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與血蟒的邂逅發生在一個悠閒的午後。
那日風和日麗,秋高氣爽,是個吃烤肉的好天氣。
那個時候,春花才剛剛在鐵風的引薦下進入禦劍山莊的廚房做幫廚,和尹天雪還沒有到說的上話的朋友的地步,也沒有到和尹天奇一起偷雞逗狗四處亂竄的時候,在禦劍山莊的行事作風自然比起後來要低調內斂很多。
相對而言……可以算得上暫時謹言慎行,夾著尾巴做人吧,咳咳。
所以她頭一回在禦劍山莊給自己開小灶,選擇了後院一個人跡罕至的角落,偷偷烤肉吃。
——這可不能怪她,誰讓那禦劍山莊的肉都是上好的肉,吃都吃不完,丟了純屬浪費,還不如便宜了她的五臟廟呢~尹莊主說了,這剩飯剩菜她可以自行處理的。
她真是個勤儉持家的小仙女~
春花望著新鮮無比,品質上佳的“剩肉”,確定地點點頭。
至於為什麼沒給羅坎山處理……那不是因為羅坎山處理不好嗎?臟活累活自然應該由我們這種年輕人做啦~
她真是個樂於助人的小仙女~
於是乎,在春花抱著個烤雞腿啃得油光滿麵的時候,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後蜿蜒而來的巨大蛇影。
待那瘮人的嘶嘶聲近得像是在親吻她的耳畔的時候,春花渾身的汗毛刹那間倒立了起來,本能般的,春花將手裡沒吃完的烤雞朝來者擲了過去,一個縱身,迅速退開,與那黑影拉開距離,這才有機會見到它的全貌。
那是一條……至少十來米的巨蟒!
媽耶!這是禦劍山莊裡誰養的寵物?普通蟒蛇除非特殊喂養,否則根本不可能長這麼大!
這麼大的蟒蛇!這麼大,這麼大……肉……肯定挺……敦實的吧……
阿嘶……蛇羹怎麼做來著?家養的捉去煮了會被主人找麻煩的吧……
正吞咽著香噴噴的烤雞的血蟒忽然感覺自己背後涼颼颼的,好像被比自己更強大的野獸盯上了一樣……
咋回事兒啊?本蛇怎麼感覺毛毛的?
不是,我也沒毛啊……難道有人在打本蛇的主意?
它叼著地上落下的第二隻烤雞,疑惑不解地望向在場的唯一一個活人。
春花挑眉:“哦豁,小東西居然還開了靈智啊。”
“你叫誰小東西呢嘶嘶?!”聽見有人輕視它,血蟒立即不乾了,咽下烤雞就朝春花衝了過去。
那巨大的蛇身在草地上軋過,留下濕漉漉滑行的痕跡。
血蟒速度快如迅雷,須臾間已近春花身前,對著春花的腦袋張開自己的血盆大口,一副要一口把春花吞噬入腹的模樣。
“想嚇唬誰呢,小東西?”她鐵春花連地下千年岩火噴發出的火龍都不怵,更何況是這條肉體凡胎的大蛇?
春花不退反進,欺身上前,左手成爪,快準狠穩地掐住了血蟒七寸之處,一個借力翻身,竟是直接坐在了它的脊柱上。趁著血蟒慌亂之時,右手蓄力,拳擊如電,雨點般打在了它的腦袋上,隻叫血蟒苦不堪言。
氣急敗壞的血蟒見怎麼都甩脫不開春花,索性開始沿著地麵瘋狂打滾,妄圖將春花撞飛或是碾死。
春花怎麼會如它的意呢?每次翻滾撞擊她靈巧地閃避過去,有的時候踩著血蟒的身體,有的時候又踢打它幾下,有幾回甚至扒拉了幾片蛇鱗下來。血蟒感受到了她對它的戲弄,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都多久了,還不學乖嗎?”春花笑了笑,眼中利光一閃,有了速戰速決的打算。
她再次躍身,壓在了血蟒身上,狠狠一掌拍在了它的七寸,血蟒發出淒厲的哀嚎聲。
春花心道不好,抽出藏在靴子裡的短刃,對準了血蟒那憤怒圓睜的右眼。
“再胡亂喊叫就真的把你刺瞎了!”春花咬牙道:“彆以為我不知道你想搖人來!”
