逃離。
“就這樣?”童戰呆愣道。
“就這樣啊……”豆豆點頭。
“就因為摔裂了血如意,水月洞天就被冰封啦?!”童戰瞪大眼睛,聲調都高了八度。
“你凶什麼凶啊!”豆豆不忿道:“誰知道會這樣啊!那個什麼長老進來都不敲門的……嚇了人家一大跳嘛……”
“矮油!嘶……”童戰抖了抖:“我真的受夠你這個娘娘腔啦!”
“童戰!”童博出聲示意童戰彆再說了。
“不是娘娘腔。”春花笑笑,“豆豆本來就是女孩子。”
“啊?”不諳世事童戰驚道:“你是女的?!”
“原來你不知道嗎?”隱修摸了摸自己的白胡子。
“你們都知道?!”童戰詫異。
“是啊,我是姑娘家!”豆豆朝他挺起了胸膛,“很不像嗎?!”
這回童戰無話可說,連忙後退一步,撇撇嘴與豆豆拉開了距離。
接下來的一個時辰,被困在原地的五人開始苦思冥想解開冰封的方法。
在書架之間翻找了許久,始終沒有頭緒的童戰心浮氣躁,終於忍不住一躍而起,運氣於掌心,一拳砸開了石洞大門。
卻見出去的路被一層厚厚的寒冰堵住,堅硬無比,怎麼砸都砸不開,反倒是連帶著整個石室地動山搖,好像要塌了一般。
“你們讓開,我來試試。”童博沉聲道。
春花悄悄偷聽著童戰與童博的低聲爭論——其實更像是童戰一人在著急。
龍神功?
春花抓到了一個關鍵詞。
依稀聽師父提起過,這貌似是童氏一族的守護者龍神家族的人才能夠學習的絕世功法?
童博為什麼會用呢?
“你們把眼睛閉上。”童戰已經走到了春花、豆豆和隱修身前,他要求三人閉上雙眼,不能去看童博施展的招數。
在豆豆要反駁的時候,春花拉住了她,遞給了她一個眼神。豆豆立刻會意,裝作乖巧地和春花轉身捂眼。
不準看?你越不準看的人家偏偏要看!不偷看是絕對不可能的!
洞口一陣如遠古巨獸低吟的聲響,氣流揚起所有人的頭發和衣角。春花和豆豆同時回頭,透過故意漏出的指縫,清楚地看見了童博刹那間身形化龍,他渾身閃爍著奇異的白光,如旋風般利落洞穿了冰層。
“哇——!是龍哇!”兩人驚奇嚷道。
“喂!”童戰抓狂,“說了不能偷看的!”
可惜兩人都不理睬他,跟著童博鑽出了石洞,立刻被眼前暗無天日的冰封山河懾住心魄,呆立當場。
“所以……接下來要去哪裡?”春花見童博似乎是有了打算,他現在儼然是這支幸存者小分隊的主心骨,除了他,春花也指不上彆人了。
“穀底。”童博對春花道,轉頭又和隱修解釋:“結界絕對不能打破,否則任何人都可以隨意進出水月洞天。到那個時候,我們族裡被冰封的人就更危險了。”
“穀底……”春花探頭望了望腳下深不見底的冰穀,饒是她武功高強,也不免心裡發怵。她還沒試過從那麼高的地方往下跳唉……
“春花……”童博細心地發覺了春花的畏懼,正想勸慰幾句,便見她仿佛下了什麼決心,咬牙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她擺擺手:“童博,沒事,要不你先下去探路,我們跟著你就好了。”
“你行不行啊?”童戰皺著眉,不放心道。
“行不行的,你一會兒睜著眼睛看看便知。”春花衝童戰揚了揚下巴,側首望向豆豆,鄭重地抓起她冰涼的手。
“豆豆,跟著我跳崖,怕不怕?”
