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為定(1 / 1)

雖說這遺跡已經有不少隊伍探索過,但先行的探險隊大多全軍覆沒,剩下那寥寥幾人,也沒能走到多深的地方。

也因此,他們這支探險隊的前進,基本隻能靠自身的經驗一點點摸索。

“該死,那群魔物到底是從哪冒出來的!”腿上纏滿了繃帶的洛伊攥緊拳頭,本想錘一把身後的牆壁泄憤,又怕觸發什麼奇怪的機關,隻得悻悻地放下手。

坐在她身邊的拉爾卡也沒好到哪去,她的左臂上纏著繃帶,隱約可見的血液幾乎要滲出來。

“我們已經進遺跡一天半了,”她小心翼翼地摸了下身後的牆壁,才稍微靠過去一點,“除了數不儘的機關和魔物,什麼也還沒見到。”

“哪有,也算見到索理婭認真起來的樣子了嘛,”洛伊累得一根手指也不想用,隻用下巴點點遠處忙碌的兩人,“沒想到,基尼奇看起來一副不想管的樣子,居然願意主動分擔索理婭的工作。”

拉爾卡警惕地看了一眼,又閉上眼睛,“早知道,少報點委托費了。”

依她所見,就算這次委托費是零,隻要說索理婭在,基尼奇也一定會來的。

遠處的索理婭已經忙不過來了,就算有基尼奇幫忙,她也恨不得自己再長出四隻手來。

這遺跡裡的機關就沒有一個是好對付的,但凡是他們這一路上遇見到的,全部都是帶著毒的。

更彆提在他們專心躲避機關的時候,還有各種魔物從各種犄角旮旯跳出來。

一旦陷入苦戰,又有多少人能注意腳下的機關呢?

進遺跡的時候,他們有著十三個人,但走到現在,就隻剩下六個了。

剔除去最後一塊腐肉,索理婭已經是滿頭大汗。但好在隊友的傷勢終於止住,他們這支探險隊,沒有再減員。

“我這邊完成啦,”索理婭的額頭上滿是汗水,她抬起頭,看著始終沉默著跟在她身邊幫她舉起燈火的基尼奇,“你也去休息一會吧。”

基尼奇放下手剛想說什麼,一陣動靜便從一邊傳來。

在索理婭明顯變得遲鈍的動作中,基尼奇抬起手臂,精準地射中了遠處暗中窺視的魔物頭顱。

他放下手,此刻有些隊員才堪堪反應過來抓緊武器,有些甚至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這不是普通的遺跡,就算探索過的人已經排除了不少錯誤選項,但一點點失誤就有可能導致全隊死亡,希望你們慎重對待。”

作為全隊唯二受傷最輕的人之一,基尼奇已經成了這支隊伍名義上的隊長。

基尼奇的資曆在這支隊伍中並不算出眾,但在躲避機關與擊殺魔物的時候,憑借他那過於敏銳的直覺,小隊躲過了不少陷阱。

時間長了,大家自然也認可這位年輕人的實力。

至於受傷最輕的另一個人?自然是一路被基尼奇以保護全隊唯一後勤的理由拽到身邊的索理婭了。

基於一路上索理婭的醫術確實救了他們不少次,也沒人提出異議。

畢竟醫生要是出什麼事,他們再中毒的時候也就隻能等死了。

在基尼奇說話的時候,索理婭仍然保持原先的姿勢,安靜地聽著。

畢竟在探險的水平上,她確實不如基尼奇。如果不是基尼奇好幾次相救,她早就受傷了。

隻不過,連續的趕路與治療對索理婭來說,也是個不小的消耗。此刻的她已經搖搖擺擺,能保持坐著的姿勢,純靠那點最後的精氣神。

耳邊基尼奇的聲音慢慢停下,在索理婭被汗水模糊的視線中,她好像見到有一道身影半蹲在她麵前:“還能站起來嗎?”

那隻向她伸出的手帶著些細小的傷口,是在逃離某個房間時為了護著她被砂石磨出來的。

索理婭勉強笑笑,將手搭在他的手上:“抱歉,這是我的疏忽。”

一股力氣將她帶起來,旋即索理婭感覺自己被放在了一張輕柔的軟墊上:“沒關係,是我沒及時注意到。”

索理婭也顧不得害羞之類的情緒了,畢竟她實在是太累,眼睛一閉便向旁邊倒去。

在一旁坐冷石頭的拉爾卡與洛伊:????

不是,她們存在的意義在哪裡?