寵物搖人,自然是想搖自家主人咯。可春花初到禦劍山莊,著實是惹不起莊裡的任何一個人。要是第一個月來上班就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她被趕出去事小,連累她哥哥丟了飯碗,那她找誰哭去啊!
到底是開過靈智的血蟒,是個識時務的仔。
血蟒聽進去了春花的話,在她的鉗製下逐漸不動彈了,一雙蛇眼滴溜溜盯著春花,居然顯現出幾分哀怨來。
阿嘶……被冷血動物這麼瞅著還怪肉麻的……
春花皺著眉,四下觀察了一會兒,見並沒有人來這裡,當下鬆了一口氣,放開了血蟒。
血蟒見春花放了手,趕忙閃轉騰挪地向後退去,攀上了一邊的四角亭,探出腦袋一動不動瞧著她。
“溜得倒挺快的。”春花仰頭看去,竟隱隱約約能從血蟒的蛇頭上窺見它又懼又怕又新奇的表情,心下頓覺荒唐。
“嘶嘶,你……”血蟒如孩童一般歪了歪頭:“你為什麼能和我交流?”
春花環胸:“是啊,我的確能和你交流。這個……應該叫作天賦異能吧。”說起這個,春花不免驕傲起來:“師父說這可是萬中無一的天賦,是被上天眷顧的幸運兒才能有的本事~”
“啊,我知道了!”血蟒的語氣莫名激動起來:“就和主人一樣!主人也能和我交流!你一定是和主人一樣,萬中無一厲害的人!”
“主人?”春花疑惑:“你主人……到底是誰啊?”
說到這個,血蟒好像得到了什麼東西撐腰一樣,上半個身子從四角亭的柱子上支棱了起來。
“我的主人,就是尹仲啊,是整個禦劍山莊的主人!”
乖乖隆滴洞……幸好沒讓它把主人招來……不然我兄妹倆說不定真得露宿街頭了……
說起來,聞獸語這種天賦尹仲也有?師父不是說隻有童氏一族的人才可能有這種本領的嗎?難不成……尹仲也是童氏一族的人?
不會吧……童氏一族不是幾百年沒出過水月洞天了嗎?
不會的,不會的,巧合吧。嗯,是巧合。
春花回憶著自家師父在穀底給自己講述的關於水月洞天和童氏一族的信息,隻覺疑雲重重,又覺得也許是自己思慮過多。
無論如何,春花姑娘和血蟒姑娘就這樣不打不相識,成為了好朋友。
沒錯,血蟒是個女孩子。
至於名字嘛……尹仲一大男人,也沒什麼心思給血蟒取名,一直“血蟒血蟒”這麼叫它。
春花看了看血蟒腦袋後七寸前左右兩團高原紅一樣的鱗片,乾脆就給它取名叫“小紅”了。
還怪可愛的嘞。
天知道,原本春花見它那麼喜歡吃烤雞,還想叫它“偷雞仔”的,反正它也不知道啥意思。後來想想,女兒家叫這個也太難聽了,還是叫小紅好點。
給血蟒又喂了幾隻烤雞,它終於心滿意足了。眼見它心情正好,春花戳了戳血蟒的腦袋,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小紅?”
“乾啥?”血蟒還砸吧砸吧嘴回味著烤雞鮮香的肉味。
“今天你和我碰見打架的事情,還有我們之間說的話,不許和你主人說哦。”
“啊?”血蟒來了精神:“為啥呀?”
“什麼為啥?”春花皺眉道:“哪有那麼多為啥?我和你認識,是我和你的秘密,關你主人什麼事啊?”說著,她貼向血蟒,摸了摸它冰涼滑溜的蛇鱗,“小紅都是大姑娘了,用不著事事都和主人說了吧?春花和小紅是好朋友,和好朋友共同擁有特彆的秘密,不好嗎?”
