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沉默不語,虞向晴又嬌聲嬌氣的問道:“我們成親許久了,你……你一次都沒有跟我住在一起過……是……是不喜歡我嗎?”
辛頌抿了抿唇,垂眸溫柔的看著她說道:“沒有不喜歡,很喜歡。”
“那……你……我……”虞向晴有些害羞又有些難為情,支支吾吾,難以啟齒。
辛頌彎唇一笑,忽略滿麵的熱意,溫聲解釋道:“你還小,咱們來日方長。”
“我早滿十六歲了,聽說像我這樣的小娘子都開始拜送子觀音了。”虞向晴嘟囔道。
辛頌被她可愛壞了,心軟成一團,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承諾道:“等你像我這麼大時,咱們再那個。”
虞向晴好奇的眨了眨眼睛,問道:“哪個?”
一句話將辛頌問懵了,他始知她所提的在一起便是在一起,沒有其他意思。
他的臉愈發熱了,輕咳一聲道:“等來年你過了生辰之後,咱們再……嗯,在一起。”
待到來年,鄭氏的事大概就能處理清楚了,辛顥出了和離書他立馬去往虞家提親,到時候他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未央宮裡,皇後拿著數卷名門淑女的小像翻來覆去的看,邊看邊歎息道:“太子已娶虞氏女為妻,可給祈王選個什麼人家的姑娘?”
皇後身邊伺候的人都噤若寒蟬,不敢發出一點聲響,皇後轉眸看向剪燭花的錦繡,隨口問道:“錦繡,你覺得呢?”
錦繡溫婉的笑了笑,繼續剪著燭花道:“娘娘可折煞奴婢了,這等大事奴婢哪敢開口?”
“你呀,就是性子太過拘謹,咱們這不是私底下說些體己話嘛,有什麼打緊?”皇後搖了搖頭笑道。
錦繡依舊淡淡的笑著,聽皇後這麼一說,亦不再端著,想了想說道:“國公府的五姑娘模樣好,性子好,家世好,樣樣都出挑,許給祈王殿下也算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皇後眼底迅速閃過一絲嫌惡,她飛快的回道:“你有所不知,小五被家裡寵壞了,恐不好嫁入宗室,她阿爹阿娘想著找個門戶相當的人家,做個萬事不操心的幺子媳才好。”
話雖如此,不過她是從心底就看不起辛頌,一個鄉野長大的落魄皇子也配娶鄭氏女?!
錦繡見皇後滿臉的冷漠亦見怪不怪,她莞爾一笑道:“是奴婢想岔了。”
皇後搖了搖頭說道:“你說戶部尚書家的嫡次女如何?高官之女,門庭也還算說得過去,模樣嬌俏,性子又賢淑文靜,最適宜做皇子妃了,實在不行選做側妃也是可以的。”
錦繡回以一個得體的微笑,並未言語,繼續低頭剪燭花。
皇後又挑選了幾個畫卷,將其單放在一旁,等上元節宮宴時這些姑娘的位子要離她近一些。
亥時一過,皇後疲倦的打了個哈欠,準備入睡了,錦繡放下剪燭花的剪刀,走過去親自替她卸了頭飾和鳳冠,小宮娥們打開梳洗的熱水,井然有序的伺候皇後淨手淨麵。
待皇後睡下後,錦繡回到未央宮的下房,她就著微弱的星光寫了幾個字符,投在下房的疏水渠底,這才吹燈安然睡下。
辛顥還在東宮為江山社稷當牛做馬,乍然接到來自未央宮的消息,屏息聽完暗衛的彙報,麵色微寒。
小期還在一旁搗藥,聽完暗衛的話後,她不解道:“皇後到底是想當攪棍還是單純想跟祈王殿下結仇?”
辛顥道:“沒甚差彆,孤倒是挺期待的。”
小期一言難儘道:“你哪裡是想看祈王殿下吃癟?你是想看祈王殿下發火!那個狗脾氣生起氣來可是無差彆攻擊的。”
辛顥寵溺的笑了笑,說道:“像頭橫衝直撞的小豹子。”
“……”小期沉默了一會兒,問道,“那這件事告訴他嗎?”
辛顥搖了搖頭說道:“他若連這事兒都處理不好,如何擔得起大尚江山?”
小期聞言繼續搗藥,半晌後才道:“你就沒有一丁點的不甘心?”
“你想當太子妃?”辛顥揚眉道。
“呸!彆不要臉,太子妃是虞向晴。”小期嗔道。
辛顥淡淡一笑道:“你若想當,我也不是不能為你爭。”
“彆造那孽,小女子福薄祚淺,消受不起。”小期正色道。
“阿娘喜歡雉奴,阿爹喜歡雉奴,我也喜歡雉奴。”辛顥低喃道,“小期,謝謝你喜歡我,等我替阿娘報了仇就隨你回藥王穀。”
“少給本姑娘畫餅,在此之前你先好好活著。”小期一叉腰,柳眉倒豎道。
“好,活著。”辛顥將折子一推,伸了個懶腰道,“不看了,明天繼續睡懶覺,將剩下的都推給雉奴做。”
次日清晨,辛頌下朝之後被留在東宮批閱奏折,眉頭越鎖越深,他不可思議的問道:“國庫怎麼空虛成這樣?”
