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1 / 1)

檀香嫋嫋,辛頌捧著一盞清茶半倚在齊楚閣兒的軟榻上。

書局掌櫃在高遠的引薦下,帶著三個文士打扮的人進來,他恭維的笑道:“不瞞貴客講,這三位是長安城內最炙手可熱的話本先生了,他們寫出來的東西既叫好又叫座。”

高遠問道:“這三位都有什麼拿手絕活?”

書局掌櫃介紹道:“墨手擅長寫才子佳人之間纏綿悱惻的動人故事,萬卷書擅長寫狐仙精怪民間傳說。”

高遠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豈料,書局掌櫃神秘一笑,指著自己身側這個青衫打扮的少年道:“這個就更是不得了,他書畫雙絕。”說著,還遞了個“你懂得”的眼神給高遠。

高遠眨了眨眼,顯然沒明白書局掌櫃的暗示,隻順勢鼓勵了一句:“嗯,挺好的,待會兒拿出你的絕活來。”而後對辛頌說道,“公子?”

辛頌正在翻閱他們的作品,時而蹙眉,時而更深的蹙眉,眉頭一直就沒平整過,書局掌櫃見狀不禁補充道:“本店可以根據貴客的需求專門定製的。”意思是說,怎麼寫?要什麼樣的結局,客人說了算。

辛頌將手頭的話本子往書案上一攤,抬眸問道:“這幾冊話本子怎麼沒個好結局的?”

書店掌櫃的回道:“貴客看的是前傳,得先用意難平的結局吊足看官們的胃口,之後的冊子才不愁賣。”

辛頌聞言這才點了點頭,他從袖中拿出一疊書稿來,說道:“我的未婚妻因病忘記了一些事情,這是我們往日相處的點點滴滴,儘量寫的溫情些,不需要過於花裡胡哨。”

寫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墨手最擅長,他拱手問道:“敢問公子,此書是寫給您的未婚妻看嗎?”

辛頌點了點頭道:“可以這麼說。”

墨手恭敬的接過草稿,仔細翻閱了一遍,認真說道:“素材已經寫的很完善了,隻需要調一調節奏即可,保準您的未婚妻看得愛不釋手。”說罷,他轉身繞到一旁的書桌前坐下,即時修修改改了起來。

書畫雙絕的那個根據書稿主動的畫起插圖來。

擅寫狐仙精怪故事的一時沒了用武之地,但見辛頌衣著不菲,氣度華貴軒昂,一看也不是差錢的主兒,潤筆費肯定高的離譜,他不甘示弱的也要參與修改。

辛頌在書局裡隨意抽了一本遊記,悠閒的翻著。

高遠命守在門口的隨從去桂順齋買份新出屜的桂花糕來,要多多的淋些桂花蜜,殿下就愛這一口。

隨從貓腰接銀子,高遠一抬頭恰見樓下鄭青冉和一戴著鵝黃幕籬的女子正進門,高遠有些好奇的問書局掌櫃道:“鄭三這種不學無術之徒還逛書局?”

書局掌櫃搖了搖頭道:“哪能呢,是戶部尚書府的二姑娘偏愛詩詞歌賦。”

“兩家好事將近了?”高揚因為鄭三的緣故,多問了一句。

“前些日子說是準備定下了,不知為何近幾日反而沒了聲響,尚書府那邊突然冷了下來。”書局掌櫃說道,“看著像是有彆的情況。”

眾人亦是不解,大尚世家當道,五姓七家的族望風光時甚至能和皇室彆風頭,滎陽鄭氏又是世家裡數一數二的存在,戶部尚書出身寒門,可自從他發達之後,家中子嗣皆是和世家聯姻。

世家選宗婦看不起尚書府的寒酸門庭,尚書府隻得從世家幺子彆枝上攀夠,鄭青冉雖然紈絝,好歹是世家嫡脈嫡子,已是戶部尚書家能夠到的最高枝,戶部尚書連這都不滿足?

高遠忽而想起最近宮中的風言風語,頓時有點了悟,他吩咐書局掌櫃的多派人盯梢這兩人,書局掌櫃領命下去,亦不敢多問,隻照吩咐行事。

高遠靜悄悄的關了房門,走到辛頌跟前耳語一番,辛頌淡淡的翻了頁書回道:“很好。”

這時,給辛頌修書稿的墨客們也都完成了工作,他們將整理好的書稿給辛頌過目。

辛頌一目十行,口中的茶差點驚的噴出來,他伸手一指道:“那個寫精怪小說的,出門領賞吧。”

筆名為“萬卷書”的文士躬身行禮道:“謝貴客打賞。”

辛頌將書稿重新推給剩下的那兩個人道:“繼續改,把女主被狐妖魅惑纏心改掉,沒那麼離譜。”