這樣詭異的氣氛持續了許久,拉爾卡才輕輕咳了一聲,將大家的目光都吸引過來。

“我準備放棄了,”拉爾卡直起身,麵色凝重,“就算再怎麼向好的方向估算,以我們現在的力量,也很難走到儘頭。”

越是向著遺跡深處走,他們遇到的魔物就越強。剩下六人傷的傷殘的殘,就算勉強躲過機關,也沒法在愈加凶殘的魔物中保全自身。

這一點,不用拉爾卡說,剩下的人心中也都明白。

魔物的嗅覺很靈敏,就算對著傷口做過處理,血腥味也一定會引來更多魔物。在隊伍大幅度減員的情況下,再走下去隻會落得全滅的結局。

在一陣沉默後,剩下的小隊成員陸陸續續地同意了拉爾卡的話。

——除了基尼奇。

“基尼奇……?”對他了解最深的索理婭立刻抓住他的手腕,語氣中帶著慌亂,“你想繼續深入?”

麵對著各異的目光,基尼奇安撫性地將手覆於索理婭的手背上:“彆擔心,我能對付這些魔物。”

對於基尼奇的話,她內心是相信的。

在從前與基尼奇一同做委托的時候,索理婭就見到過基尼奇那近乎直覺的預警有多麼靈驗。

但即使明白,索理婭仍然不放心。

她本身對寶藏並沒有多少興趣,會來到這裡純粹是因為好友的邀請,以及……基尼奇的加入。

要和他一起去嗎?

索理婭又看向剩下的四個隊員,以這些人的狀態,哪怕隻是原路返回,也會有不小的危險性。

作為隊伍中唯一的醫生,她沒法看著隊伍再次減員。

進,還是退?

該怎麼辦?

索理婭垂頭,許久,她抬起頭,對著基尼奇露出一個笑容:“好,我相信你。”

繼續向前,她可能成為基尼奇的拖累,並且隊伍大概率會繼續減員;而她後退,則能保證剩下的人安全地退出遺跡。

她能做的,唯有相信基尼奇。

“不過——”

還未等基尼奇做出反應,索理婭一把抓過背包,在其中翻找起來。

傷藥、乾糧、暗器……不管是什麼東西,隻要索理婭能看到的,她都一股腦地掏了出來。

“基尼奇,這些就當是提前支付給你的報酬。”確定沒有什麼能送的索理婭隻得遺憾地收起背包,“而我的委托是,你一定要從遺跡裡回來。”

“我付了這麼多,”索理婭努力仰起臉,有細碎的微光在眼中顫動,“基尼奇,你可不能讓我賠本啊。”

基尼奇半蹲下身體,慢慢地,一點一點地,捋平她因為汗水而變得雜亂的劉海,露出那雙清亮的金色眼眸。

他想說,自己在出發前就帶好了所有裝備,並且目前為止並沒有損壞。

他想說,自己帶了許多傷藥,足夠支撐到他從秘境裡出去。

他想說,食物和水完全足夠,更何況他經常在野外捕獵,早就習慣了飲食不均。

但最終,基尼奇隻是俯身拾起那些物資,說了句:“好。”

兩人一仰一俯,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那臉頰貼得極近。一長一短的發絲也在動作間交織,糾纏,再經由略顯急促的呼吸頑皮地撥弄對方的臉頰。

草木的清香借由觸碰傳入她的身體,與對方的體溫一同,在她體內掀起一陣狂風巨浪。

索理婭這才有些遲鈍地發現,似乎每次麵對基尼奇時,自己的呼吸與心跳都會變得急促許多。

那好像……不是麵對朋友時該有的表現。

隻可惜,當下的情形並不容許她細想。休息時間太長的話,徘徊的魔物會漸漸被血腥味吸引過來,他們會被困死在這裡。

索理婭猛地扭頭,唇瓣擦過基尼奇的臉頰,帶起一陣燥熱。

顧不得自己異常通紅的臉頰,索理婭抱緊基尼奇,幾乎要將人整個勒進自己身體。

被索理婭的動作嚇了一跳,基尼奇隻得將身子壓得更低,以配合索理婭的動作。

在緊貼著他身體的滾燙熱意中,有什麼冰涼的觸感,攀上了他的耳畔。

“……索理婭?”基尼奇想扭頭,耳垂卻被猛地一捏。他隻得乖乖停下,任由索理婭的手指在他耳朵上摩挲。

“好了,”索理婭推開他,“你去吧,不過……”

她晃晃頭,那原本掛著羽毛耳墜的地方,此刻已經掛上了一枚錐形的耳墜。

那是原本屬於基尼奇的耳墜。

“這是定金,”索理婭示威似的擺弄了下耳朵,“要是想拿回來,就等你回來之後再問我要吧。”

不用想,在他的耳朵上戴著的,是他原本送給索理婭的耳墜。

“在離開前,我還有個問題,”基尼奇也學著索理婭的動作,稍微擺了下腦袋。

“等我出來的時候,能幫你帶上這耳墜嗎?”

“……什麼啊,你隻想問這個嗎?”

索理婭緊繃著的神色瞬間裂開,她最後瞪了一眼基尼奇,扶著自己受傷的好友,向來時的路走去。

“想知道?等出來再告訴你。”

不再凝望她的背影,基尼奇輕笑一聲,轉過身獨自向著秘境的更深處緩步前進。

“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