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桃碧月相互對視一眼,皆傻住了。
如果她們沒記錯的話,阿猙是太子殿下的乳名吧,她們還是聽皇後娘娘偶爾提起的,可……自家主子和太子殿下沒有熟到稱乳名的地步吧,是不是有哪裡不對?!
碧月到底心思活絡些,她倒了一碗溫茶遞給虞向晴,順勢安撫道:“主子,殿下最近政務繁忙,這會兒大抵在明德殿會見外臣呢。”
虞向晴若有所思的問道:“他真的不是在故意躲著我?”
碧桃碧月連忙擺手否認道:“絕對沒有。”
虞向晴輕輕籲了一口氣道:“我也不是真心要跟他置氣,他心眼太小了,總愛多管閒事,我多看了一眼廟裡新來的小沙彌,他便醋了。這可如何是好?虧他還是人家的師兄呢,傳揚出去豈不是要笑掉旁人的大牙,哪有師兄和師弟吃味的?我略說了他兩句,他便不理人了,小氣吧啦的。”
碧桃碧月聞言如遭雷擊!
雖然她們不知主子和太子殿下爭執的全貌,但德旺公公送主子回蓬萊殿時的臉色,以及主子身上大片大片來曆不明的血跡,也知主子和太子殿下真真的動了手,絕不是口角之爭。
況且太子殿下連主子居住的蓬萊殿都從沒去過,二人大婚後至今沒有圓房,他又怎會在意主子的心是不是在他身上,所以主子目前這情況是怎麼回事?
碧桃思及此處試探道:“主子,天色已晚,想來今日太子殿下不會過來了,咱們暫且睡下,凡事等明日再說,如何?”
虞向晴果斷的搖了搖頭拒絕道:“不可,他說是忙政事,其實就是躲在旮旯裡傷心難過,我若不去哄哄他,這一晚上他能把自己氣死,咱們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較這個真。”
碧月悄悄扶額,天殺的,主子這腦子分明就是錯亂了!但無論如何,她後腦勺有傷,不能讓她這麼跑出去見了涼風。
哪知她一個不察,虞向晴與她擦肩而過,腳下步履生風的走到了房門前,一把將門推開,外麵明月昭昭,院子裡清輝一片。
“呀!”虞向晴驚呼一聲,“可了不得了,這回氣大發了,連院子裡的海棠樹都被他刨了!”
海棠樹?什麼海棠樹!她們現在所在的溶月山莊的主院裡不就一棵梨樹嗎?碧月剛剛在梨樹上上過吊,所以記得真真的。有海棠樹的是江南臥佛寺啊!
碧桃連忙拉住虞向晴說:“主子,不是那麼回事,是院子裡的海棠樹月前被雷劈死了,太子殿下覺得不吉利這才命人移出去,說等過兩日挑到好的了,親自再種上。”
“是嗎?”虞向晴將信將疑的看向碧月,碧月重重的點了點頭道,“沒錯,是這樣的!”
“那他可說什麼時候重新種了嗎?”虞向晴好奇的問道,非要聽到一個確切的答案不可。
“大抵是後天!”碧月堅定的回道。
“絕對超不過後天去!”碧桃一閉眼也胡亂回道。
虞向晴點了點頭道:“明天不可以嗎?”
“明天是大朝會,太子殿下不得空。”碧桃一不做二不休,索性胡編亂造道。
虞向晴怔了一會兒,黎明之前的夜風很涼,她的手腳也是冰涼的,碧月貼心的給她披了一件鬥篷,小心翼翼的將她拉回屋裡。
虞向晴也不鬨著出門了,隻要了紙張在一旁默寫佛經,仿佛這個動作她已經做了千百遍,默的卻是《地藏菩薩本願經》,她不知為何要寫這部,隻是內心深處特彆想寫罷了。
漸漸的,晨光熹微,她的上眼皮和下眼皮卻開始打架,提心吊膽了一晚上的碧桃碧月終是將她重新扶回了榻上。
兩個婢女也沒心思去補覺,垂頭喪氣的來到抱廈處做針線。
“主子,這是心緒亂了。”碧月歎息道。
“這不知是暫時的,還是就這樣了。”碧桃說道,“其實就這樣也不錯,將對那人的心思移到太子殿下身上也是好的,起碼再不濟太子殿下也是活的,可以看得見摸得著的。”
“我看未必,太子殿下哪有一分憐惜主子的心思?天家路遠,我們如今哪有門路給太子殿下遞消息?主子這是睡下了,不知醒來要如何吵鬨呢?”碧月憂慮道,說著,她將懷裡的針線簍子塞給碧桃道,“雖然我們請不到禦醫了,但也可向民間的郎中詢問一二,主子這種情況應當怎麼辦?我去醫館走一趟,你好好的看著主子。”
“哎?主子醒了要鬨著見太子殿下怎麼辦?”碧桃焦急的問道。
“就說太子殿下散了大朝會就來,哄著她用點粥飯,飲些安神湯。”碧月略想了一番,建議道。
碧桃點了點頭,隻能先如此了,天老爺哎,真是造孽啊。
溶月山莊的一舉一動都被暗衛彙報給了太子,太子由著那名住在西偏殿的妙齡少女給自己換藥,末了,他扭頭問道:“小期,她這是什麼情況?”
