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火夜這名頭雖然好聽,但對於懸木人來說,它並不是什麼像流泉之眾那樣大家圍在一起快快樂樂地唱歌跳舞的宴會。
不如說正相反,回火夜具有一定的危險性。
也正因如此,不論是為了參加回火夜還是躲避可能的危險,集市上的攤位大多都已經早早收攤。
當然,部族中人性格各異,總會有些人是個例外。
——就比如那位鍥而不舍給她推銷的大叔。
“大叔,你怎麼回火夜還擺攤,”索理婭看著空曠的街道,再看看攤位上那兩盞快有她腦袋那麼大的燈,有些無語,“今天可是回火夜,真的能有人來嗎?”
“回火夜怎麼了?萬一有其他部族的人或者外國的旅客正好過來,我不就能賺一筆了嗎?”
攤主支著一把躺椅,聞言瞪大眼睛反駁她。
麵對這左眼寫著賺錢,右眼也寫著賺錢的熟客,索理婭隻得乾笑兩聲。
熟稔地接過信件,索理婭正準備離開,就被攤主叫住了。
“索理婭等一下——”
“不買首飾不接受推銷!”麵對忽然站起的攤主,索理婭雙手交叉架在胸前,就差直接捂住自己的錢包了。
她可沒有換首飾的心思!
攤主沒理她,隻是仔細觀察著索理婭耳朵上的耳飾。
如果放在平時,他可能就忽略過去了;但為了足夠顯眼,他可是專門找回聲之子的人定製了超大號的燈,保證每個路過的人都能看到的那種!
在這種環境下,索理婭耳朵上的耳墜,就變得分外明顯起來。
“這不是基尼奇那小子在我這買的嗎?!”
“????”
天底下還能有這麼巧的事?!
眼看攤主的眼神即將轉變為意味深長,索理婭連忙捂住耳朵,一溜煙地跑了。
“不是不可能你認錯了我自己買的!!!”
望著索理婭跑遠的背影,攤主再次陷入了深深的迷茫與自我懷疑。
不是……嗎?
難道他看錯了?
在“那個現實又功利的基尼奇居然會買首飾送人”和“索理婭恰好在其他地方買了相似的首飾”這兩件事中糾結了許久的攤主,最後還是接受了索理婭的說辭。
畢竟怎麼聽,前麵那個都不可能啊!
“索理婭,怎麼跑這麼急?”猛衝的索理婭終於在衝出懸木人之前被攔截了下來,“彆急,回火夜還沒開始呢。”
是洛伊與拉爾卡。
“拉爾卡,好久不見!”
將剛才那一絲絲奇怪的心緒拋之腦後,索理婭撲進自己好友懷裡。
拉爾卡與索理婭同屬懸木人,但她加入了冒險家協會,忙著與其他冒險家一同鑽進各種遺跡探尋寶藏,平常也不怎麼會回部族。
拉爾卡穩穩地接住了她:“好久不見,索理婭,你又瘦……胖了?”
“哈哈哈哈哈!”聽見拉爾卡的話裡有些不可置信,洛伊在一旁大笑起來,“是啊,索理婭結束了有關龍類毒素的課程,去了花羽會那邊學醫。聽起來,過得還挺舒服的。”
索理婭將頭往拉爾卡懷裡埋地更深了些,不好意思說長胖是因為這幾個月她總是會莫名其妙地失眠。
而一失眠……嘴就有點閒不住。
“原來如此。”拉爾卡點頭表示理解,並遞給她一瓶自帶的苦水。
她上一次回來的時候,索理婭還在穆拉老師那邊學習。那時的好友滿臉憔悴,她也隻好坐在椅子上,聽索理婭吐槽了一個小時有關課程的難事。
思考了一瞬,拉爾卡再次真誠祝福:“祝賀你,索理婭。不用被穆拉老師抓著加訓,也不用被基尼奇卷了。”
索理婭一口苦水噴了出來。
“噗——咳咳咳,好端端提他乾什麼?”
拉爾卡疑惑地眨了兩下眼睛:“這個他……指穆拉老師還是基尼奇?”
索理婭一時語塞,隻好含混地回答:“沒有,沒有誰。”
拉爾卡正要再問,就聽見祭台上傳來古老的吟誦聲,而周圍人原本散漫的目光,也變得虔誠了不少。
“看來,回火夜要開始了。”洛伊壓低聲音。
三人沉寂下來,觀望著台上的長老們。
這份安靜並沒能持續多久,當今年的遊火人走上祭台時,索理婭低低地驚呼了一聲。
雖然她及時壓低了音量,但這突兀的聲音也足夠把兩位好友的目光吸引過來。
“怎麼了,索理婭?”拉爾卡湊近她。
“……今年的遊火人,是基尼奇?”索理婭瞪大眼睛,“他不是剛結束一個獵龍委托嗎?時間安排這麼緊密?”