本來緊張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的豆豆反被逗樂了,不合時宜地傻笑道:“你這說的,好像我們是話本子裡殉情的苦命鴛鴦哦……”
“就現在的情況來說,也好命不到哪兒去咯。”
豆豆抹了把臉,視死如歸道:“不怕!我韓豆豆命硬得很!”她甚至拍了拍春花的肩膀:“春花也不怕!一會兒真砸到地上有我給你墊背!”
童博聞言,笑了笑,和童戰對視一眼,不再猶豫,飛身一躍而下。
“抱緊了!”春花吐出一口濁氣,她很少有這麼認真運轉內力的時候。
她攬過豆豆的腰,足尖輕點,緊隨著童博身影跳了下去。
其實春花有時候也挺佩服豆豆的粗線條的。
上一秒被嚇得哆哆嗦嗦手軟腳軟,下一秒發現春花飛得很穩,就高興得大呼小叫,直呼過癮。
親愛的豆豆小姐,我這樣飛很累的好吧!你這樣讓我感覺自己像頭被你騎在身上任勞任怨的晴天小飛豬!
春花腹誹著,腳下卻不敢馬虎分毫,學著童博的動作,借著穀底峭壁突出的山石慢慢卸力,旋繞而下,最終穩穩落在了最深處的冰麵上。
“好身手!”
剛站直了身子,春花就瞧見童博眼神亮晶晶地盯著自己。
哦,這是誇她呢。
春花驕傲地揚眉。
沒辦法,她鐵春花一向那麼厲害惹人愛的啦~
她得意地摸了摸自己的麻花辮。
童戰帶著隱修也平安落地。
“隱修,冰下的河流應該能穿過結界吧?”童博問道。
“啊呀,就算能穿過去,水底那麼長,不憋死,也得凍死啊。”隱修臉上的皺紋都揪在了一起。
“我帶你們過去。”童博想了想說。
“大哥,危險!”童戰急道:“你的身體有可能會失溫的!”
童博聽了,眉目舒展,欣慰的神色令整張臉愈發柔和起來:“有你這句話,大哥的心裡可以熱很久,放心吧。”
這次,換豆豆主動握住了春花的手。
“春花,彆怕。”豆豆輕聲在春花耳邊道:“你知道的嘛,我水性最好了。這回換我保護你。”
豆豆知道,春花水性不太好——這還是某一次豆豆和珠兒拉著春花去河裡撈魚才發現的。鐵風得知她們帶春花去水裡玩,氣得麵紅脖子粗的。
“你不會鳧水啊?”童戰問道。
“不是不會。”春花聳肩:“是被水淹過,心裡有陰影,所以水性差。”
“春花……”想說話的童博再次被春花打斷。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春花緊貼住豆豆:“豆豆會救我的,我……肯定不會拖後腿。”她的嘴抿成一條線,和豆豆一齊重重點頭。
如果哥哥知道她下水一定會急得團團轉吧……
不過……
“等等。”春花想起了什麼,掏了掏懷裡的口袋——那是一小包蜜金橘。
她差點忘了從禦劍山莊順來的零食,一會兒下水了可就全泡壞了。
“先把這個吃了吧,免得浪費了。”春花笑著將金橘分給了眾人。
“哇!這個味道……”隱修轉轉眼珠子,細細咂摸著蜜金橘的滋味,“真不錯啊!”
“當然好吃咯!”豆豆又塞了一顆蜜金橘在嘴裡,她一吃就知道這零食出自春花之手,“我們春花可是禦劍山莊的大廚,平常人可吃不到她親手做的蜜餞!”對於春花,豆豆從來不吝嗇溢美之詞,實在是早就狠狠被她的好廚藝折服得五體投地了。
“你要是喜歡,等出去了我給你做。”春花對自己的廚藝總是格外自信的,她自然不會反駁豆豆的誇讚。
隱修如何高興不提,童博望著本來裝著蜜金橘如今空蕩蕩的包裹,心頭浮起淺淺的遺憾——他隻吃了一顆,剩下的金橘就被其他人哄搶完了。
春花姑娘的廚藝的確很好。
他不禁回想起那碗相貌平平味道卻不凡的麵條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