小期衝他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沒好氣的說道:“這還用問?磕傷了腦子唄。”
太子沒好意思的碰了碰鼻頭道:“那……那她……礙不礙事兒啊?”
“怎麼?礙事兒你就會除掉她嗎?”小期問道。
“哪裡敢。”太子苦笑的搖了搖頭。
小期在他的手上重重的係了一個蝴蝶結,疼的太子齜牙咧嘴道:“很痛,輕點兒。”
“這會兒知道疼了?讓你皮!你自己的身子什麼情況自己不知道啊,脆弱的跟個琉璃娃娃似的,你這麼耍弄虞向晴,到時候經得住祈王幾拳頭啊?”小期凶凶的罵道,一雙水靈靈的鹿眼兒裡盛滿了憤怒。
“我耍她?雉奴自己還不是將人騙得團團轉?”太子不服氣道。
“哎,聽說溶月山莊在找郎中,我去那邊碰碰運氣,到時候祈王跟你鬨起來,我也好有臉說說情。”小期拍了拍手,拎著自己的破藥箱子就要出門。
暗一撓了撓頭道:“主子,有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關於祈王的。”
太子笑罵道:“給你好臉了?誰準你這樣回消息的,婆婆媽媽。”
“是!”暗一忙垂下眼眸,正色回道,“祈王殿下受傷了。”
“什麼?嚴不嚴重?”太子驚問道。
“不大嚴重,但是磕到了腦袋,失憶了。”暗一回道,“祈王殿下封鎖了這一消息,旁人還不知道。”
小期停下了腳步,認真問道:“失憶了?失到什麼程度?”
暗一道:“旁的倒還好,就是忘了他在江南的一些事情,裴國舅已經動身前往江南了,想必是找幫祈王殿下尋回記憶的線索了。”
小期低眉想了一會兒,似笑非笑的看著太子道:“阿猙,你真玩了把大的,若驚動了玉兜宮那位,你至少得褪層皮。”
太子擺了擺手道:“我才捐了一百萬的香油錢,不看僧麵看佛麵,實在不行看看太上老君三清老祖的麵子上,他也不能狠罰我。”
“貧吧你就。”小期背著藥箱子轉身出了殿門。
太子見她蹦蹦跳跳的走遠了,失笑的搖了搖頭問道:“西北戰事畢,邊關穩定下來後,雉奴該回朝了吧?”
“嗯,已經搬師了,殿下生辰前大抵能趕回長安。”暗一估算道。
太子聞言點了點頭。
……
溶月山莊,引玉閣。
小期已經給虞向晴把上脈了!碧桃碧月不知小期的真實身份,以為她就是在長安城裡坐診的民間醫女呢,便將虞向晴的真實病況毫無保留的說了出來,隻是涉及到太子的部分皆用彆個代替,為尊者諱嘛。
小期提前得了太子暗衛的情報,大概知道些來龍去脈,不過從虞向晴婢女處她了解的更為詳細,也越聽越心驚。
她略一思索道:“夫人這病況有磕傷的情由在,但主要還是心結,心病還須心藥醫。”
碧月愁悶道:“這不是作了難了嘛!心藥早已往生了,還怎麼給人治病?”
小期安慰道:“我觀夫人麵相貴不可言,吉人自有天相,姑娘莫急,我開幾副活血化瘀的方子,先吃吃看,等這幾副藥吃完了,姑娘再去濟天醫館尋我。”
也隻好如此了,碧月跟著小期回醫館抓藥,碧桃趁著虞向晴喝了安神藥睡下之際,開始燒香求神拜佛:朝安公子,您若在天有靈的話,就幫幫主子度過此劫吧!
潼關處,西風獵獵,旌旗遮天,大軍嚴整肅穆,虎虎生威,一看這氣勢便知領兵之將絕非池中之物,必為人中龍鳳。
辛頌一襲寒光凜凜的明光鎧,端坐在禦騎神駒獅子驄上,腰背挺的筆直像一筆俊秀的青山,淵渟嶽峙,神采奕奕。
他的額頭上係著一抹深紅色的藥帶,不顯脆弱,更添幾分俊美之色,端得是風華絕代,容止驚春。
最令人拍案叫絕的是他那雙深邃如沉淵的桃花眸子,冷肅時像高山之巔的落雪積冰,凜冽如刀,談笑時像三月雨後的垂絲海棠,溫柔多情。
他的麵龐早已被邊關的烽火洗去了年少時的青澀,更加輪廓分明,如刀削斧刻一般。
明明才將將及冠的年紀,卻出奇的沉穩,過了潼關西行不過三百裡便是帝京長安了,辛頌緊了緊手中的韁繩,過關之後便加快了坐騎的步伐,但願他手中的這份答卷會令父兄滿意。
黃塵卷起三尺,眾兵將隨同他們的主帥祈王殿下馳騁在關中的曠野上,歸心似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