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溫珩醒過來,聽完來龍去脈,說道:“這個人必然是兒子身邊親近的人。”
柳疏桐說道:“你最近衣食住行都要有人替你細細驗過,我們還不知那人的目的是什麼。如果隻是想陷害皇後,那倒是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就怕是衝著皇上你來。”
“兒子知道了。”溫珩回答道。
眼見著溫珩就要離開,柳疏桐張了張嘴,想問一些其他的東西,看著溫珩越走越遠,最終還是把話咽回肚子裡。
柳疏桐旁邊的嬤嬤說道:“太後娘娘還是問問皇上的身體的狀況。”
“不用了。”柳疏桐沉默著拒絕。
嬤嬤離開後,柳疏桐又重新跪回佛像前,看著端莊肅穆的佛像,柳疏桐不合時宜的想起溫珩。
當年小小的還隻會哭的小孩,慢慢越長越大,變得沉默寡言。當時還會伏在自己膝蓋上問東問西的孩子,現如今隻會和自己不痛不癢的談論利益。
柳疏桐突然感覺一陣恐慌湧上心頭,會不會有朝一日,那個孩子會和自己兵戎相見——
柳家在朝堂所為柳疏桐不是不知道,甚至有些事還是柳疏桐的意思,兵權這種東西,每個皇帝都要牢牢掌控在手裡。
可柳和是他的親舅舅,自己是他的親生母親,他們不會害他的。
要是溫顏已死,要是徐家已滅,柳疏桐根本不會去搶這些。自己兒子自己知道,溫珩表麵冷硬,實則對自己的手足有多心軟,派安王去守皇陵就是他的意思,明明讓他悄無聲息死在宮裡才是最好的解決方法。
隻有讓溫顏和徐家一同覆滅,自己才能把海晏河清的江山徹底交給溫珩,才能永遠不會有人去動搖溫珩的皇位!
柳疏桐下意識撫摸上自己的腹部,那個未出世的孩子,自己甚至都不知道是男是女。
如果是女孩,一定長的聰慧可愛,就像茵容一樣,自己一定會把全天下的好兒郎送給她,當她的夫君。
如果是男孩,一定像溫珩幼時一樣聰明,他當個金尊玉貴的瀟灑王爺,平平安安活至終老。
那個孩子長大,有當皇上的哥哥,有當太後的母親,有當兵部尚書的舅舅,該有多快樂?
都是徐蘇溢!都是徐蘇溢!都是她!
李蘭芝被禁足,六宮的事都落在柳茵容頭上,柳茵容手裡拿著毛筆更想哭了,密密麻麻的賬本看的柳茵容眼睛疼。
為什麼蘭芝姐姐不能繼續掌管六宮啊!
柳茵容趴在桌子上,想到這眼睛一亮。對啊,自己可以把賬本抱過去,讓蘭芝姐姐去批。
柳茵容抱著賬本,又害怕李蘭芝被禁足,底下人不好好對李蘭芝,讓侍女帶上一大堆東西,能用的不能用的大包小包堆在鳳儀宮門口。
柳茵容進去的時候,以為鳳儀宮內蕭條,但剛進門就被潑了一身水。
柳茵容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看清潑水的人是李蘭芝,李蘭芝換上一身勁裝,頭發高高束起,現在正把盆往身後藏。
“蘭芝姐姐——”柳茵容叫道。
李蘭芝非常想逃離這裡,努力藏著手裡的盆,都是溫顏的錯,要不是溫顏來看自己,非要玩什麼潑水,還偏偏不讓著自己,自己能這麼尷尬嗎?
李蘭芝扔下手中的盆,拿著帕子幫柳茵容擦水,但那盆水實在太多了,柳茵容現在全身都是濕的。
李蘭芝停下擦水的動作,悲傷的抬頭望天,都是溫顏的錯!
要不是溫顏潑自己太狠,以至於自己拿著盆反擊嗎?
溫顏在裡麵聽見外麵有動靜,從窗戶裡探出頭,恰巧看見麵如死灰的李蘭芝,和被澆成落湯雞的柳茵容。
稍微一想,就知道發生了什麼,溫顏毫不客氣的發出爆笑:“李蘭芝,你還不把人家邀進來,喝茶賠罪。”
李蘭芝見柳茵容衣服實在太濕,便說道:“我這有幾件衣服,你看看要不要換一下。”
柳茵容從袖子裡掏出來賬本,雖然渾身都是濕的,但賬本乾乾淨淨,她雙手合十:“蘭芝姐姐,我看的賬本頭都大了,您能不能幫幫我——”
李蘭芝勸說道:“你先去換衣物,我幫你弄好。”
柳茵容走後,李蘭芝轉頭就把賬本丟給溫顏:“我去幫茵容找衣服,你把賬本弄好。”
溫顏指著自己:“柳茵容還說能不能,你就直接命令我?”
李蘭芝走過去將賬本連同毛筆一起塞進溫顏懷裡:“快弄快弄。”
“這件衣服怎麼樣?”
“好看!”
“這些都是去年定做的,我還沒來得及穿。”
“這件我也喜歡!”
溫顏聽著內室傳來的歡聲笑語,看著賬本上前幾頁狗爬式的數字,一個頭兩個大。李蘭芝真是會躲懶,早知今日就不來了。
柳茵容平日大多是粉色衣裙,現下換了一身鵝黃色衣裙,倒是添了幾分穩重進去。溫顏注意到那對鐲子依舊掛在柳茵容手腕上,心底微沉,溫珩是真的不打算讓柳茵容生下孩子嗎?