“嘶嘶……好像……是蠻好的喔?”
春花肯定道:“當然好啦!擁有自己的朋友,擁有和朋友專屬的秘密,是長大成蛇的標誌呀!”
血蟒蛇眼一亮,吐信子的頻率都變高了:“是這樣的嗎?”
春花再接再厲:“春花和你是最好的朋友,春花不會騙你的!”
血蟒支著腦袋仿佛真的在嚴肅思考。
半晌,它衝春花點點頭,表示讚同了春花的說法。
“光點頭是不夠的喔。”
“那要怎麼辦啊,嘶嘶……”血蟒看上去有些苦惱。
春花笑著伸出小拇指:“拿來你的小尾巴。”
血蟒順從地將自己的蛇尾巴尖尖遞給了春花。
“纏上來。”
話音剛落,血蟒的蛇尾已然輕輕纏繞在了春花的小指上。
“跟著我說哦。”春花搖晃著自己的小拇指:“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腦海中,血蟒的聲音很歡快。
“呐,這是個保密的咒語,隻要雙方像這樣手拉手呃……手拉尾巴了,並且一起說出那句話。”春花的語氣變得低沉:“那就真的一輩子都不能違背誓言了喲!”
血蟒縮了縮腦袋:“那……如果違背了,會怎麼樣呢?”
春花把自己的頭埋在了陰影裡,翻起白眼,聲音變得可怖了起來:“會發生……很~可~怕~的事情喔……”
“嘶噫——!!!”血蟒被嚇得迅速盤回了四角亭的屋簷上,瑟瑟發抖起來……
春花噗嗤笑了出來。
到底還是個小孩子餒。
思緒回到現在。
春花望著手裡被柴火翻轉炙烤的土雞,無語凝噎。
誰能想到大姑娘閨房裡躺著一條十來米的大蟒蛇,正在等雞吃呢?
——你永遠都無法知道小仙女床上會鑽出什麼鬼東西。
要是她哥知道這事兒,臉都能嚇綠了吧。
想想那畫麵就很赤雞。
春花歎了口氣。
心累。
禦劍山莊真是哪兒哪兒都透著古怪。
武林盟主的地盤都是這種畫風嗎?
春花努努嘴。
特彆是那個尹仲。
春花忽悠著血蟒保守她倆之間的秘密,可血蟒那張蛇嘴對自家主人的秘密可是一點沒留情,一字不漏地全禿嚕出來了。
威名遠播的尹二爺恐怕是不知道被自家寵物賣了個體無完膚,像在春花麵前果奔了吧……
包括但不限於——尹仲在地底下建了個地底城啦;尹仲在地底城有一座很大的水銀泳池(誤)啦;尹仲身上有反複發作的舊傷,要靠血蟒和泳池(誤)療傷不然會變成黑山老妖庫庫殺人啦;尹仲每次療完傷就喜歡坐在泳池(誤)邊回憶往昔啦;回憶完往昔就喜歡像個大反派一樣“哇哈哈哈”的仰天長笑啦;仰天長笑的時候還會大聲咒罵什麼“童氏一族”啦……
總之信息量還蠻大的,春花有的想明白了有的卻還沒搞懂。
春花隻知道尹仲和童氏一族的人有大仇。
嗯,絕對不能讓他知道自己和童氏一族有關係……
“不過尹仲每天褻褲穿什麼顏色這種事情倒也不必次次都和我八卦啦……→_→我其實不是很想聽……→_→”
春花挖鼻。
“嘶嘶,為什麼這個不想聽啊?”不知什麼時候來到春花身後的血蟒問道。
“呃……”春花正在斟酌怎麼遣詞造句和一條蛇科普啥是“男女有彆”和“尊重他人隱私”……
“我每天都會關注主人穿什麼褻褲的。”血蟒扭動著身子,好像在說什麼特彆值得高興的事情:“清晨要了解主人的第一件事~”
蛙趣,尹小紅你真的是一條很變態的母蛇吼!
你還是閉嘴吧,天亮前送你回家。
我的猥瑣紅。→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