二人領命,一開頭他們就說這樣不成吧,女主是人家貴客的未婚妻,哪有瞎寫人家未婚妻和狐妖有一腿的,這貴客也著實好涵養沒當眾剝了他的皮。

是沒當眾剝皮,背後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書畫雙絕的少年自知自己的長處在哪裡,他將書稿一推,自己專心作畫去了。

墨客重新翻著書稿,繼續修改,這次他精雕細琢了很久,沒迅速交稿。主要是,他掛靠的這家書局背後的東家很有身份,東家的外甥在那個客人麵前都畢恭畢敬的,可見其身世不凡,自己可不好敷衍行事,於是打起十二萬分精神來修稿。

半晌後,他終是滿意了,依照以往的經驗,姑娘們絕對愛讀!他戰戰兢兢的起身交稿,等待那人批閱。

辛頌接過書稿,仔細翻閱起來,兩刻鐘後他滿意的點了點頭道:“尚可。”

高遠拿了一根金條給他,墨手開心至極,當即宣布封筆!他發達了!他要出門吃喝玩樂,儘情享受生活的美好!

那書畫雙絕的少年抬頭一看,真情實感的眼紅了,羨慕的,試問誰不愛金條?!他俗,他愛死了好嘛。

他亦給畫冊收了個尾,吹乾墨跡後將畫冊呈了上來。

辛頌毫無防備,大喇喇的翻開一看,瞬間俊臉火燒雲,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立馬合上冊子,惱羞成怒道:“將此獠拖出去……”而後忽然想起書局掌櫃的那神秘一笑來,擺了擺手道,“罷了,給他一筆潤筆費吧。”

嗯,稿費付了,人也被拖去佛寺裡苦修一個月。

自那日後,書局生意一落千丈,書局東家翰林學士承旨林之逸找到在祈王跟前當差的外甥道:“阿遠,我書局裡的人到底怎麼冒犯祈王殿下了?一個歸隱,一個封筆,一個入寺苦修。你舅舅我指著這個書局賺點零花錢呢,沒有他們我可怎麼活呀!”

高遠忍俊不禁道:“這也不怪我,歸隱的那個您也彆找了,他是實實在在得罪了祈王殿下,具體情節我不便透露。那個封筆的,隻是因為賺的太多,不想寫了,這不怪我家殿下吧。還有那個被抓去入寺苦修的,誰讓他自作聰明給殿下進獻春宮秘戲圖了!”

林之逸聞言老臉一紅,他忘了祈王自幼在佛寺中長大,自是看不慣這種輕浮浪蕩之徒,他搓了搓手,不安的問道:“殿下沒生氣怪罪你吧?說來也是舅舅考慮不周。”

高遠搖了搖頭道:“殿下不是愛遷怒彆人的性子,況且他也沒真的生氣。那個封筆的,把手頭的稿費揮霍儘了會重新找你的,那個畫秘戲圖的等吃齋念佛一個月後,也會回去繼續畫的,問題不大。”

辛頌拿了定稿將其譯成梵文後重新裝訂好,擺放在虞向晴的書桌上。

虞向晴一眼便看到了它,她翻了翻裡麵都是梵文,故而根據自己這些時日勤奮好學的成果,磕磕絆絆,拚拚湊湊認真讀了起來。

她翻了兩章,略微疑惑道:“哎?有些不對,這是那部佛經?”

辛頌垂眸輕聲道:“是天竺國一個沙彌在家時的故事。”

“好像隻是與情愛有關,他最後看破紅塵了嗎?”虞向晴好奇的問道。

辛頌搖了搖頭道:“沒有,她便是他的紅塵,此生都堪不破。”

“哎,那為何還說是沙彌在家時的故事,他堪不破紅塵便沒有辦法出家修行,一輩子都在紅塵中摸爬滾打又何談在家呢?”虞向晴感慨道。

“入世出家皆是修行。”辛頌正色道,“皈依三寶是皈依,皈依紅塵亦是皈依。”

虞向晴一怔,她頭一次聽這種說法,倍感新奇,不禁開口問道:“他這樣佛祖不怪嗎?”

辛頌莞爾一笑,回道:“誰說紅塵試煉就不是修行了。”

虞向晴低眉反複回味著這句話,亦不禁點頭肯定道:“嗯,也對。”她手底翻到第三章生詞太多,她囫圇個著都讀不通,又好奇接下來的故事,隻好央著辛頌繼續教他。

辛頌樂得如此,將她不會的生詞一一標注出來解釋給她聽,虞向晴興致盎然學得比佛經快多了。

兩人一個願意教一個用心學,時間點點滴滴流淌過去了,轉眼已是半夜。

打更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二更天了。

辛頌擱了筆,溫聲道:“今日到此為止,早些休息。”

虞向晴合上筆記,仍有些意猶未儘,她還惦念著後麵的故事呢,可是他明日有正事,耽誤不得的,遂也站起身來,準備喚碧桃碧月進來,忽而,她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抬眸問道:“你……你剛剛不是說……夫妻都是住在一處的麼。”

辛頌愕然看著她,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