李蘭芝湊到溫顏身邊,看著溫顏手裡的賬本:“你怎麼還沒算完?”
溫顏將賬本放在桌子上:“李蘭芝!”
還沒等溫顏發脾氣,李蘭芝已經到柳茵容身邊誇柳茵容穿這身衣服多麼多麼好看,誇得柳茵容止不住的笑。
溫顏肚子裡的酸氣快控製不住,彆人都在那吵吵鬨鬨,怎麼偏生自己要在這裡看枯燥無聊的賬本,關鍵這還是後宮的賬本。
溫顏努力將自己注意力集中在賬本上,心中立馬給自己找好借口,早點算完,好讓柳茵容早點離開。
溫顏兩三下算完,遠遠將賬本投擲進李蘭芝懷裡:“算完了。”
“謝謝蘭芝姐姐,謝謝皇姐。”柳茵容滿心歡喜的抱著賬本跳著離開,像是懷裡抱著什麼寶貝。
李蘭芝看著柳茵容遠去的背影,感慨道:“還是小孩子。”
溫顏木著臉,吃味道:“我不是小孩子嗎?”
李蘭芝故意上下打量溫顏一眼,堅決搖頭:“你也不看看自己年歲——”
李蘭芝話還沒說完,溫顏就跑過去捂著李蘭芝的嘴威脅道:“我年歲怎麼了?”
雖然被溫顏的土匪行徑震的不輕,但李蘭芝依舊不改口:“二十一了——”
“李蘭芝!”溫顏勒著李蘭芝的脖子怒吼。
在李蘭芝的死不改口的反駁下,溫顏放開手,趴在李蘭芝床上:“不許你上床!”
李蘭芝抬腳就要往椅子邊走,溫顏急忙跑過去,雙手抱住椅子:“不許你坐!”
李蘭芝還想去另一邊,溫顏又跑到那邊:“不許坐!”
李蘭芝抱著胳膊站在中央,看著溫顏抱著椅子背死死不撒手,無奈妥協道:“你最小。”
溫顏依舊扒著椅子:“沒有誠意。”
“起開吧你,到時候被柳疏桐知道了,我看你去哪哭。”李蘭芝說道。
溫顏站起來,本來這次進宮就有兩個目的,一是為了看看李蘭芝,還有就是要給柳疏桐傳個消息。
溫珩當天召見的都是他的人,李天寧也不可能把消息放給柳家,所以柳家現在還以為讓溫顏和親的事,溫珩還在考慮。
溫顏身邊有柳疏桐的人,她自然也在坤寧宮插進去幾個自己的人,借著那些探子的口,把這件事告訴柳疏桐並不難。
柳疏桐本來還心情頗好,手裡拿著賬本,感慨柳茵容終於長大了,學會管宮裡的事了。這時候,安插在溫珩身邊的人卻說,溫珩有意要把溫顏送去北狄和親。
柳疏桐將賬本扔在地上怒罵:“蠢貨!”
嬤嬤聞聲進來,柳疏桐指著嬤嬤道:“去把皇上給我叫過來!”
“母後。”
溫珩還沒來得及行禮,柳疏桐的怒吼就劈頭蓋臉砸下來:“你是不是蠢,你是不是不知道徐家在邊關的勢力?”
溫珩回答道:“兒子知道。”
柳疏桐指著溫珩怒罵:“你知道你還把溫顏送去和親,你以為徐雲霆手裡的兵是吃素的嗎?你以為你的皇位坐的穩嗎?”
溫珩奮力解釋:“徐家世代忠良——”
“閉嘴!”柳疏桐一揮袖子,“幸好知道此事的人不多,讓他們在朝上閉嘴,就當你從來沒生出過這個想法。”
溫珩還想要說服柳疏桐:“將皇姐送去和親,北狄必然奉為座上賓,一方麵可以傳播我成國文化,使北狄心悅誠服,另一方麵母後也見不到皇姐,不必日日動氣。”
柳疏桐一巴掌揮在溫珩臉上:“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你是怕溫顏死在我手裡,好現在把她送的遠遠的,對嗎?”
柳疏桐狠厲的眯著眼睛:“但你有沒有想過,溫顏、徐家和北狄,會不會聯起手來,將你從皇位上拉下來?”
溫珩沒管自己臉上的掌印:“舅舅不是還有兵權嗎?敵不過區區徐雲霆嗎?”
柳疏桐被這句話說的不知作何反應,但溫珩沒管柳疏桐,他繼續說道:“舅舅在朝堂上左右逢源,拉攏勢力,朕還以為舅舅做好和徐雲霆開戰的準備了。”
柳疏桐指著溫珩一時卡殼:“你——”
溫珩笑著摸上自己的臉頰:“舅舅想要兵權,母後想要掌控朝堂,怎麼說到頭,是徐雲霆要把朕從皇位上拉下來?”
“想把朕從皇位上拉下來的人,不是母後嗎?”
柳疏桐捂著心口,她為溫珩的江山考慮了這麼多,到頭來,溫珩竟然覺得是自己要搶他的皇位。
不把溫顏當做對手,不將溫顏視為眼中釘肉中刺,不去除去徐家的兵權,偏偏去對付自己的至親之人!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柳疏桐怒道。
溫珩淡淡反駁:“母後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