辛顥輕啜了一口正山小種,聞言抬頭道:“西北打了三年仗,所費國帑如流水一般,春季江南的洪澇,夏天西北旱災,關東湖廣地區的水利,哪一樣不花錢?又因著災情不斷,糧食減產,春秋兩稅也消減了不少。眼下年節近了,君王祭祀,群臣打賞,又是一筆不小的花費。”
辛頌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說道:“這就是你在東宮吃糠咽菜的理由?”
辛顥一噎,摸了摸鼻子抱怨道:“我這不是被父皇坑了嘛,他伸手要一百萬兩白銀修葺玉兜觀,不給不行。那我隻好把供東宮開支的年銀挪給了他。”
辛頌無語望蒼天,半晌後才幽幽問道:“你是故意跟我打一架,好躲債是吧?!”
“咳!”辛顥低咳一聲,死不承認道,“孤要臉,孤不是那樣的人。”
辛頌正色道:“我翻過戶部的魚鱗冊子,再是如何災荒,收上來的春秋兩稅不可能低到這種地步。”
辛顥亦嚴肅起來,回道:“就這麼說吧,前年龍圖閣大學士程可容致仕,去歲他在家鄉借著端午汛水淹良田的契機,以低於市價五成的價格收了八萬畝地。”
辛頌問道:“就沒百姓提出異議?”
辛顥搖了搖頭道:“百姓們非但沒有異議,還感恩戴德差點將程可容供為在世活菩薩呢。把地一賣,既有渡災荒的銀錢,又有地可種,還不用為賦稅發愁了,一舉多得。”
辛頌倒吸一口涼氣,程氏隻是在當地有些影響,其族望遠遠達不到五姓七家那種程度,世家荼毒,可見一斑。
他沉默半晌,疑惑道:“阿兄為何將虞會舟外放了?”
辛顥回道:“哪裡是我外放的他,是他自請的。”
“老泥鰍一條,滑不溜丟的。”辛頌道。
“他呀,也是躲個清淨,年逾不惑遲遲無子,家裡催,族裡催,心力交瘁,索性外放出去,一彆天地寬……”辛顥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低,最後不確定的問道,“你的意思是說?”
“嗯,我就見不得有人比我清閒。”辛頌點了點頭道。
“恰好戶部有個老臣要致仕,他正好補缺。”辛顥提議道。
兄弟倆相視一笑,其中默契自不必多言。
虞會舟世家出身,能力不錯,而且他這種特殊情況正適合做天子孤臣,戶部這堆爛賬非他不能平。
虞會舟接到調他回京的聖旨時,頓覺天都塌了,他不想回家過年,他不想當這個戶部侍郎!!
太子是沒這種花花腸子的!誰的主意一目了然!!他當年到底是為什麼會覺得祈王性情溫良!!
他不可避免的想起那個在嶽州官道上攔他馬車的少年,請他將一把絕世名琴贈給他女兒當作生辰禮物,少年漂亮的桃花眼堅定又溫柔,風華絕代。
虞會自然而然的想起女兒如今的情況,心中又是一澀,他暗自歎了一口氣,是該回去看看了。
辛頌每日替辛顥上朝,下朝回東宮批閱奏折,越批越覺得大尚需要剜肉刮骨療毒,再這麼潰爛下去遲早要出大事。
辛顥道:“話雖如此,說句大逆不道的話,你以為父皇為何心灰意冷,一蹶不振的?”
辛頌有些意外,定定的望著他。
辛顥道:“父皇做太子時便立誌要革除弊政,怎奈事與願違……他得到的報複便是母妃的太子妃之位被奪,明明和父皇打小定的娃娃親,卻隻能屈居側妃之位,鄭氏強勢將自己的女兒塞入東宮,父皇登基後世家更是處處掣肘,莫說變法革新,便是連你都養不得,如此帝位又有何意思,倒不如求長生大道來的容易。”
辛頌沉思不語,設身處地的想了一下,立馬氣笑了,他沉聲道:“他們不讓乾就不乾了?父皇倒是好脾氣。”
辛顥沒有說話,心道:雉奴跟父皇相處的時日尚短,不了解父皇的真性情,不是父皇好脾氣,是雉奴當時還在外麵養著,父皇有他自己的軟肋罷了。
“阿兄對變法之事如何看待?”辛頌問道。
辛顥毫不猶豫的回道:“要慎之又慎,況且當下我們並沒有那麼多的可用之人,虞會舟他能挑起這個大梁來嗎?”
辛頌道:“論搶彆人飯碗,虞會舟或許不行,論造自己的飯,他當是有一套的,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