聽到這話,拉爾卡眼中疑惑更甚:“你不是在花羽會嗎,怎麼那麼清楚基尼奇的動向?”
“還不是因為總能聽到他的消息!”索理婭咬牙切齒,“基尼奇又去哪裡獵龍了,基尼奇又去哪裡送信了,天天都能聽到他的消息,簡直要把全納塔所有的委托都包下來!”
洛伊和拉爾卡對視一眼,洛伊悄悄做了個劃拉嘴巴的姿勢,並向索理婭的方向瞥了一眼。
順著目光,拉爾卡向著自己好友的方向看去。畢竟索理婭本人可能沒有注意到,她咬著牙說這些話的語氣,到底有多怪異。
眼看索理婭明明是在埋怨,眼中卻滿是擔憂,一副恨不得直接把基尼奇從祭台上拽下來的表情。
拉爾卡低頭思考。
拉爾卡悟了。
她收回目光,向著洛伊的方向緊緊抿住了唇。
在兩人達成一致後,洛伊將目光轉回祭台上,試圖找到些什麼能讓索理婭轉移注意力的方法。
這一看,還真讓她看出了點不對勁的地方。
“特立尼達長老的臉色怎麼看起來那麼難看,不是都找到合適的遊火人了嗎?”洛伊有些疑惑。
“大概是因為,基尼奇問他要錢了吧。”想起基尼奇一貫的作風,索理婭就有些想笑。
就算是部族中最為重要的儀式之一,就憑基尼奇那什麼都要談價格的性子,大概也不會同意免費的。
“要錢?”洛伊被嚇了一跳,“那可是首領和長老們一同舉辦的……”
“回火夜每年都辦,總不能讓基尼奇一直白乾活啊?”索理婭忍不住反駁,“況且,做遊火人也是很危險的。”
拉爾卡精準點評:“白嫖失敗,惱羞成怒。”
索理婭深有同感。
這一打岔,索理婭的心情也好了許多,恰好,儀式也在這時候開始了。
回火夜的儀式聽起來並不難,傳遞火種,再為受深淵汙染的山王祛除一定量的深淵氣息。可真要做起來,卻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至少,光是傳遞火種這一項,在索理婭有限的幾次參加回火夜的經曆中,就沒有見過完美完成的。
“我忽然覺得,再讓基尼奇成長幾年,納塔都得被他卷翻過來,”索理婭鬱悶報臂,“他怎麼什麼都會啊。”
“是挺厲害的。”洛伊見過的回火夜比索理婭多,此刻的感觸也就更深,不知覺間也認同了索理婭的說法,“如果花錢就有這個效果,那真挺好的。”
“看來,特立尼達長老每年都得花錢了。”連拉爾卡也忍不住笑起來。
發出這種感歎的,顯然不止她們三個。
無論是傳火還是戰鬥,基尼奇顯然都沒有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即使是對他頗有成見的長老,也不得不捏著鼻子誇一聲好。
在山王再次陷入沉睡後,基尼奇收起劍,回過頭,精準地向著索理婭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
其實在祭台上的時候,他就已經看到了索理婭,但礙於還有委托,基尼奇隻得先將注意力放回傳火這件事上。
不過,沒關係。
他調轉目光,在索理婭身邊站著的,是他下一次委托的雇主。
想起拉爾卡在邀請他時說的話,基尼奇跟隨著首領的腳步率先離開了這裡。
反正,他們很快就能再見了。
人群三三兩兩散去,而拉爾卡則是將兩人拉到了一家飯店,點上了一桌夜宵後才開口。
“索理婭,其實這次我回來,還有一件事想要問你。”
“冒險家協會意外發現了一處遺跡,其中可能隱藏著極其珍貴的寶藏,很可能與曆史中的古龍有關。”
“因為向往著這份寶藏,許多有實力的探險隊都試圖進入其中,但他們都沒能回來。”
“我已經召集了一支探險隊,而現在,我想邀請你作為隊伍中的醫生,與我們一同進入遺跡。”
“安全性能保證嗎?”同樣已經被邀請,但還在猶豫的洛伊發問。
“當然,”拉爾卡將一份名單放入索理婭與洛伊中間,“除去不少老練的冒險家,我還邀請了索理婭口中的基尼奇,他在獵龍人中同樣名氣不小。”
提到這個名字,拉爾卡從資料中抬起頭,看向對麵的索理婭。
即使索理婭麵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憑借拉爾卡良好的視力,她還是看到索理婭手中那裝著苦水的瓶子,無聲地出現了一道裂口。
苦水順著指尖流下,浸濕了她的衣袖。而索理婭本人對比似乎沒有任何感覺,仍舊保持著原來的表情。
就在拉爾卡以為索理婭會拒絕時,索理婭鬆開瓶子,臉上表情也慢慢變得堅定起來。
“好,我加入。”